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N市的滳山，位于I区，这里以温泉、旅游等产业闻名，顺带坐落了N市、乃至这个国家这块地区的军区总部。夜晚，军人的工作不会因此有任何变化，门口站岗的士兵军姿挺拔岿然不动。
一辆私用牌照的轿车停在了军区门口，站岗的士兵按照规程将其拦下。轿车驾驶位的车窗摇下，露出了一个“鲇鱼头套”。廉之卡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士兵在行了一个军礼后放行。
“秦链，一会你在门外等我，别做多余的事情。”廉之卡交代着一些事情，这里是军区，也是核心特警最高指挥的部门，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藏着怎样的故事。
秦链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自己完全是被廉之卡绑架来的。不然就只能任由这个“猎奇玩偶服鲇鱼精”在军区跑，仔细想想这样才会出大事吧。
停好车，钱少将正在门口等他们，两人下车走了过去。钱少将上下打量了一下廉之卡今天的穿着，依旧是一坨马赛克，但是今天起码看得出来在上衣的玩偶服外套了一件军装，所以就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马塞克中镶入了一个被撑涨开的大号军装，和一个搭在军装上面的鲇鱼头套。钱少将略微镇定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其实相比于原来全身上下马赛克，今天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认真考虑过服装得体的问题了……
“钱少将，抱歉。因为我的能力问题，所以必须要带着秦队员作为副手。一会让他在门外待命就可以了，我们可以保证信息保密。”廉之卡行礼，然后说明道。钱少将回了一个礼，点头表示允许，廉之卡便一个走了进去。
空旷幽暗的走廊，尽头是一个电梯。核实了指纹，电梯门打开，随后电梯开始自动运转向唯一通向的楼层。电梯运行的很平稳，不知道速度，甚至不知道方向，当然鉴于刚刚外面军区的建筑也不过是五层的老式建筑，应该还是向地下的。
良久，电梯门缓缓打开。荧蓝色的灯光，勾勒出一个金属墙壁建起的房间。电梯的对面，是一扇大门，两侧是两个屏幕。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再无它物。
【你今天不应该来的，明天齐本尚就要去Z市了，今晚你应该和他道个别。】屏幕文字一个一个出现。
“你专门保留了意识？”廉之卡问道。
【是的，但是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很久。】新的文字覆盖住上一段文字
“我会再想办法的……”
【不用在意，在我们的计划中，我是最不值得保留的，我喊你过来只是想来确认一点事情。】
“我知道，是的，又是新的开始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了解，我会以此制定对策的。记住，目前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要主动出击，等我下一步计划。】
“确定吗？我觉得……”廉之卡欲言又止，确实这种事情不太好说起，而且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直觉判断。这是第几次了，廉之卡的记忆很模糊，他们每一次应该都使用了推算下最合理的处理办法，但是为什么他一直会重复这样的开始呢？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进行这样的对话。】
“希望吧……”
……………………
N市A区中心的夜晚格外繁华，这里也是这个城市的中心，是一片没有夜的国度。霓虹灯将天空染成微红，如同有火焰在远方燃烧。在“火”燃烧的方向，隐隐传来了绵延不绝的喧嚣。
学识树大厦下，是A区的另一面。这里没有中心的繁华，但是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节奏。天边是印红的夜色，梧桐树的虚影落在橙色路灯照亮的街道上，若隐若现。学识树大厦上还有着零星的灯光，也许是加班的人或是没散伙的聚会，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李新一个人从学识树大厦里走了出来，这么晚了，怎么回去呢？自己家离这里不远，就在，呃，在哪来着？今天晚上有点开心，红酒喝的有点多，感觉整个街道都融化在这橙色的灯光下，而身体在这光晕的海洋中徜徉，又被不断吹来的风轻轻托起。一月的寒风，在微醺的身体面前，也变得温柔可爱。啊，算算日子，再过一周的时间，上高中的女儿就要结束了这一学期的学业，在中学做老师的老公也即将放假，然后就是一年一次的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过年。今年的过年，要不要出去旅游呢，想着自从女儿高中后，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长途旅游过了。当然，这一切还要看这学期她自己的能力评估分，当然按照以往的分数来说，在自己工作的大学读书是没有问题的。当然李新一家人的眼光不会只着眼于这个“发展中国家”，能把女儿送到国外就好了，留几年学，最好直接留在其他国家，那里文明、自由、日子过的舒心，省的和自己一样天天和一群不知道从什么山区野地来的小鬼怄气。
