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要从温雅作为真传弟子下山历练说起。
温雅身为无穹天这百年来第一个涉世之人,从下山的第一天起就受到了全江湖的关注。
有的是好奇无穹天这隐世门派,来采访的。
有的是身负深仇大恨,想要拜入山门的。
还有的则是来挑战的,妄想一夜成名。
然后很正常的,温雅跑了,他一路跑到塞外在那里呆了半年,直到无穹天真传的事情被人们忘得差不多了才回来,正经地开始自己的历练生涯。
说是历练,其实很简单。
掌门师伯对温雅只有几句吩咐——千万不要报真名,见到高手就打,打不过就跑,打出事了就留下假身份。
就这样温雅迷迷糊糊地锤爆了不少武林名宿,也用跑路时的假身份创建起了自己的势力,算是超额完成了历练任务。
本来就这样回到无穹天,温雅就可以出师然后正式下山自在逍遥了。一切都很顺利,但问题是那些追着温雅求采访的江湖小报编辑们,他们追不上温雅,只能捕风捉影地写些报道。
在那些文章里,温雅成了公开少林方丈写的原耽手稿的带恶人,盗窃悬剑阁数百名剑的怪盗,豪敛半个江湖金银财宝的隐形富豪。
这当然也传回了无穹天本山。
回到无穹天,等待温雅的是一袭大红嫁衣的师父。
“小雅啊,其实我一直对你——”
“我闯江湖赚来的钱都留在山下了,而且有了没过门的老婆,师父就算成亲你也分不走我半点家产。”
“——卧槽你这个逆徒!”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师父你欠的赌债啊!武当少林峨眉梦雨宫军皇山的人全都告诉我了!”
“算了反正成亲多少也能捞点回来,今天你不娶了为师就别想走出无穹天!”
这就是温雅明明身为真传弟子却要和师父赌斗的原因。
关于温雅的这个丢人师父,江湖传闻有一半评价是没错的,那就是她姿容倾城,有勾魂夺魄之美。另一半说她温润娴雅则是错的不能再错了。
每天净想着怎么睡自己徒弟,然后把徒弟的家产搞到手,这也能叫娴雅?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温雅放倒了师父,赢了赌局,成功下山。
在京城有一位权势熏天的公主愿意养他,现在温雅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位公主派来的接头人,然后再次退隐江湖人间蒸发。
——退隐倒在其次,主要是别被师父再抓回去。
温雅走出无穹天所在的大山,来到山下的小镇。这里曾经因为温雅第一次下山而繁华过一段时间,如今又变回了那个小破镇子。镇口的酒肆看上去破败不堪,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雪下。伙计懒懒地坐在门口,打着哈欠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客人。
温雅从腰带中取出一块碎银,随意丢进门口的破碗里。银子和土陶碰撞的声音清脆作响,唤醒了睡眼迷茫的小二。
“山上下来的。”温雅说。
小二神色越发恭敬,连忙站直了身子,凑到温雅面前问道:“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来镇子上?”
无穹天沉寂下来,这镇子也跟着没了活力,突然出现的外来人想必极为扎眼。
然而小二连想都没想就答道:“没有啊,这镇子您也知道,快几个月没外人来过了。”
“......帮我拿一壶酒。”温雅沉默了一下,对小二说道。小二不敢得罪山上的人,手脚麻利地跑到后面挑了一壶最好的水酒。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本来站在门口的温雅无声地出现在他背后,一把将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了小二的嘴里。
小二骤然受惊,一口把那东西吞了下去。
温雅盯着小二幽幽一笑,再次问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来镇子上?”他笑得古怪,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将死之人。
完全相同的问句,恐惧之下的小二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小二惊慌失措地答道:“有,有人,打东边来了个官家的姑娘,让附近的水蟒寨给劫去了。是水蟒寨的人不让我们说出去,说是说了就要血洗这镇子。”
打东边来的官家姑娘,温雅知道那是来接自己的。
可水蟒寨?
