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N市L区公墓。
天气、气温，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不算冷，也不算热。不难受，也不舒服，一切都是那么一般，却堵的让人心慌。齐本尚一个人，站在他的墓碑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正好快一年了，来看看你，你那里可能收不到阳间消息所以我特意来和你说两声。”齐本尚对着空气，却好像是面前真的有人一样叙述：“破案了，我们现在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了……”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抱歉……我们，现在，也没法，给你报仇……”
牙关紧紧用棒棒糖的棒子抵住，水果香精的甜味伴随着口腔上皮渗出的血腥味不住向咽喉里流淌。齐本尚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自己的泪，早已经枯竭，断弦的木偶，不需要情感……
要是自己能再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一次一次被夺取了呢。齐本尚不知道，他一次次努力变强，但每一次，他所能做的却只有面对绝望。
“后面新的核心特警一批一批的培训加入到岗位一线了，我应该就可以退休做做指导了。”齐本尚平复好心情说：“没准我后面就更有时间来和你吹吹牛了，老陈，只是估计你还是得一个人在那边，还没到我被允许去陪你的时候……”
L区与N市主城区离得挺远，公交车目前只有两班，车程要接近三个小时。回去的话，可能都接近晚上了，到时候还要转车。不知道说好的地铁啥时候竣工投入使用，N市市政就离谱，办个事先画一个大饼吹三年牛逼，再摸三年洋工，最后等这一任市长要滚蛋了，半年弄好剩下一大半的工程。
一路公交、公交、公交加地铁，终于回到了A区。今天还要做什么？齐本尚捋了捋思路，确实要去买一台新的电脑了。现在手上用的电脑是三年前的二手拼装笔记本，原来还能勉强混个主流游戏20帧以上。这段时间这个帧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现在已经到眨眼都能看出卡顿的程度了。其他小毛病也不是没有，相反简直数不胜数，只是之前自己总还是能为此将就。
毕竟，那时候这台笔记本也是有着点小小的意义……
但是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留念的呢？大概没有了吧。
还是那个电脑城，三年时间，这里变化不小。不少店面换了门头，用着不少动漫插画装饰，店里的样机闪着花花绿绿的跑马灯充斥着浓浓的华而不实的科技感。
“卧槽朱，我觉得……”还没走到店门口，齐本尚就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声音。
“好的你别说了我懂，我们又把自己带坑里了。”
“这，这我们连背板都拆不下来啊，这咋整……”老罗的声音。
齐本尚推开店门，熟门熟路的说：“咋啦，又在整什么新东西？”
看到齐本尚来了，老罗立马起身放下了手上的事务迎接，朱倒是继续关注着他手上奇怪的小板子。
“齐警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老罗笑得格外灿烂。这是自然，毕竟后来在齐本尚的安排下，警署配置电脑照顾了老罗这好几次生意。
“我准备换台电脑，小单子，就我自己用。”齐本尚也不再兜什么圈子，和当时的自己不一样，现在，哪怕是被宰他也无所谓了：“也是要轻薄好携带，配置拉满，钱不是问题。”
“之前的电脑坏了？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三年保修的吗？要不要再给你整整？”老罗试探着，想看看这个齐警官的“钱不是问题”到底是个什么度。
齐本尚没有理会老罗，径直走上去看朱手上摆弄的东西。就一块薄薄的板子，看起来就和平板一样。
“怎么，你们改行准备做pad了？”齐本尚和聊天一样准备从朱身上展开话题。