走了一段路，李新停了下来，她想打一个车回家。只是抬起头，旁边的马路上稀稀拉拉的一辆辆过去的车子都不是出租车，少有的一两辆出租车也早已坐上了乘客，疾驰向早在手机上预定好的目的地。现在真是什么都用手机了，没个打车软件的会员连出租车都坐不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李新心里一阵无名火，一月的寒风突然就让她感到有点凉意了，身体下意识地抖了几下，脖子锁回到羽绒服的领子里，渐渐就觉得不冷了，意识好像也逐渐清晰起来。好吧，李新现在承认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接受其他老师的好意，搭别人的便车回去了。所幸家好像真的不远，自己来的时候就是走着来的，只要穿过前面的小公园就可以了。
这个小公园，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好像当年是围起来要建什么东西，结果隔壁学识树在大火之后都重建好了，它都没修好。最后围挡拆掉的时候一看，除了里面的树长粗了几分什么都没变，最后就是沦为了一个散步约会的好去处。尤其是晚上，因为没有设置照明，里面黑灯瞎火的，时不时就能撞见几对尴尬的年轻男女。
果然，好像远远的，李新在夜色下看到前面有一个人的轮廓。怎么就一个人呢，大晚上一个人逛小公园？李新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和自己一样期末年会聚餐开到现在的同行或者玩过了时间的学生。李新以悠哉游哉的步伐向前走，面前，人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是个小男生？李新没有多想。
【The world……】一声很轻的声音幽幽在耳畔响起，李新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语言？应该就是那群玩物丧志的学生喜欢看的画片人里的东西吧，真是不学无术。但是，她突然感觉有点异样……
抬起头，怎么好像自己离那个“人”的距离，好像拉远了呢？环顾四周，还是那个白天自己就经常走的小公园，这里是公园的深处，行道树遮住了外面的马路。没错啊，自己刚刚好像就是走到这里的，只是好像比这个位置再往前一点……应该是喝醉酒了吧。
李新继续往前走，又一次一步一步靠近了前方夜色下的人……
【The world……】又是这个声音，等李新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像，自己又是回到了原地？这可就有点不好笑了，真的是喝醉了？李新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目光盯住前方的人，每一步都是那么实实在在的踩在砖块拼出的小路上。
【The world……】又一次，回到原地……
就像是有冷风从帽子中灌入衣服里一样，李新的心跳有点加速。这是什么情况？鬼打墙？这不可能，说好了不能成精的呢？但是李新的心里还是不自觉的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一些恐怖小说的情节，一遍一遍走在、迷失在一样的空间。她有点不敢迈出下一步了，那些小说里，鬼打墙是怎么处理的？闭上眼睛往前走？
正在李新犹豫的时候，前放的那个身影好像开始向着自己的位置走了过来，越来越近。李新转身就要跑，但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又一次回到原地，面前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还想转身跑，但转过身，面前却还是那个身影……
李新感觉自己的脚都软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砰砰的心跳似乎和自己呼吸一样短促。
“什么人……”李新发现自己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低，嘴就像想甩掉主人自己逃跑一样不受控制：“你，是人，是鬼啊。”
“科学教育的教师相信鬼神，不太好吧。”面前的人影说话了，李新听出来了，就是那个“原局长”家的侄子，自己任课的那个学生……
晓宸一步一步逼近，话语很平稳：“你是姓李吧，你怎么一个人走呢？”
这明知故问还驴头不对马嘴的提问，这是做什么？但是李新已经缓过神来了，不就是个学生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他还敢弄点违法的事情做不成？这个小公园虽说没有什么照明，但是监控还是很齐全的。她质问道：“你有什么事？你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你的行为要承担法律责任吗？”
“你也是成年人了，你知道你的行为应该承担怎样的社会责任吗？”晓宸的语气平稳的甚至有点阴阳怪气：“哦，对不起，你是伟大的讲师，学生不能和老师顶嘴。”说着，晓宸右手向侧面伸出，黑暗中，李新看到那里不知何时还站着一个人。站在阴影中的人递给了晓宸一个东西，还问了一句：“会用吗？”
晓宸收回右手，左手搭在右手上，很熟练的上膛，那是一把手枪？疯了，在这个国家，怎么可能可以持枪？
“冷静，冷静，你知道的，这里有监控，你还这么小……”
“大姐，放心啦，摄像头已经被我做掉啦，不用担心你的学生的前途啦。”阴影中另外一个人很“好心”的解释道。这小子不就是个学生吗？平时还有点阴沉，他是怎么认识的这样的不法分子的？
晓宸手上装有消音器的枪，枪口指着李新的脑门，一步，一步逼近。李新半步，半步的后退，喉咙就像是被什么抵着一样无法发声。终于，李新一脚绊倒一块松动的砖块，跌坐了下来。而晓宸这一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慢慢俯下身子。
枪口抵在了李新的额头上，晓宸一字一顿的问：“冥王星是行星……”
