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结标淡希看到信二的样子肯定会难过好几天,她会强装坚强,然后笨手笨脚地照顾信二……不过人的行为不能全盘代表她的思维,她毕竟不是那种冷冰冰的人。代煌志则更沉不住气,指不定又会急躁地躲到哪个隐蔽的角落去抽闷烟。说实话……木山老师在这方面相对迟钝,也不那么容易受情绪的左右。
让她偏激是绊理姐姐她们的能力,信二还远没达到让木山老师动情的地步,或者换种说法,对信二的感觉又是特殊的,不然木山老师也不忍心把幻想御手从首个测试品到成品挨个播种在他身上。
信二挣扎着依靠懒人桌支起软绵绵的上身,无精打采地单手敲击键盘。
木原信二从不善罢甘休,而且信二执着地认为木原幻生的想法和他一模一样。
“你好像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很自豪?”木山老师质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一条犯罪的不归路而已。”信二直言不讳。
没过多久,空白的屏幕浮现出从信二的脑海中捕捞上来,密密麻麻的流程和代码。信二入侵了一大批内含都市传说的网站,在里面布置有关“能力提升”,“脱衣女”和“午夜车站”……貌似不相干的若干条线索,甚至在网页后台,把热门的话题替换成信二新建的话题。无论后来的访问者心怀怎样的目的,都可能误入信二开设的歧途。
木原信二走上歪门邪道,木山老师自然是他不可推脱的领路人。
木山老师的目光轻拂信二秀气的侧脸,实在找不到她指责信二的资格。
“你以为你足够周密?你比不上他,无论是行事之严密还是手段之残忍他都远在你之上。”
“所以就更不存在干手干脚过日子的情况了吧,”信二轻轻地哼了一声,“我才没有松懈,每一天都自由地漂浮在这条不归路上,沿着前人的痕迹慢慢摸索。”
“好过分!”房间回荡着信二稚气未脱的小奶音,“残忍……信二年纪小,只知道埋头研究,不知道轻重缓急,还听不懂什么是残忍啦。”
“你以为信二在和谁战斗?这就是信二可鄙的日常。”信二总结。
那成堆成堆留待开发的知识一直都在——从来没有遗忘的趋势,木原信二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相反,他完全可以以孤陋寡闻为由嘲笑任何一个人。
至少在他可知的范围内。
夹在两位木原之间的木山老师无奈地叹息:
“纵使许多能力者与研究机关因为木原幻生近乎不讲道理的实验迈向毁灭,可他们根本不能撼动这位元老级的科学家。木原幻生是一个为探索真理不择手段的人,不但把自己的孙女作为体晶实验的实验品,他还遭遇过好几次重大事故,差点把命丢在实验室里。听说因此他必须依赖各式各样的义体维持生活,至于他有哪些部位已经被义体替换,他还参与了哪些实验,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要不是我及时采取了犯罪的行动,感化院也要被摧毁吧,成为他实验道路上的牺牲品,”这次的刀锋绕过信二瘦小的肩头,轻轻刮蹭他的手臂,“我难道不应该自豪吗?与其让感化院的核心被他取缔,还不如我在中间插一手。”
头颅内翻起剧烈的疼痛,脑海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大脑和伤口在拼命地争夺信二有限的能量。
“一看到预料之外的事态,就会兴奋地忘记其他事。尽管实验事故时常发生,可他不厌其烦地继续人体实验。”
“木原幻生是投身于科学的人,为什么非跟我较劲呢?”信二急促地呼吸,可躲不过无边无际的窒息感。
“他的孙女,泰瑞丝缇娜,是他凭借体晶使能力者失控,制造出的第一个实验品。”
他眼前发黑:“不,木原幻生既然身为专注学术,而非人的科学家……”可是也不对,比起木山老师口中的木原幻生,信二倒认为木山老师更像一个科学家。
木原幻生……总觉得他不算纯粹的科学家……总在哪里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木原信二的脑中也有关于木原幻生的一部分介绍……越去追溯,这股违和感就越浓烈。不过安装义体无可厚非——“在自己身上做实验被视为不近人情,用别人的身体做实验便是纯粹的邪恶,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旁观的众人日渐疏远。”信二想,结果人们还是该向用自己开刀的人抱有一定的宽容和基本的尊重,至少信二是这样。
“这些人脑只会对真正的压力作出反应,直接忽略能力开发的人为施压过程。”“树”的论文里这么写道。木原信二推论在身上多割开一道口子,相当于从记忆的表层打开一道裂纹,这样木原信二才能窥探到下一页浓缩成文字的知识点。
然而信二的能力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么简单,他的认知也不来自于他的自残。信二没有实验器材,他只好凭感觉下结论。第一刀可能激活了身体的应激保护,让细胞们进入兴奋的状态。而第二刀除了添乱,一点作用都没有,也没有引发任何多余的现象。
重点应该理解“真正的压力”的含义。信二心里早有准备,纵使他没有对自己手下留情,也称不上“真正的压力”,顶多算“身体的压力”。
科学充满魅力,自然界充满因果关系。可能力和伤害无论如何不能挂钩,否则依靠伤害,挑战人体的极限去获得能力……温暖的东西也就永远立不住脚。
信二的自残实验过程极不规范,但只要证实了这条还算公平的道理,实验的目的也差不多了。
“再怎么说,这次的事件起源于木原幻生的加害。”小信二还保留着研究员的那股钻研劲,对,仅仅是钻研劲而已,从来没有保护什么的善心。“生死善恶都是大人们讨论的课题,我不想去管也管不了。池屋老师的观念和我们正常人有点偏差,毕竟是不够格的坏蛋,而且吉塚这个人作为实验对象也几乎是默许了。他们干的事我也曾经干过,只要姐姐能看紧池屋,把整起事件的真相传递给受实验的每个个体,放弃然后来医院接受治疗或是继续帮助老师隐瞒下去,让学生们自己秘密地去做出他们认为正确的选择,我也就没有别的问题,我不会挑起事端,吉塚的事也会另想办法。”
“我绝对能处理好,能给出更温柔的办法,”信二拍拍裂开的胸脯保证,“这时他却把矛头指向我,把我所构想的息事宁人的和平打得七零八落。”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木山老师摇摇头,“你把握好程度。”
“面对真正的危险才能取得个人真实……”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再次显示出这篇论文时,疲软的信二颇为骄傲:
“我入侵了网页的后台服务器,可以随意修改其中的数据。不管他的文章对我这个特例有没有用,他都是一个优秀的作者,善于思考的他提供了一个新奇的角度。这么冷门实在不应该,当务之急当然是给这位论文的作者迟到的一万个赞啦。”
木原信二被禁锢了一段时间,只好用这个方式补偿“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