老罗也乐的有人进来吹吹，他很健谈地说：“没有没有，这是PC平板二合一。目前还算是小众的概念产品，我们弄了一台原型机准备来看看能不能我们自己装装。”
“哦？”齐本尚来了兴趣：“和我说说呗。”
“这个很贵的，反正我们现在有点后悔了。”老罗叹了口气说：“好不容易买来，结果人家保密保险做的特别绝，我们到现在连背板都不知道怎么掀开。”
“我估计背板只是个开始，有可能里面的配件都是焊死稳定的，这样才能做到极致利用机身空间，压缩大小。”朱放下了手上的板子有点泄气的总结：“这货可能要烂手上了，难求了。”
“让我看看，”齐本尚走上前，拿起了这个小板子。其实说小，板子面积可一点也不小，比自己之前用的笔记本的屏幕面积还大，就是薄的可以，仿佛一用力就能直接掰弯。掂量了一下，就和拿着一个薄薄的玻璃板一样的分量。齐本尚对这个小板子的好感大增，迫不及待地问：“朱老板，这个玩意能玩游戏吗？”
“看你玩……”朱明显是想说什么，老罗又一把拉住。这两人的小组合不是第一次了，齐本尚大概就知道，老罗又开始要耍小聪明了。
“能玩，主流的游戏都可以，这可是COLOR家目前最强配置的电脑。”老罗一口咬定，神情骄傲的就像是这个板子是他设计制造的一样。
“师爷，给介绍介绍？”齐本尚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等着老罗开始忽悠。
老罗拿起板子，开始念道：“这台机子用的是COLOR最新的双系统设计，PC平板二合一，搭载了最新一代的处理器，主流游戏没有问题。配合他4K120赫兹，20寸的触摸屏幕以及仅仅两千克不到的重量，那捧在手上零距离打游戏，美得很哦。”
“哦，然后呢？”齐本尚说：“说缺点。”
“散热，”老罗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一口咬定丢出来一个缺点：“这个机子你也看到非常的薄，所以机子内部不像其他笔记本还弄点风扇散热，更不可能有什么液冷，全部靠背后金属背板被动散热。”
齐本尚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说人话好不好，我哪有脑子和你一样记那么多忽悠人的语句？你就说会出现啥问题。”
“就是你如果要运行大型游戏，到时候要自己架一个散热架。不然热量太高电脑会死机。”老罗赶紧收回一脸神气样一五一十的说：“还有就是键盘是外接的一个键盘盖要单独买，另外要是有书写绘画需求要单独买笔。续航14个小时，充电速度大概2个小时充满。”
“那还行啊。”齐本尚有点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罗见好像有戏，便继续安利道：“最强的是，比起其他电脑，这台机子如果你买了COLOR家的手机，可以做到手机不连着线就可以实现数据交流。并且可以通过COLOR家的服务器实现电脑端控制手机或者手机遥控电脑，无论两台机子相隔多远，只要联网。”说着老罗从旁边柜子里掏出了一个手机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屏智能手机，轻轻一点开机键靠**板，果然平板跟着一起开机，而且在桌面上显示设备已经链接。
朱见了手机倒是有点不爽的问：“老罗，这玩意你进的？”
“对啊，和电脑一起的，宣传上吹的特别玄乎，而且一起打包买打折。”老罗并没有注意到朱的异常，只顾着把手机推到齐本尚的面前继续着他的安利。
齐本尚对于手机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他挥了挥手推开老罗送来的手机说：“算了，手机是手机，电脑是电脑，不会真有人出门还非要用手机操作电脑，或者就是懒得买个数据线吧，不会吧，不会吧。”
老罗脸上了笑容有点凝固，在一线销售培养出来的敏锐的察言观色能力让他终于感知到了朱的异常，再加上齐本尚刚刚的表态。完了，自己怕不是进了一个完全要烂在手上的货哦，不能啊，这手机不便宜啊。
齐本尚则一脸坏笑的拍了拍老罗的肩膀，他当然知道这个店的老板是朱。于是他在心里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老罗，自求多福啊。
朱已经懒得现在和老罗说什么了，他直接询问齐本尚：“齐先生，你看你有啥具体一点的需求，我这里帮你配。”
“不用不用，这个板子我挺中意的，啥名字啊，我看看网上有没有。”说着齐本尚掏出手机，准备在某宝上搜索。
