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质比较硬,好在除了几撮挺起的短毛,它们一般都很听话。
也考虑过要整一个方便的发型。之前借用木山老师的电脑去网络上找了一大堆有头发的图片资源,根据我的照片慢慢修整,理个短发,或是修一个漂亮的刘海,总没有一款使我满意。自打我记事的两年以来,我一直以这个形象出现在都市的角落。陡然换去某个部分,剩下的部分虽然仍然是自己,但感觉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的意味——剪去了几分神韵。
因为难以适应一个新造型,我也就让这幅干净中略带杂乱的面貌继续陪伴我走过了这半年。
我担心总有一天发丝们会桀骜不驯地支棱起来,变成一个刺猬头。厚重的质地让它们垂在我的脑后和侧面,它们的主人经常闹腾,可它们很温顺。
我更不忍心去修整它们了。
看到稳重的固法学姐爱不释手,我不禁回忆起这些往事。我还想起来,以前忙碌一天的木山老师也喜欢贴着我的脸说想要我的头发,想要变成黑长直的大美人。我也开玩笑似的说:“老师不害怕绊理姐姐她们醒来时不认识突然长出黑发的老师吗?”
玩笑而已。我感觉不出我这天生的头发有什么优点,我觉得木山老师的棕色微卷恰到好处。绊理姐姐是弃儿,我也举目无亲。设身处地地想想,绊理姐姐那时最希望穿过木山老师肿胀的黑眼眶和修长的下睫毛,看到不变的,温柔的,不懂得拒绝的,熟悉的木山老师。
至少还有一颗不变的心在。
喉咙又麻又痒,不过我还能忍住。全身的伤口都奈何我不得,一个小小的感冒却把我折磨得够呛。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以后不要再犯哦。”固法学姐当然用她哄小孩的语气提醒我。
“嗯!”我也迎合他们,用小孩子软软的语气去回答。
我从不打算持续入侵都市传说的网站。暂时想不到非动员普通学生不可的事,即使要开发他们,也应该从他们闻所未闻的地方入手。
老办法是行不通的,昨晚我斗胆入侵网站后台的行为也带着满满的侥幸心理。辛苦的风纪委员介意我的行为,那我不在她们目所能及的地方捣乱就好了。我看到了一个更大的,更好的的人脑网络,我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她们的司令……等时间愈合老师心头的那片阴影,幻想御手应该还可以改进,改进成被普遍认可的模式。
无论固法学姐和白井学姐怎么说,我大概率不能变成她们所预期的“好人”,但她们教育的直接目的一定会达到。
老师把让我变坏的责任揽在她自己身上。可自打记事起跟着猩猩哥处处惹是生非的我清楚:我没有力量,我相当脆弱,但我从来不是良民,感化院比较适合我。我在争夺一个生命离不开的资源,从一无所有开始,争夺的过程不可能和平。
有时也会为吉塚难过,从来不会为我的举动后悔。去掉吉塚的压制,就有希望把整个平静的感化院塑造成我温馨的家。
“不要靠那么近,我可能有点感冒。”到现在,幻想御手已经无影无踪,幻想御手上万的节点只留下一个道理。爆发一刻的高度全然取决于铺设的节点,在学园都市播下的种子。像幻想御手曾经帮助学生提升能力,我极力演绎她们的“好人”,她们的“善良”。
固法学姐塞给我的小糕点我属实没什么胃口,但我还没长大,为了贴合固法学姐对我的印象,必要的时候我要学会撒娇。我不能在正常人群的面前把咖啡当水喝,我不能在正常人群面前解释脑波调频理论。食物的作用有两个,一是生物体维持生存,获取能量,二是从中获取心理的满足感。
每个人找到各自需要的心灵慰藉,我们不需要真实。
固法学姐松了一口气,初春学姐吃得挺欢,作用在这里,食物本身也没有被浪费。
“没有,很好吃,多谢款待……呃,不是……”我表现得无比笨拙,就像还没有学会说话,我渴望我刻意制造的弱点把本来因知识超标而不正常的我和她们平衡下去,融入到她们所处的世界。
我手撑晕乎乎的头,逆着发丝的方向向上滑动,明明因为疏忽才被带来这里,我突然好贪恋她们温和的话语和笑声。
风纪委员都这么体贴吗?
初春学姐的“可爱”价值真不怎么样,对急剧膨胀的幻想猛兽小声地叫出“可爱”的人,审美想必也奇奇怪怪。变成幻想猛兽的那段时间,我获得了节点的全部能力。其中有一两个会窃听的节点,一两个会读心的节点一点都不意外。对学姐和老师,我把那节记忆迷糊地带过,事实上那段能力聚集的时间我比任何人都清醒。学园都市似乎再无死角,我还有余力帮助老师演算让绊理姐姐她们恢复的方法,结果过于复杂,大脑的高效信道断开后,信息量有限的语言文字解释不清楚。
当然,幻想猛兽寄托了我的意识,当最后的炮弹打穿它的身体,我也在钻心的疼痛下苏醒。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意识被关在幻想猛兽里面的我已经无比清醒地“死”过一次。
“你们有很多文件吗?需不需要我帮忙?”风纪委员们未必完全理解我的身份,即便木山老师把我们的故事从她的角度全盘托出,她们也未必清楚我曾经有杀掉她们的恶意。
“这次的局面是我造成的,我希望我能派上用场,那个……我懂得很多,事务和管理我都略知一二的。”我站起身,拼命为自己解释。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把学生工作交给一个普通人啊?那不是渎职吗?”风纪委员们几乎异口同声,白井学姐走过来拍拍我幼嫩的肩,幸亏没触及到我的伤口。
“既然木原没有别的意思,这次就不上报给警备员吧。没有什么机密,木原在一边随便看看吧。”初春学姐冲我眨眼睛,马上又投身在文件的小山里。
我从不打算持续入侵都市传说的网站,所以风纪委员们的“教育”实际和我更改“树”先生论文下惨淡的数据一样无足轻重。
因为老师说过会开车送我回到医院,我放宽心来在她们的支部逗留到夜晚。初春学姐的黑客技术和她写的程式于我有种独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