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遇到的那个东西,叫‘劫’。”
“???什么玩意儿?”陌煌以为翎上在开玩笑,因为他知道的“劫”可和那个白色的年糕人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倒是比较像被翎上拐回来的那个女人。
翎上继续说道:“你知道1899年发生的事吧。”
陌煌点了点头:“因为现代化的冲击,这个世界的‘灵’开始逐渐僵化,达到阈值之后导致‘神话体系’彻底消失了,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代终结。”
“与此同时发生的‘并发症’呢?”
“……除了所有的拥有‘神格’的真神消失以外,原本的天堂地狱一类的‘场所’也跟着消失了。亡灵不会像以前一样保持着原有的形体由地府之类的机构统一管理转世投胎,而是和尸体分解成有机物一样,自主消解在环境的灵体洪流里面。新的生命诞生的时候,是从洪流中分出几股随机的细流组成新的灵体。”陌煌说道这里,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嘶了一声,意有所指的看着翎上:“你是说……?”
“和你想的有不小的差距,不过方向上应该差不多。”翎上忽然咳嗽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口鼻,指缝中间漏出一点血花。他摆了摆手让陌煌先别打断自己,草草擦掉血迹继续说道:“神代结束以前,是存在所谓的‘天罚’的。不管是哪里的神,都将‘自己的规矩’掐得很死。触犯天条,或者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之后,就会遭到雷劫、火劫之类的‘自然灾害’的惩罚,或者是死后下地狱受无尽之苦,这个你知道吧。”
陌煌一下子听明白了。翎上朝他点了一下下巴,终于把最重要的部分说了出来:
“那些‘劫数’并没有跟随神代一起消失。现在的这些‘劫’,是由环境灵体自发形成的清理装置。表现的形式就和你看到的那个东西一样。它会找上你的原因,是你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陌煌垂下了眼眸,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慢慢地坐了回去。翎上趁机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已经查到什么地步了吧。”
陌煌做了个深呼吸,舔了舔嘴唇组织语言,最后看着翎上的眼睛,说出了一个名字。
刘星海。
……
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十次了。
刘星海不知道风言这小子最近发什么癫,自从上次被人打得半死丢到道场门口之后,就一直吵着闹着要和他切磋,但是每一次都在刚刚开启斗剑阵之后说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感觉,然后不了了之地解除结界自顾自走开。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风言这样一会儿一个想法的样子了,但是像这样每次都挑起来又不进行到底还是让他越来越烦躁。
这一次,他没给风言面子,直接把结界锁死了。
风言一脸懵逼的表情也没能换来一点同情,结结实实的被刘星海暴打了一顿。在又一次把他击倒在地后,刘星海走到他面前,揪起了风言的领子,恶狠狠的问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感觉不对,哪儿感觉不对了?”
风言一脸打哈哈的表情,眼珠乱转,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了:“那个……就是,上次我不是被人打得很惨被丢到道场门口了吗?”
“然后?”
“那个人用的是灵峰斗剑阵,但是和我们现在用的好像并不是同一套……”
刘星海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
“啊?啊……”风言把翎上的外貌大概描述了一下。刘星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也开始慢慢的模糊。他如同做梦一般,视野里逐渐浮现出一个不同于现实的画面,而风言嘴里吐出的字句一到他的耳朵里就被分解了,变成了给这幅画面添加色彩的颜料,他甚至开始听不清风言到底在说什么。当声音消失时,他终于看到了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个比他矮一些,戴着眼镜的瘦小少年。他的身上穿着刘星海学校的校服,身后是一条窄窄的巷子。刘星海认识这条街巷,但是又一时想不起它的具体位置。那个少年正伸出右手,拿着一把样式奇特的折叠刀,朝他递了过来。刘星海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把它接过来,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刀身的一刹那,幻象消失了,而他的手指刚好戳在了风言的嘴唇上。
“师兄……我,我不知道原来你是……”风言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但是,那个……我没这个方面的兴趣的,所以不能接受师兄哇呀!!”
刘星海一脚踹在了风言的脸上,大吼一声:“滚!”