奇怪的是，一提到名字，朱的脸上居然显示出一丝为难，这点微表情没有逃过齐本尚的眼睛。这也让齐本尚有些不解，朱其实对于做生意没有那么在意，更像一个富家小公子一样，不会因为说自己表态不在这里装机子就立马变脸的。
几个人中，老罗当然知道朱为啥面露难色，他抱着将功补过的愿景，特别殷勤的说：“这是COLOR家的Ultra Meiface pro Max unlimited brilliant
galaxy XS。”
“啥？”齐本尚刚在搜索引擎上输入CO两个字母，结果哪知道后面一大串后缀让他猝不及防。这，这是产品的名字？有病吧，名字起那么长。
“是，Ultra Meiface pro
Max unlimited bri——卧槽！”老罗本来是想重复一遍的，但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并没有正常完成，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
“你这是咬到舌头了？”齐本尚强忍住笑询问。
“没有！”老罗一口否定。
“绝对是！”
“没有！”老罗有点急着证明自己可以正常说完这一串和什么奇怪的咒语一样的产品名字：“不信我再说一遍，Ultra Meiface pro Max un——嘶！”
“噗——”齐本尚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喷了出来，一旁朱一脸嫌弃的看着老罗丢死个人的表现。
“马德，好好出产品，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活该市场占有率只有1%。”老罗骂骂咧咧的念着，然后对齐本尚说：“齐警官，要不我写给你？”
“不用不用，我也懒得搜了，你们这个买的，是有用吗？”
一听说齐本尚是有这个方面的意思，老罗来劲了，赶紧说：“我们是想拿来拆机看看里面结构的，但是拆不开，也不敢暴力拆解了，挺贵的，主要是这个是一个概念机，没有量产买的话要摇号。我们买来是两万七，过海关加邮费两千，键盘盖子和笔一千五。”
“三万一不到是吧，能刷卡吗？”齐本尚直接掏出了口袋里的工资卡递了过去。
老罗下意识地接住，脑子却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嘴上还在说：“今天早晨才送到，我们就开了箱，所以基本上和全新没有区别……什么？”
“刷卡啊，记得给我开个发票。”齐本尚催道。
“哦，好……”老罗手上完成着刷卡开票的动作，嘴上说着：“这个我们店里就做不了保修了，我们进的时候买了COLOR家的COLOR care，你可以通过盒子上的序列号登录官网终生保修。软件的话COLOR家出场自带办公软件365版本，就是会收费，也是在他们官网上弄，正反面保护膜一会我直接送你一套帮你贴好，这个机子没有现成的膜卖，所以到时候如果膜坏了直接拿来我帮你裁剪帮你贴，收点小手工费。”
目送着齐本尚离开，老罗呆呆的愣在店门口，就看着齐本尚的背影，以及对面店门面上的插画。做条子，这么来钱的？他的脑子有点乱，只能蹦出这样完全没有逻辑的词条。
“老罗啊，我准备后面我们电脑店不开了。”朱从工作台前站起身：“后面装机也没啥前途，说实话今天也就是运气好，两万六不到的机子，给你愣是忽悠出几千关税什么的来。”
“这不还是入账了嘛，起码这几天来第一次开张。”
“还没我游戏里刷金币卖金多，没意思。”朱摇了摇头，说道：“你嘴皮子这么好，我看干脆我把店盘出去加盟卖手机，你去做手机销售吧。反正厂妹机全是垃圾，买不买出去全看销售一张嘴。”
“嘶，”老罗思索了片刻。你别说，还真不是不行啊……
“欸不对啊，我去做销售，你干啥去？”
“我？我去全职打游戏卖金做代练啊。起码我能一天入账三四百块钱，这还是建立在我自己玩的开心的基础上。”朱一脸不屑的说：“别以为玩游戏只是玩物丧志，干什么事，先动脑子。”
……………………
呃，我觉得，朱就是想去打游戏，开手机店，绝对只是借口……
“其实是，我爸昨晚打电话给我说这么多年了也没做出什么东西来，叫我回去接手场子。先从学习电商平台运行开始……”朱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解释道。
“爬啊，该死的富二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