框架围绕代煌志坚实的背部碰撞四散，木屑，纸片与尘土比翼翩飞。迷宫被代煌志搅散，眼前是全新的一层，他提起信二的衣领。
地面猛地隆起，熟悉路线的信二只觉一阵失重。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空间坐标仿佛被某人介入篡改，那个人在能力暴走的现场横冲直撞，抱着他从贴近中心的危险地带穿过重重障碍，带他到柔软的土地上放下。
信二目眩神迷，那个人？在哪里？
“超能力吗？学姐？学姐？”信二精疲力竭地叫唤一回，在草地上安心地躺平。
缺乏培育的野草横七竖八地乱长而且开始枯黄。
“咦……舒服。”怪不得旧时的穷人冬天常用干草和芦花。裹一层破布，纳凉的草茎摇身一变又能成为取暖的柔被。信二小心地弯曲修长的草叶，享受干燥的空气中不经稀释的清香，他不确定秋天是不是收获的季节，但秋天一定是沉淀的季节。
呼吸作用，蒸腾作用，枯草生命残存并积淀在黄绿色的叶底。它们像理解信二的心情，配合他冰冷的体表，气息奄奄地送来援助信二的热量。
等不到学姐应声，迷迷糊糊的木原信二竟不忍离去。
“我答应过，信二觉得遥远的时候，就要把力量借给信二。”
说话算数。
幸亏不是笨重的实木书柜，偷工减料的空架代煌志还顶得住。卷土重来的碎块撞击代煌志的身体，在接触的一刻裂成更小的块。
“没用没用，尖锐的都没用。”代煌志毫发无伤，全身浑铁般坚硬。
“尽管隐藏力量是我的信念，当机立断更是信念。”一不许畏首畏尾，二不许优柔寡断，三不许拖泥带水，生命和信二都不可轻易辜负，“到此为止了，原则显得渺小啊。”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是吧，木羽——木羽——木羽什么来着？木羽——舞香！”代煌志硬如利刃的身躯用来切割不那么重要的信念。
木羽舞香直直地跪倒，和前几次暴走的惨状相去无几。漫天飘飞的纸片像即将到来的深秋飘荡的落叶，刺耳的拉扯声却和宁静的深秋背道而驰。愈发警觉的代煌志引拳跨步，按直觉把最后一张屏障蹭得粉碎。若隐若现的少女被杂尘遮盖，反差美油然而生。
混混沌沌的B图书馆为爆发地，把代煌志猜想的位置规律全篇否定。
具象化的压力比人脑构想的压力可怕得多，遗物和灵魂，不存在——即使存在也毫无力量可言的概念又算得了什么呢？
“信二……当时目击的也是这般情形吗？”破坏不断延伸。
代煌志也在加重破坏。
真是的，看了多少不该看的东西，信二才会脱离无能力者，演变成今天的模样？
学园都市喜欢更具研究价值的能力，其实越具研究价值的能力用起来越麻烦。
操控的范围太广太大，经常需要外界的辅助来缩小范围。越追求操控世界的力量，越追求神的意志，就越容易出些小差池。
演算能力有限的人脑不容三心二意。
操控越多，失控越多。
他专注一身的力量此时尽显其便利，像他迷上的“廉价奇迹”，即点即燃，即掐即灭。
烦人的科学家老是就超能力指指点点，代煌志可管不了那么多：“用力量方便自己，天经地义。”
所以代煌志从来不需要辅助。
“不需要！”
“人没事，个人真实就不会有事，很方便吧，”他浅笑一声，嘴上说着，却拿不出反制的手段，和木羽舞香僵持不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信二，所以木羽不能打扰他，知道吗？”
代煌志举步维艰，深一脚浅一脚地探，觉察地面忽起忽落，如浪潮跳跃不定，低头寻找却发现无一异状。
地面平稳而牢固，倒像是代煌志趔趔趄趄，不会走路。空间趋近杂乱无章，迷宫旋转变幻，终点在代煌志转而确定能力波及的范围时又被错综复杂的岔路拐角遮蔽。
因木羽舞香的能力，幻觉更让代煌志一筹莫展。
“很难阻止她，早知道先问问信二，至少应该了解她的能力。”
“不是……幻觉？”
建筑物确实在缓效崩塌，材料有想法似的分崩离析。震动在建材中往回传导，磨损崩裂，四面八方响起了雷鸣声。代煌志攥紧天花板上垂下的电线，顺着线的指引来到其中一根支柱附近。宛若在茫茫的地中海，找到西西里岛以供歇脚的代达罗斯。
狼狈不堪，却是他的新起点。
代煌志心下稍安：“干得漂亮，信二。”
管理员命令对B图书馆的供电被人从外部切断。
虽然尚弱小，却也有点“木原”的味道。
没点力量都不好意思和信二站在一起。
代煌志深吸一口充斥石灰味的空气，古老的建筑像被海浪连续冲击而摇摇欲坠，可是海浪……不是幻觉吗？
幻觉和真实，海浪到底在哪里？
“幻觉和真实，能力到底在哪里？”代煌志侧耳细听，透过振聋发聩的摩擦声……果然隐隐啜泣不绝于耳。
“呐，****君，你说……能力是假象还是现实呢？”声音好轻好轻。“RSPK症候所引发出来的假象”，“得到只属于自己的现实”，假象？现实？自相矛盾的一段话，真的能解释超能力的来源么？
掌握异能的学生，掌握技术的成人……人们只关注力量，却丝毫没注意到力量是真是幻。
“****君？”
“在哪里？在哪里？”抽泣的女声下隐藏着更加温柔的抽泣声，天使般洁白，也是幻觉吗？
哦，那是许多年前的真实了，现在是幻觉。
“我不会走的，”短暂的伤感之后是不可遏止的轻松，有如下班，令代煌志神清气爽，“不着急，重新开始的这次一定能做到的。”
代煌志老了，他还记得他当年的答复：“不管超能力是真是假，你是真的，我是真的，保证我们是真的，然后把亦真亦幻的东西全部赢下来就行。”
“不着急，老当益壮的代煌志先生一定会拯救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