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给魏丹言吃的是他专门配制的安神药,一颗下去包管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所以魏丹言依旧睡得香甜,偶尔在睡梦中喵呜两声。客栈楼下的嘈杂声对她毫无影响。
楼下,半队轻甲军士已经控制住了整间客栈。
他们行动迅捷,训练有素,显然是精锐部队。在皇城周边,这样的部队只能出自四家。
锦衣卫,捕影卫,猎邪司。
——还有在三卫之外,新近成立的藏锋卫。
一个暗红轻甲的军士走到柜台前,挥刀而过,整个柜台整齐地左右分开,露出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老板娘。
老板娘胆子小但眼光毒辣,她看到其余军士都是纯黑鳞甲,只有眼前的人在甲饰上多了一抹暗红,立即明白这人便是首领。
她赶忙告饶,然而对方根本不听她的话,只是冷冷地问道:“这镇上的老鼠在哪?”
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老板娘眼珠一转,苦着脸说道:“这周边三四个老鼠,都是干情报买卖的,您这......”
“开书斋的。”
先前黑发少年的身影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这,这小伙子怎么就招惹上了藏锋卫呢?
不敢继续多想,老板娘将书生书斋的位置和盘托出。
藏锋卫们沉默地走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暗红鳞甲的军士走在最后面。
走出客栈,她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一头暗红色长发。
——
一阵扒拉之后,书生好不容易从床头暗格里取出一轴画卷。
画卷上布满尘土,似是有很久没有打开过。
看着画卷,温雅突然心生怯意。
他按住书生解开绳结的手,颤抖着问道:“这张色图......原型是女子吧?”
书生浑然不知温雅刚才的推算,困惑道:“当然啊,难道贤弟还有其他癖好?我这里倒是还有女画师们画的飘渺剑......”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千万别拿出来求你了。”
温雅阻止住书生,脸上尽是恐惧。
这看了将来还怎么面对二师兄?
书生不明其意,也就不多追问,将话题又拉回了那张旧画卷上。
“这张是我们东瀛画派的三三所作......”
“三三是什么?”温雅问道。
“东瀛话,意思是老师,先生。”
“哦,也就是变态头子?”
“......”
书生噎了一下,才又说道:“总之我们的这位先生,为了画这张色图亲自潜入了当今丞相府。要说其他师兄弟画的人物虽然地位高,但都是凭空捏造,唯独先生去了实地取材。”
行动派作死,牛逼。
温雅在心底里默默赞了一句。
“那画的是谁?老丞相家眷?”
“老丞相孙女,隐公主新建的藏锋卫指挥使,陆梦沉。”
说着书生一抖画卷,一副图画在他手中缓缓展开。
这幅画初看甚至不像色图。
它画的是一位女将军立于战场正中,在她脚下倒满了两军交战的尸体。
女将军的头盔已经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披散在她身后,和染成赤红的大地极为映衬。
她就站在那里,身上铠甲开裂露出大片的肌肤也丝毫不以为意。脸上的血污非但无损她的美,反而还让她在凛然之外多了一分惹人怜爱。
温雅不由得看痴了。
书生对温雅的反应很满意,他语带赞叹地说道:“要说这就是先生的高明之处了,你看前几张画卷固然技巧精湛,然而失之神髓。先生的这张色图不仅画功高妙,更将画中人的魂给勾勒了出来,让人在色之外更感觉到女子的英姿飒爽,见而忘俗。”
温雅点头表示赞同,但视线依旧死死盯着画卷。
这幅图上的人物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温雅还在思索,书生又开口道:“可惜贤弟可能是最后一个看见这幅画的人了。”
“这却是何意?”温雅奇道。
“之前那个被抓进宫中当了太监的画师为求自保,把许多色图的下落说了出来。大部分江湖人士的色图朝廷不管,可老丞相孙女的这张,嘿,藏锋卫用了大力气寻找。”
“藏锋卫就管这事啊?”
“刚不说了嘛,图上这是藏锋卫指挥使。”
也是,毕竟是自家顶头上司的色图,不赶尽杀绝也说不过去。
想到这,温雅又问:“那贤兄是准备把这张色图......”
“早想毁去了,只是这毕竟是先生的心血,一直没舍得。今晚能得贤弟一知己,想来也是机缘到了。”
说着书生将画卷靠近了烛火,准备将这张带着灾祸的色图焚烧掉。
温雅如何能忍?他一把拽住书生,扯着画卷另一头不让他烧掉,同时劝说道:“大可不必啊贤兄。”
“要只是为了避祸,那大可以把这张色图交给我啊。我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是躲着藏锋卫总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是这么说,其实温雅的盘算是带着这张色图投靠隐公主。俗话说灯下黑,藏锋卫怎么也想不到这张色图最终会在他们的上一级,隐公主身边。
两人一人一边将这张图抻开,烛火在正中间明亮的跳跃着,照得画卷的影子摇曳不定。
“贤弟若有自信,这倒也未尝不可,只是......只是怕藏锋卫已经查到了此地,你带着它未必走得掉啊。”
温雅阴恻恻地一笑,对书生说道:“不是我吹比,只要藏锋卫不是现在已经包围这院子,我就十成十走——”
话音未落,房间中霎时被一道银白色的光照亮。
书生粗通武学没看清这道光的里子,而温雅看得清楚。
那是一道刀光,斜着从墙上斩落。
沿着刀痕,粗陋的砖墙轰隆一声倾颓倒地,露出挥刀人的模样。
月光照在雪地上,又反射出一片莹白。
在这明亮月光中站着一个身披暗红轻甲的女子,她手持制式朴刀,刀锋雪亮。
暗红色的长发被她揽成一束,随意地从肩头披下。
温雅和书生都没见过藏锋卫的鲮甲,但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是谁。
毕竟他们两个手中还拿着以她为主角绘制的色图。
“贤弟啊......”
“别说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