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如同游动的细丝，在雷鸣般轰动的噪声中灵活地穿梭。
“真帅气。”木原信二轻轻地吁气。
被俘虏在吉塚的阵地，信二环绕着他慢条斯理地踱步。
“好厉害啊。”信二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感叹，眼角悬挂困倦的泪滴。
唯独这一声振聋发聩。
“给我闭上你这张臭嘴！”在四周升腾的火焰装点吉塚神秘辉煌的力场，灼烧中，吉塚交路越来越焦躁。
手肘撞击引火的汽车，伸直的下臂挑动倾翻的底盘，把它直直地弹射出去。
汽车克服弯曲的路面翻滚，像出手的弹珠，信二也连带着被巨大有力的弹珠弹开。给冲破数面墙体的直线轨迹涂上血肉模糊的一层，终点的废墟也因此染上整片的血色。
结标淡希的能力三番五次地被阻止，明明指向信二的能力却瞄准了许许多多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她总算开窍地移开剩余1吨多重的报废车，然而太迟了……
“你还愿意停下来吗？”吉塚冷淡地诘问。
喉尖飘出浓厚的腥臭，胃袋有节奏地抽搐，感觉上比心跳还要剧烈。资料上说移动超过一千公斤的物体会影响身体……只希望和“垃圾食品有害健康”一个道理，都是没有节制作用的废话吧。设身处地地想想，吃着薯片，长得胖胖的也未尝不能接受……
这些日子总在透支着的结标淡希实在想不出她该如何接纳一个比现在更虚弱的自己。迸发的血浆被灰尘吸收，余量汇聚在低洼处，小弧度地挪开汽车，信二以胎儿的姿态蜷缩在血池中央。
吉塚高高跳起：“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说过吧！已经结束了！”苍白的结标一如苍白的信二，吉塚的力场在他飞起的时刻绽开，结标熟练地招架，“等调查开始，你以为自己都锒铛入狱的理事长会因此感谢你吗？”
锈迹斑斑的钢筋被强力弯曲，从吉塚背后出钩。
用大招清理掉不稳定的因素，继续一来一往令人倦怠的回合，僵持的双方谁也伤不到谁，谁也不肯放下他们的防御系统主动进攻。
“无疑不会，身为尊贵的主人怎么会感谢卑贱的宠物狗啊？”话一出口，吉塚愈觉脊背冰凉，斜睨信二，视线聚集在他浸泡在鲜血中的指尖和微微露出的白嫩手腕，仿佛稍不注意，那双手就会出现在吉塚的后颈，紧紧抠住——像僵尸的爪牙。
火源从信二身上移开，衣角初生的火苗颤抖着被血扑灭。
“吵吵嚷嚷的苍蝇早该安静，别耽误我们能力者的交流。”话虽顺利地放出来，芥蒂之心始终挥之不去，“你也冷静点吧，学姐。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他早就被碾成一滩肉泥了。”
结标凶巴巴地瞪眼，甚至想过要冲上去肉搏以尽快地结束战斗，半晌才憋出她的话：
“你不也是他的实验品吗？我们不应该自相残杀！”
情绪终于不能取缔理智，和大力士近身肉搏发挥不出她出色的能力，不免吃亏。
“有什么好原谅的呢？相反，即使是知道实情，我也会打心底感激老师，”机器能清晰读取的记忆片段恰巧在吉塚所想的关键部分断开，从曾接触吉塚大脑的机器处无从得知后面的情况，“大家来到学园都市的目的，不正是发觉各自的潜能，获得属于各自的超能力吗？”
“大家把这个终极目标层层包装，贴上名叫‘梦想’的美好标签。”
“我也怀疑过老师……但总体来说，我还是感谢老师的——假设没有老师的研究，我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我受够了。努力也突不破的瓶颈，拿性命做赌注也在所不惜，总好过在能力至上的环境麻木地生活。即使比我更无能的人大有人在……我……现今的能力完全不够用，我需要万众瞩目的能力，改天换地的那种。越快越好，我不在乎别的……”
“舒适、安全、友情、提升能力……哪有不用代价就全部收入囊中的美满的故事啊？今天的我放到一切开始之前，也会做出和过去相同的选择。”
把报酬给足，任何工作都有人照做不误。
机器储存的记忆之外，还有大概会令信二更受不了的部分。吉塚乖乖地立正，耷拉着头，任凭发狂的理事长拉扯他的肢体攀上攀下，口齿含糊地冲他吼叫。
第二天，理事长换上庄重的伪装启程，假装事情尚未发生。
“狗狗的责任——用生命回报主人每天提供的盛满营养丰富的肉粒的罐头，从来不需要感谢。即使被误解，忠实的狗狗也绝不背叛……”他瞥视一动不动的信二。
雪片般泼洒的瓦砾刚滞留在空中便消失无踪。
结标淡希不可能再给吉塚留任何机会。实际情况，直接的管理者——理事长充其量算一个不知内幕，稍有资历的教师，和结标淡希要找的“上面的人”差距比想象中大得多。
更别谈反击。
结标淡希只是不免失望。
“这样的你们让人讨厌，你们有能力，你们有权利去钻研其他重要的事，你们有余力才在意对错……我？我这个level 3的中间人该站在哪一边呢？高级的能力者刚进来没几天就被人出钱领走，临走还一再交代我们伪造档案，留下低级的能力者在里面争争吵吵，一副‘非我族类’的态度，没有力压群雄的力量，他们谁也不服谁……我就在他们的目光下来回周旋吧……谁能给我能力我便为谁效力吧。”
“谁让我是他培养的第一人呢？”
真是拿他没办法……
“谁让我在他手下称霸着感化院呢？”
钢筋碰触到吉塚的一刹，结标简直倍受折磨。吉塚的能力终究慢半拍。染血发黑的弯钩慈悲地从身体的侧面透出，沉重的尾端下垂，撕裂穿透身体的刺伤。剧痛下坠的吉塚极力砸向结标，喘息的时间足够，吉塚交路扑了个空。
尽管接近极限，稍作休息，作为level 4，结标还没到缓不过神的程度。
“没关系吗？”吉塚手指信二提醒她，“对一个永不合作的人也能心软？坐标移动还真是专注观念里的对与错，坚持自我的人呢。”
吉塚交路把这无计可施的局面转手送到她的面前。结标不知所措——仅仅是不知所措……不加害，又不受伤，该怎么做？被胁迫的大脑在发胀……继续下去吗？没必要去痛下杀手，没必要去亲手创造绝望……与这份折磨对比，肉体上的损耗相形见绌。
“你们这种能力者为真理战斗，我，在我以下的众多能力者和无能力者单纯地为生活战斗……谁才是更正义的一方？听明白就不要犹豫，给我拿出斩钉截铁的决断来，满足我，让我拼死拼活地打一场！”
谁才是更正义的一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