这个名字温雅听说过,大概就是在附近聚众的一伙山匪,很菜,菜到有时候温雅都会担心他们被路过的江湖人顺手剿灭的程度,基本上属于业余爱好者等级。
像这样的山匪敢劫走京城来的人?
还是公主的人?
这个故事的离奇程度接近于跳崖不死捡到秘笈神功大成左拥右抱,这要么就是主角配置,要么就是失心疯。
温雅决定去瞧上一眼。
眼看温雅准备离开,小二终于壮着胆子问道:“这,这位少侠,实话我也说了,刚才您给我吃的那个东西您看......”
温雅又笑了,这次是正常到有些可爱的笑容。
他拍了拍小二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给你喂了什么绝世奇毒,不说实话就会死得苦状万分那种。告诉你那是梅子糖,再给你个建议,少看些乱七八糟的江湖小报,多半都是瞎写的。”
说完温雅转头就走,留下背后惊魂甫定的小二细细咂吧着嘴。
还真有点梅子甜味。
话说这位少侠怎么感觉有点话痨啊......
无穹天山下的地势温雅很熟悉,找到水蟒寨就和在后院捡块石头一样轻松。
至于怎么开启对话,温雅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方式。
寨中的喽啰们正聚在一起烤火,时不时说些荤段子,几人发出一阵下流的笑声。这是他们的日常,然而紧接着他们就迎来了非日常的部分。
木质的大门被人撞开,粗壮的圆木从正中间齐齐断裂,朝着里面飞去。运气不好的几个山匪被断木拦腰一撞,当场昏厥过去。
而温雅踩着这些山匪,慢悠悠地走进寨子。
“这水蟒寨啊?你们别紧张我就是来问点事。”
温雅话没说完,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喽啰的喽啰大声打断了他。
“什么人?敢闯水蟒寨!找死!”
......关于你们有多菜这件事,你们真的没有一点点b数吗?不说我们无穹天了,随便找个科班出身的年轻弟子都能把你们打爆了诶。
出于对山匪们自信的尊重,温雅静静等待着对方拿好刀剑,摆好阵势,将自己团团围住。
然后举刀朝自己砍来。
虽然武艺粗浅,但是山匪们常年跋山涉水,倒是也练出了一身过人膂力,这一刀落下虎虎生风,颇有些沙场对垒的血气。
只是这样就想要砍到温雅身上,未免想得太多。
刀锋斩下,在温雅头顶停了下来,好像被温雅的头发给挡住了一样。
持刀的山匪用尽全身力气,一直到脸上憋得通红,也没能让刀刃碰到温雅。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连收刀也做不到。
准确地说,他完全动不了哪怕一根手指。
不只是他,包围着温雅的所有山匪都是如此。
温雅轻轻巧巧地从几人间的缝隙中钻了出来,一脚踹在山匪的屁股上,这群人像是积木一样互相撞击着倒在地上。
喽啰全灭,只剩下刚才叫嚣的那位还愣在原地,手中攥着刀不知是该冲上去搏命还是放弃抵抗。
温雅帮他做出了选择。
也不见温雅有什么动作,小头目只觉得膝盖间一阵暖意淌过,接着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
温雅蹲下身子,和小头目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混江湖的,最重要的就是和气。和气,就是不要一见面就打打杀杀,不然万一哪天打了不该打的人,那不就什么都没了?”
小头目不敢说话,看了看温雅,又看了看被温雅从外面打爆的山寨大门。
“哦,我比较厉害,撞到打不过的人的概率比较低,不和气倒也没事。”
......行吧,你厉害你说了算。
小头目突然就觉得这位少侠也没那么高深莫测了。
“所以你们抢的那个官家姑娘呢?我说你们是真的能作啊,那姑娘可不只是官家的人这么简单,她可是隐公主的人。隐公主你们可能不知道,毕竟江山策也不会选你们这样的势力,说来你们是不是也不知道江山策是啥......”
一个粗犷的声音把小头目从温雅的絮絮叨叨里解救了出来。
“——谁人闯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