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汉斯回到营地,阵地上的人正在整备武器,本不平整的高地上新添了几个弹坑。博连科蹲在简易的战壕里,抿了几口粗辣的液体,上一次喝酒还是在三年之前,那时酒杯里装的不只是那生命之泉,还有那一颗红色的五角星,将杯中的酒喝干,就可以离开军队,在军营之外得到一套不错的房子。在出门之前妻儿就将行李打包,蹭他的吉普车先行一步。柳博林斯基大街北街十四号,他的新生活开始之地。
“За сбычу мечт!”战友们齐声举杯。十五年服役历历在目,博连科不禁热泪盈眶,突然,他看见战友们匆忙地将酒杯抛下,几架“黄貂鱼”从低空朝居民区飞来,博连科也匆忙登上“通古斯卡”,金黄的弹道在雷达的引导下如同长鞭一样甩向无人机,一架无人机拖着黑色的浓烟,栽向了居民区里。
坠毁的爆炸引爆了携带的弹药,塔干斯基南街,柳博林斯基街,彼得罗斯基北街被彻底烧毁。
其中包括柳博林斯基大街北街十四号。
博连科再一次回到了部队,十五年前他带着对生活的迷茫来到了顿涅茨克,十五年后他再次进入部队的大门,心里的迷茫却换成了愤怒。
“全体注意!迫击炮!”汉斯弯着腰,在战壕里来回巡视呐喊。话音刚落,数颗吵闹的迫击炮弹就落在了阵地的反斜面上。一颗之后是两颗,紧接着的仿佛安德所有的迫击炮弹都落在了这反斜面上。章钟明爬到伊万身后:'“你带几个人去端了他们的炮组,快!咣咣响太他妈烦人了。”
伊万嘿嘿一笑,随即转过身去:“谢尔久科夫!雅尔泽夫!叶廖缅科!毕洛哥洛夫!跟我走!”
章钟明随即搂住了瓦格纳:“看见没有?这帮人还是老样子,以为敌人在他们自己喜欢的地方!他们什么时候想啥我可是太知道啦!”说完自顾自地靠着战壕坐下,似乎对自己的预判很是得意,顺势将他扔到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安德的迫击炮阵地位于另一座山头的山阴,每一门迫击炮旁都有一条壕沟。
“好嘞,我一叫你们,你们就进来。”伊万一脸自信。
他带着这自信的表情冲进了一条壕沟,一下揪住装填手的脑袋把他向肩后摔去,直接折断了他的脖子,观瞄手刚转过头,就被伊万丢出的刺刀扎穿了喉咙。随即伊万掏出手枪,直接砸在了正欲掏枪的通信员脸上,然后用枪指着小队长,让他闭嘴蹲下。
伊万轻轻地喊了一声,四个队员也摸了过来,交换了一下眼色,把俘虏压在了五六个沙袋下面。这样他既叫不出声,也动不了。随即各人四散开来,用敌人的弹药布置了几个炸点,搬着俘虏发足狂奔。
伊万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简短的号码,随即那山头上便腾起了一朵蘑菇云。炮击彻底停止了。
在掩蔽部里,几个人正围着那个不走运的俘虏。
“我是安德的pmc,除此之外没啥好说的”看起来这个人除了不幸,似乎还有些嘴硬。
“谁要审你了?”章钟明摆出了一副夸张的表情。“明天就给你送回去,放这儿还浪费粮食。”“你在威胁我吗?”“谁tm要威胁你?”说着章钟明转身离开。就在他弯腰出门的的一瞬间,那个俘虏将它们叫住:“朱塞佩-布鲁尼,少校指挥官。”
章钟明一脸坏笑地转过来:“怎么,回心转意了?”那个朱塞佩对他那拙劣的欠揍表情一副淡漠的样子:“反正即使我死不招供,回去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交出了一部安德专用的手机:“这里面有专门的通讯链路,我只能说这些了。你最好还是一枪把我打死,否则放我回去我全家都活不了……”章钟明捏起朱塞佩的下巴:“脸刮的挺干净啊,是用剃刀刮的吗?”不等朱塞佩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你听没听说过这句话?Если воин бреется, значит, он надеется,на любовь надеется, значит, будет жить.(要是军人刮干净脸 说明他仍怀有心愿,对爱情尚存期许 他必将活着归来。)”朱塞佩一脸茫然的样子。“你听不懂俄语?”朱塞佩点点头。章钟明叹了一口气,故意用俄语说道:“Отправьте этого идиота в тыл с "товаром 200" ,Он хорошо снабжает нас информацией, не избивай его.(把这个憨批带到后方去,他提供的情报不错,不要打他)”结果伊万直接回了一句:“我们也没有货物200啊?”,引得章钟明连声叹气:“Что ж, тогда придется кормить эту свинью(那我们只能把这货养起来了)”。紧接着又进行了几句没营养的谈话,在把朱塞佩押走时,朱塞佩突然拉住章钟明,嘴角漏出一丝笑容:“你的脸刮的不是很好,但是你仍然想活着回家,我能看出来。”
第二天凌晨,来换班的汉斯发现章钟明缩在掩蔽室的角落里,带着耳机,仿佛在听些什么,一边听一边在小本上记些什么。“你来的正好,我搁这里面听到了不少情报。”章钟明抢先答道。“不是…我想问的是你为啥躲在这里…”“多冷啊”
气氛一度尴尬,章钟明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事儿大了,把他们叫来吧……”说着再次带上耳机,呆滞地继续收听。过了一会,伊万与博连科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走进来。“我是佐藤彻,前PMC,参加过第八次与第十一次战役……”佐藤迟疑了一下,其实不说大家也知道,他是作为民兵们的对手参加战役的。
“我们不会强迫你与我们一起作战的,”章钟明瞟了一眼佐藤身上齐全的装备:“毕竟我们也没指望你们有用,只要你们走远点就足够了,你们在想什么我也不是不清楚,我们也不想与同床异梦的人死在一起……”“行了别太过分了……”汉斯刚想阻拦,却发现佐藤的头扬了起来。“恕我拒绝你的提议,这个阵地的人手本就不多…”“这不是提议,是我作为一级突击队中队长……”“是二级突击队大队长”汉斯纠正“…随便,作为你的上司的命令”“不,您没听明白,我拒绝执行您的命令,我并没有被纳入您的作战序列,我在这里听您发号施令完全是对您手下士兵尊敬,您对我没有半点尊重,我只能对您持一个态度。”章钟明听完低下头,长久地沉默着,伊万怕他暴起打人,往他俩中间靠了一步。
“佐藤彻同志,我请求您离开阵地,后撤至机动营附近,并且将我们的必要物品带回去。”章钟明开口,眼神似乎有些动摇。
“如果这是您的请求的话,我会照办的。”佐藤彻却一副坚定的样子。“那么,给我点保证吧”
“我以军人的荣誉起誓…”听到这里章钟明笑了起来,紧接着伊万,汉斯与博连科也开怀大笑。章钟明稍微平静下来之后,问道:你是觉得我们还有荣誉,还是这个年头有军人?”
“我只需要您把必要的东西交接给我,剩下的事情我也没有权限知道了。”
“感谢你将为我们做的一切,武士同志。”章钟明半开玩笑地说。
佐藤彻颤抖地走了出来,但他知道,他们已经被封闭在永久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