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既暴力又盲目的傻瓜。
残骸的撞击激起烟尘,纤柔的五指碎冰般透着凉意,将近从天而降,钻进温热的眼窝。吉塚仰面躺倒,护住疼痛欲裂的脸,险些滚落进他自己挖出的陷阱里去。湿滑的血液涂遍他的手掌,信二借机跑出他暗红色的余光。
安身的据点受到波及,中间凹陷,四角强行支撑,形成指向能力释放者吉塚的一个斜面。在举动中发现身体渐重的信二转身向坡顶迈步,预算到他的每一个重要的细胞,恰恰在身体和重力失衡的临界点从高处一跃直下。
吉塚后知后觉地明白信二的伎俩,柔弱的信二要想打出这一拳,必然要借助重力的加持。他故作姿态地吸引吉塚的注意,乃至把吉塚逼上绝路——因为要进而勾出吉塚的仇视,等待吉塚使用他的能力再从中作梗。
在信二身上加大的力量返还给吉塚。
难道……
难道……
“你尝试过肌肉带动自己的头脑往下按的滋味吗?你何曾不掉进你为我设下的陷阱?”信二凭借斜坡滑往低处。
人体能承受的极限重力大概在3倍左右。超过这一值,运算的复杂度大大增加,不考虑无生命的物件,吉塚能对生命体施加的极限也无出这一标准的左右——对,他的能力才没赖皮到蛮力拉坏一个人的身体。
根据身体素质,要应对长时间的超重状态,信二把他所能承受的上限设定得更低。为了让吉塚的运算出现误差,此前吉塚一使用能力,重力大约超过1.2倍,匍匐在地的信二便连忙发出达到极限的惨叫。吉塚的能力由1.2倍上升到3倍的空档,此刻是可供信二利用的空档。
既然知道人体的上限,以吉塚在这方面的迟钝为基础,表演也进行得一帆风顺……应该说吉塚一定程度上属于善于思考的那类人,不过他的思考止步于木原信二的层面以下,终于还是比不过信二的思考,更别说领路人的思考。问题出在先决条件,如同高楼的地基坍塌,建立其上的思考连带倒向谬误。抓住信二的拳头,论理吉塚便能轻而易举地把瘦弱的信二扔到老远,可受到习惯的影响,他使用的能力反加强了木原信二。
“被施舍了……”
身体倒下使视野升高,吉塚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碎屑丛四方分散,中间透露一片空旷的白,耀眼的光。
结标淡希看似凶猛的攻势也在此时瓦解:“不,我不想乘人之危。”吉塚费力地侧着头。赤色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扎成两束,浅粉色的布带缠绕高高耸起的乳峰,纤细的腰肢裸露在外。改造的短裙下匀称光滑的腿踩着小巧的皮鞋,任吉塚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初见时留下的那道伤痕。
完美,太过完美。
完美得让吉塚都心生嫉妒。
这么完美,就是在诱惑犯罪者,让他们不要停下来吧。
“已经结束了,不要再进入下一步。”铺展开来的,俨然已成无可救药的死局。
调整坐标,呆滞的木羽瞬间移动,趴伏在结标淡希的脚边。目击者的作用是报道亲眼所见的某事,一个人曝光之后,目击者便失去了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大家都看到了。
所以,唯一还存在挂着空名的可能性也已烟消云散——“事到如今,你还能做到什么?”
吉塚被两个人怜悯着。他们放任了他的胡闹,休整片刻,信二来到路面上,似乎在等着他,以无能力者的身份,等待他这个无论体格还是能力都远胜于他的能力者。信二绕过燃烧的汽车,身形在火的屏障中若隐若现。火场跟随泄露的汽油铺展,不知汽油引燃了什么材料,飘出刺鼻的浓烟。
他们专心地对付一件突发的事件,而不是能力者,大家都不在意与事件的联系减弱的吉塚交路,光这点便足够他耻辱。
结标淡希不以打架为目的,吉塚交路的目的也不是来听人多余的计较,所以不允许商量:“开什么玩笑!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
爆裂声再次响起前,整栋废旧的小楼被吉塚交路完完全全按下地底。他难受地弯下脊背,接近暗红的粘稠液体跟随他的动作源源不断地涌流。吉塚在废墟中顽抗地抬头,延伸的血无规律地扩展,看上去他的头颅沿细细的红色轨迹已被分割成无数瘆人的小碎块。
对于生命体的上限是三倍,对于其他对象则可以达到10倍,20倍甚至更高。
突兀的凹陷好比在凝滞不流的混凝土地面上开出无边无际的漩涡,结标淡希环顾四周,惊讶于在漩涡中散架的支点。成堆的障碍在她面前飞速旋转,犹如汹涌的海平面掀起无风的巨浪,强大的力场把蔓延的火场连同木原信二一并吞噬在内。吉塚推开波涛,拍打经过强力挤压,从路面剥离开,起伏不定的表层,爆发雷鸣般的轰动。
结标淡希连忙横跨一步,紧急地躲开双脚间隆起锋利的地缝。极限的重力压得她喘不过气,被迫带上木羽舞香移位,至于信二,结标淡希的能力三番五次地被阻止,总不明原因地失败。飞出吉塚交路的能力范围当然轻而易举,可是……放不下,她不能把他们抛下,无论是木原信二还是吉塚交路这个敌人。“在周围施加压力,引导此处的地面断裂抬升,拔地而起的小山峰就形成了。”结标的论断大概没出差错。
模拟在地壳运动中破裂的岩体,吉塚的能力让漫长的运动过程小规模地实现出来。区别在于自然中超重的情况不多见,多半靠结构自身的内应力来完成运动,而吉塚急躁地构造超重,恨不得拖拽他控制的目标。这么看来,能力的本质是……
等等等等……还不能急于下结论。为什么结标总感觉吉塚蕴藏着能打断她的其他能力?
接二连三不顺利的坐标移动让结标淡希不得不抱持怀疑。
“这个力场是你引以为傲的大招吗?真帅气。”脑后疲软的话语失去了仅存的一丝温度——死掉了一般,飘飘荡荡地如幽灵阴沉的低语渗透进吉塚交路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