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口中的艺术,让温雅光速折服的艺术,是一张春宫图。
画中人是一个雍容少妇,身披纱衣坐在满树梨花之下。
要说普通的春宫图,就连画一片布缕都嫌浪费颜料,可这张图不仅在少妇的衣着上下了重笔,就连背景的梨花️都画得一丝不苟。
这反而让图上仅有的少许春光变得更加诱人。
书生一见温雅态度,当即引为知己,给温雅腾出了半边床位。
两人并肩而坐,把刚才找人的事情抛在脑后,开始交流起艺术。
“这春宫图堪称绝品啊。”温雅赞道。
书生伸手拦住温雅,正色道:“春宫图一词,过于烂俗了,配不上我等的艺术。”
“那该是......?”
“心经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六尘五蕴皆在色界之中,因而该叫——”
“色图。”
“色图!”
异口同声,一见如故。
“这些都是你,不对,这是您的作品?”温雅指着四周的画卷问道,态度恭敬非常。
书生擦着鼻尖,含蓄答道:“有一部分是,小生年轻时学过几笔丹青,指望着能够凭借几幅画闯出一番声名,可这么多年过去,功名无望,只能把这技艺用在这种地方。”
许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说这话时书生的脸色略带阴沉。
温雅却没他这么心思纤细,拍着书生的后背劝解道:“这种地方怎么了?色图娱人娱己,既有人爱看那便是正道,莫要迂腐啊贤兄。”
男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只要交心,称兄道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一句贤兄叫得书生倍感亲切,当下也不管和温雅只是初遇,一股脑将压箱底的画轴都给搬了出来,堆在床上如同一座小山。
温雅也不挑选,随手拿起一卷展开。
画上是另一个年轻女子,笔法风格相仿,就连女子眉眼都和先前少妇极为相似,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若说梨花下的少妇是温婉,这少女便是活力四射,仿佛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牵着温雅的手拉他去茶馆听曲,听到要紧处还会死死攥住衣角,满面凝重,直到最后英雄反败为胜,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温雅几乎要将全部的赞美献给这张画卷,虽然它是张不能见光的色图。
然而忽地,一股违和感出现在温雅脑中。
能把少女的形貌个性如此完美地展现出来,若说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那是不可能的。
“贤兄啊。”温雅试探着问道,“这色图,和刚才魏府家眷的事情是不是......”
书生的笑意凝在脸上,缓缓答道:“是,这两幅画和魏府女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说起来,这还是愚兄的一块心病。”
短短几句,书生也开始以兄弟相称了。
“当年落榜,万念俱灰之际,我去了金陵城郊写生,打算用最喜欢的丹青之道来排遣抑郁。
谁知拿起笔,满脑子都是登科不成的悲楚,竟是什么也画不出来。就在这时恰逢金陵城不知哪家的女眷出游,愚兄看着她们,在画布上胡乱抹了几笔,却比以往画什么山河美景都来得舒畅。
自那之后,图是越画越精,可我再也没见到那天的女眷们。这些图都是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只怕和真人已是相去甚远了。”
这话书生应该是埋了很久,不说则已,一旦开口就是止不住的真情流露。
他仰面朝天,唏嘘说道:“我们干老鼠这一行的,别的不说,走街串巷飞檐走壁是不在话下。凭着这个,愚兄这些年把金陵各府的女眷都探听了一遍,唯独魏府守备森严,愚兄下了大功夫还是只能偷到名册,没能看到女眷们,想来这两人就是魏府中人了。”
无怪书生对魏府女眷如此了如指掌,其中竟有这么一段故事。
“后来呢?”温雅问道。
“后来啊,我就再也没去继续寻找了。”书生黯然答道。
“这是为何?”温雅奇道。
书生见了对方一面便由此画出这等绝品,显然是把整个心思都花在上面,又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既然有名册,一一找下去总归是能找到的。
“因为我怕她们不是魏府中人。”
“因为金陵城还有一家大户。”
“——皇帝家。”
武周最初定都神都洛阳,后来遵照则天女帝的遗训迁都到了金陵,更名南京,至此已有百年。要说金陵城中最大的豪门大户,那只能是皇室。
温雅了然,怪不得这位贤兄不敢再找下去。
您这他妈是画了皇帝妃子的色图啊!
车裂凌迟炮烙犬决您要选哪个?
不然都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