风言狼狈地爬了起来,嘀嘀咕咕地捂着脸从已经解除的斗剑阵里走了出去。而刘星海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掌,脑袋里刚刚的那个画面挥之不去。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幻视,幻听,还有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折磨得快要发疯了,而这一回,他是第一次如此明确而又持久地看到了类似的幻象。他的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幻象和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一定有所联系,并且……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就是这一段时间一直困扰他的头疼,幻觉等等症状的元凶。
刘星海决定立刻行动。他飞快地走到道场的内部,绕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书柜,走到最里面的一台大方柜面前。他拉开了方柜由下往上数的第三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盒子,打开。盒子里躺着的正是他在刚刚的幻境中看到的那把折叠刀。
说是折叠刀,其实并不准确。它的名字是“九歌”,由九把不同的灵剑碎片经过重新铸造后拼接成,每一节的上面都雕刻的一位《九歌》当中神明的模样。利用秘法催动之后,可以身长缩短,甚至可以拆成不同数量的碎片重新组合拼接成新的刀剑,是一把需要非常高的悟性和天赋才能发挥出力量的神器。目前而言,能够熟练使用它的只有刘星海一人,就连他的师父也没法做到将这把神器融会贯通。
刘星海将这把“九歌”小心的收到口袋里,合上了盒子,把它重新放回到方柜的里面。之后他又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幻象。说来很诡异,每当他想起刚刚那一幕的时候,这幅景象总会非常清晰的映到他的眼前,就像是身临其境的看3D投影一样清晰,丝毫不像凭空回忆的样子。但是刘星海早已管不了那么多,立刻开始观察周围的细节。
“那栋楼……是国贸大厦?然后左边的那个……是市中心医院。这样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在……”刘星海在自己脑中的图像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的开始记忆周围的地标,最终确定了这个地方的位置。这是一条位于“城中村”的小巷,从师父的道场赶过去,坐车的话大概只需要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猛然睁开双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H市某处。
林澄左右看了一下,确定眼前的建筑周围没有别人,伸手敲了敲门面前生锈的铁门,上三下,下四下。门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之后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誰か(谁啊)?”
林澄呼出一口气,对着门说道:“影の下獣が隠れる(影子之下潜藏着野兽)。”
门发出生锈的响声开了一条缝:“入っ(进来吧)。”
她匆匆地穿过了穿过了门缝,在她出来之后不到五秒,又从门的里面走出两个健壮的男人,一左一右把守在铁门的两侧。
林澄踩着混凝土的螺旋状楼梯,一级一级地往下,深入到这座建筑的腹地。这座天井的里面装饰着一种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小型火炬充当照明,越是往下,周围的光线就越冷,温度也在慢慢的降低。当林澄踏到天井的底部后,周围已经冷得如同朔九寒冬。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闪圆形的玄关,玄关的两旁坐着两个打艺妓模样的女人。就在她思考着如何开口时,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門を開けて、お客さんを迎え(把门打开,迎接客人了)。”
两个艺妓站了起来,对着林澄鞠了一躬,之后伸手将玄关从两侧拉开。林澄对着两个艺妓点了一下头,在玄关外面脱掉了鞋子,踩上玄关内侧离地面足有二十多里面的榻榻米。屋内的装潢十分简单,只有两个蒲团,一张木桌,还有一幅挂在里侧的挂轴画。画上的内容被面前坐着的穿着和服的女人挡住,看不太清。女人披散着一头黑白参差的粗糙长发,发梢慵懒地铺在榻榻米上。她穿着一声墨绿色的和服,手里还拿着一只烟袋,但是里面并没有放上烟丝。
林澄规规矩矩地走到另一张蒲团旁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臀裙跪坐到上面。
“林澄さん,今日は何お相談に来ましたか(林澄小姐,今天是来商量什么的)?”女人问道。
“前にお話した、あの件(之前和您说过的,那件事)。”林澄顿了一下,“百合子さま……こうすれば,本当にあの剣鬼を……倒す力を手にするか(百合子大人……这样做,真的能得到打倒那个剑鬼的力量吗)?”
