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走到客栈柜台前,找到那个话很多的老板娘。老板娘一见温雅找来,笑着就贴了上去,这个俊俏少年笑得好看,很对她的胃口。
然而温雅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老鼠在哪?”
老板娘怔了一下,旋即把半个身子压在柜台上,凑近了低声问道:“你哪家的?”
“金陵,相府。”温雅答道。
老板娘神色凝重,声音又低了一分说道:“找什么?”
“找人。”
这几句便是温雅和老妈子在对切口,温雅要找的老鼠是当地的情报贩子,如果问的是蛇则是要找当地帮派头子的意思。
至于他答的金陵相府,那是隐公主的住处,代表了隐公主的势力。类似的还有无穹天的山中雪和梦雨宫的江南雨。
反正魏丹言身上的确有隐公主的信物,温雅这么说也不怕穿帮。
老板娘从账簿上撕下一页草纸,随手画了一张地图递给温雅。温雅接过来看了一眼,这地图粗糙是粗糙,但终归能看出个地方。
“这个专门找人的,皇城底下凡是有点来头的他都找得到。”老板娘说道。
随手给了对方一块碎银,温雅揣着地图走了出去。
这镇子温雅并不熟悉,好在镇子够小,找到地图指示的地方也不困难。
那是一间临街的书斋,看上去很老旧了,落雪在墙头积了一层也没见有人打扫。
温雅走上去敲门,屋檐上的积雪随着敲打纷纷落下。
“别敲了别敲了!”
屋里有人披着衣服冲了出来。
“再敲门要坏了!”那人猛地拉开院门,也许是动作过大,院门真的如他说的那样从门轴上断了下来。
“这可不是我敲坏的啊。”温雅退后一步说道。
屋里冲出来的是个书生,身量消瘦,脸上也带着不自然的蜡黄。
书生看着本就朽败的院门在自己手上又碎成两半,深叹一口气,招呼温雅进来。
老鼠们贩卖情报,时常会得罪很多人,被追杀简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而没什么人会对自己的临时据点多花心思。
反正说不好哪天就要跑。
但是这书生不一样,他的屋内挂满了画,就连床边也塞了一堆卷轴,快要把半边床位都占据了。
书生好不容易从画轴堆里扒拉出一张凳子,递给温雅。
温雅黑着脸,随便找了一个角落站着。
这满地的破画轴连放板凳的地方都没。
“你买什么画?”书生问。
“我不买画,我是来买情报的。”
“好说。”书生一边说,一边从床下抽出一本经书,哗啦啦地翻动着,“你要问什么?”
“问个人。”
“名字。”
“金陵,魏丹言。”温雅缓缓地说出了锦衣少女的名字。
他并非多疑之人,只是锦衣少女的出现实在蹊跷。她自述的计划近乎愚蠢,但温雅偏偏撞了上去,还让她的计划真的成功了。
更何况在和老妈子的冗长对谈中,温雅还发现了水蟒寨的一群人也来到了镇上,比他们到的还早。在温雅眼中,登堂入奥的炼心极境不过是还没入门的业余爱好者,可这不代表他会无视对方的一切行为。
温雅不是怀疑魏丹言,恰恰相反,他正是相信对方,才想证明自己的相信不是错误的。
因为温雅说过他很喜欢这个少女。
“魏......丹言......”书生喃喃道,手上的书页翻得快出了残影。
过了半晌,书生的书翻到了尽头,他挠了挠后脑勺,又从后往前翻了回去。
又翻完了,这次书生没再继续。他抬起头,颇为尴尬地说道:“这人没记录。”
看着温雅明显不相信的表情,书生又补充道:“我这也不是每个人的名字都有的啊,你看隔壁家的二狗,他爹给他起了个陈二狗的名字,这我总不至于也写进名录里吧。魏丹言这名字是从哪来的?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吗?”
温雅狠狠剜了一眼书生。
我要知道我来找你干嘛?
“那金陵城及周边有没有姓魏的大户人家,最好是和隐公主有关的。”温雅换了个思路,再次问道。
书生连书都不翻就回答道:“魏昀。”
温雅神色古怪,接住话头说道:“锦衣卫指挥使。”
“对,两年前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被仇家屠灭满门,魏昀接手锦衣卫。如今他担任指挥使,是金陵城魏姓人家中最大的一支。”
“可这和隐公主有什么关系?”
书生盘起腿坐在床上,身子前倾,细细给温雅讲来:“隐公主奉皇令建了一处藏锋卫,独立于六部之外,有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权限。这八个字本是锦衣卫独有的,如今藏锋卫也得了相同的权力,两者因此处处明争暗斗,在皇城根下拉扯得那叫一个紧。”
“隐公主手下是藏锋卫,魏昀管着锦衣卫,你说这俩算不算有关联?”
书生说完,静静等着温雅的判断。
温雅也在迷糊着。
这还不如不来问呢。
要说魏丹言这小妮子能抢来隐公主的信物,把去无穹天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必定是有人在后面帮助她,魏昀是最贴合这个假设的人。
可他偏偏是锦衣卫的首领,又怎么能从隐公主的藏锋卫手下抢到信物呢?
难道真的错怪了魏丹言?
还是说连魏丹言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魏昀家中有没有名字和这个相近的女眷?”温雅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书生还是没有翻书,立即回答道:“没有。”
事关别人家女眷,这书生回答得这么快还这么自信,这让温雅觉得很不寻常。
“你怎么知道?”
“别的不说,南京城豪门大户的女眷我都查过,绝无魏丹言此人。”
“......你是不是淫贼啊?还专门查别人家女眷的事情。”
书生显然是生气了,他争辩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淫,淫贼?”
“那你是啥?”温雅好奇道。
“艺术家!”
可能是觉得口舌之争没有意义,书生从背后随手抽出了一轴挂画,塞进温雅怀里。
温雅解开绑绳,展开画轴,往里看了一眼。
然后立即恭敬地对书生低头一拜。
“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