“是矮星，是矮星！”李新赶紧下意识地回答，不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意思的问题吗？至于吗？看着晓宸好像有一丝收手的意思，李新松了一口气，诶哟稀罕了，真有人就为了这点破事弄成这样？好，自己这次记下了，回头就报警，没你好果子吃。
“别急，还有话没说完呢，”晓宸拿开枪，直视着李新的目光，悠悠的说：“刚刚那一杯，是敬你还能记住我；现在这一枪，是敬你那么敬重我的伯父。”
“不要，别，冷静，我给你改分数……”李新语无伦次道，寒风中她感觉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脱离自己大脑的控制。
“冥王星是……”晓宸重新举起枪。
“是矮星，是矮星！”李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疯子要再重复一遍，但是现在哪还关心什么逻辑？
“砰——”枪声很小，就像是有人在小公园里开着手机外放音响玩枪战游戏一样。
李新的身体倒了下去，晓宸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他说：“你，没有资格和我顶嘴。”
说完，他站起身，寒风中，手上的枪身还留有使用火药后的余温。
“完事了？”李诠失从身后走过来询问：“你怎么这么熟练？”
“完事了，我和伯父出国旅游的时候用过枪，还正好就是这把。”晓宸把手枪上了保险还给李诠失，说道：“李哥，谢谢……”
“要谢，谢你正义哥哥，办这种事难的不是事前，是事后，放心，我们会全部处理好的。”李诠失接回手枪，又打开保险说：“但是，现在你应该谢谢我。”说话间，李诠失连开三枪，两枪打在尸体的双眼上，一枪又在大脑上补了一下。
“做事既然做了，就要完完整整，滴水不漏。”李诠失又将保险重新卡上，收回了手枪，转身离开：“晓宸，走了，善后就交给你们了。”
……………………
夜晚，语缘餐厅的一天早已结束，但是餐厅的灯光依旧。正义和占星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的茶许久都没有人动过了。
“后面我们的小公主就交给你了。”正义说道：“我之后几天可能不在N市，年前回来。”
“这你放心，”占星保证道：“只是我这也会有自己的事，我会尽可能划清关系的。”
正义嗯了一声，他本身计划是要在暗中盯着李诠失和晓宸两个人，防止他们出问题的。但是谁知道，他们像是好像早就猜到会有什么问题一样，先把晓宸送回家，然后再利用进化的“时停”能力，躲过监控和潜在的跟踪，制造了不在场证明。有时候正义也不得不服，李诠失的成长真的也很快，还弄得自己白跑了一趟。这下其实反而轻松了，直接就是处理一个后事就行，这交给其他人就可以，所以正义也就不把时间耗在那里了。
“你觉得，种子发芽了吗？”占星突然询问道。
正义轻笑着，靠在椅子背上回答：“这次和上一次有不一样吗？”
占星也只是笑而不语。
“你看，你又不告诉我，又要我说，”正义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语气：“明明什么结局你应该都知道，结果还是要压榨我做可怜的劳动力。”
“我并不知道……”占星解释道：“我只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东西。”
“切，小气……”正义不屑的怼了一句，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
一个人回到家中，打开了客厅、房间的灯，将整个家照亮。晓宸外套都没有脱，直接呆坐在沙发上，把手上的矿泉水丢到一边，这是刚刚李诠失塞给他的，确实现在家里要喝水要现烧，有点麻烦，而自己又习惯半夜起来喝水。
自己，做了什么……晓宸掏出手机，手机上N市新闻，最新的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谁家漏水了物业不管、谁家楼下广场舞声音大到扰民。这就是一个主要用于生活的城市，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制造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新闻……
是的，在进化之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没有人会看到，没有人会知道……
普通人在进化者面前，消失的是那么简单、干净。心跳开始了它姗姗来迟的加速，呼吸也开始了它姗姗来迟的急促。自己的右手仿佛保留着，刚刚扣动扳机时的姿势。食指的弧度，仿佛还在扣动着一个看不见的扳机，这一枪，会打在哪里？
自己，还有逃避的空间吗？如果，对，如果明天永远不到来呢？或者，对，如果出现什么大规模的骚动，让政府无暇顾及呢？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明天早晨，太阳照常升起时，新闻播报着有人失踪的信息，门外有人敲门说来收快递……
晓宸打开了扔在一旁的矿泉水，喝一点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吧。
冰凉的水让晓宸仿佛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食道到腹部的存在，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是的，自己是在做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事……晓宸的脑海里，那个红色瞳孔的青年，那个以“正义”为名的他……
倦意毫无征兆的袭来，晓宸挣扎着脱下外套，关上灯，倒在床上。
好像，手机，没有，充电……
最后的意识，被倦意吞没。
…………【祝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