女人瞥了她一眼,从随身的烟袋里拿出一小撮烟丝,塞到了烟斗里面:“林澄さん,この私を信じてくれませんか(林澄小姐,不相信我吗)?”
“そ、そんなことありません(没、没有的事)!”林澄有些慌张,似乎是想挽回什么似的说道,“百合子さまの力、私を信じています!しかし(我是相信百合子大人的力量的,但是)……”
“しかし(但是)?”女人已经点燃了烟丝,小小的吸上了一口,吐出烟雾。
“……あの剣鬼……とても強い。彼の前に立つているだけ、息が苦しい……(那个剑鬼……非常的强。只是站在他面前,就会觉得呼吸困难……)”
女人发出了几声浅笑,起身走到林澄的身旁,按住了她的肩膀:
“いくら強くても……(不管有多强)”女人慢悠悠地说道。
あの神を肩を並べることはできません(都无法比肩那位神明)。
林澄似乎找回了一些自信,刚刚抬头打算对女人说些什么时,对方忽然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神飘到了玄关的外面。
“ねずみが忍び込んできた(有老鼠溜进来了)……”
门外。
刘星海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个地方和自己在幻象里看到的地方一模一样之后,做了个深呼吸,踏进了面前的小巷。走了不到十步,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淹到了他的脚下,让他一下站定低头看去。但是除了黑漆漆的地面,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抬起头,眼珠往左一偏,立刻一个后空翻跳了起来。就在他的双脚离开地面的一刹那,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忽然长出一大堆尖刺一般的白森森的骨头,在他跳开之后又像是有生命一般快速缩回了地面。刘星海大吃一惊,站定之后连忙掏出九歌,弹出一节剑刃做出战备的姿势。九歌的刀柄和刀身都只有二十厘米左右,虽然可以通过法诀变形来增加攻击范围和攻击方式,但是这个法术需要一段不短的准备时间。现在敌暗我明,万一在施法的中途被打个措手不及就危险了。刘星海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浑身的灵识都开到了最大程度,周围的风吹草动被他一丝不漏的收入到脑海中。一阵虫子爬过地面一般的恶心声响钻进了他的耳朵,从他的身侧慢慢地绕到了他的身后。刘星海立刻转身,迎面挡开忽然扫过来的一记横踢,没想到对方是用左腿从他的左侧扫过来的,后面还有一记来自右腿的追击。刘星海抬起左臂挡在身侧,堪堪又防住了一下,却又被对方借力,左脚在半空中弯曲蓄力踹向他的胸口。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足尖点地打算后跳,刚刚跃起就被一双从地下钻出来的手握住了脚腕,拉得他一个趔趄。刘星海将计就计,直接来了一个下腰的动作,踹过来的攻击伴随着一阵不自然的疾风,竟然一下撕裂了他的上衣,下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纵向裂口。他趁机左手捏了个法诀,手腕一翻将九歌丢向那个踹自己的人,自己则是单手撑在地面上使劲左右一扭腰,拧麻花一般把自己的双腿从抓着自己的手里解放了出来,之后往前一个翻滚站直,召回了刚刚用法诀催动的飞剑,握在手里。
只见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男人。一个是刚刚踢他高大一些的男人,另一个则是慢慢地从地面里爬出来,转身看着刘星海的有些瘦小的男人。这两人的身上都穿着非常贴身的韵律服一般的服装,手上戴着哑光材质做的护臂,足部则是将大脚趾单独分离出去样式的深色袜子。
“忍者?”刘星海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伸手拍了一下九歌的刀身,又单手捏了四个法诀,之后像甩双节棍那样抬起九歌手指一阵翻动,九歌立马伸长到了四节,刀刃被一阵萤光包裹。光芒慢慢的拉长,在刀身的附近形成了V字形的形状,之后又一下凝固,变成了新的刀刃。这一回的进攻距离应该是足够了。
“どうす(怎么办)?”那个矮小一些的男人问道。
“早くかたを付けるしないと、あの方罰を加える(不快点解决掉的话,那位大人会责罚的)。”高大的男人活动了一下脖子。矮小一些的男人点了一下下巴,身体又一下沉入了地面,于此同时,那个高大的男人也跟着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