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林澄听到了脚步声。不疾不徐，轻巧而有力。能够踏出如此从容的步子，说明脚步声的主人能够完全不受影子的影响，走到自己的面前。她睁开双眼，从跪坐的姿势一下站了起来，看向自己面前唯一的光源——方形门洞。从门洞中倾泄入室内的光照出一个高挑的人影，从曲线来看，是一个女人。
林澄垂下了眼睛。“为什么来的不是那个剑鬼呢？”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按住轻轻开始发麻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逐渐扩散开。是悲伤吗？还是害怕呢？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尽量轻地张嘴，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重新把眼皮抬起来，注视着面前的人影。人影在走到离她十步左右的地方就停止了动作，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原地，林澄甚至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过了大约二十秒，林澄才迫使自己动了动手腕，曲起指头打了个响指。门洞一下消失了，周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林澄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影在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正直视着林澄的眼睛。两人在沉默的对视中又耗费了不少时间，林澄心底的某根弦也随之绷得越来越紧。
“你长大了不少呢。”
率先发话的是影陌。她的语气里只有长辈的温柔和欣慰，感觉不到丝毫的敌意。这让林澄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重新来过，但她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艰难地挪动起僵硬的四肢，对着影陌施了一礼。影陌看着她低头鞠躬的样子，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她抬起手臂，将黑棘融化在了周围的黑暗中，一道赤雷突兀地在黑暗中炸开，被影陌抓在手中，化为了猩红的巨镰。似乎是为了响应她一般，林澄保持的弯腰的姿势抬起右臂，在她的背后闪过一道苍白的闪电，也是被她伸手捏住，变化成一把形制类似，但看上去“纤细”不少的白色巨镰。她单手将巨镰拿起立在原本应该是地面的地方，镰刀的尾部与黑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上次这样剑拔弩张，是什么时候了？”影陌问道。
“……是师尊还在世时。”林澄回答。
“那时候你还不叫林澄。”
“……是。”
“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隐瞒身份，一直蛰伏在影岚教内。明明都可以当上下一任的‘影祭’了，偏要去装成什么‘小师妹’，凌晨那孩子也真是可怜……”
“……我对不起他。”
“你哪有对不起人家了？告诉他我的尸体埋在何处的是你吧？让他知晓如何将我囚入七夜城的也是你吧？还有，助他排除异己，一步步坐上教主位置的，还是你吧？”
林澄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头愈发地低垂，肩膀也在轻微颤抖着。若是这些话带上嘲讽抑或是冷淡、锋利一些的语气，她或许就不会觉得这么难过。但是，影陌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带着一股子柔软的气息，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所以，能告诉师父，为什么要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影陌问道。
林澄沉默了许久，忽然将手中的镰刀举了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圆弧，指向面前的影陌。她张了张嘴唇，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
“剑鬼。”
影陌知道自己应该已经问不出什么别的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林澄冲了过去。
影子中的世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里”和“外”两种方向。所谓的“里”，即是影子内侧，类似于外太空环境的黑暗世界；而外侧，则是普通的物质世界。外侧的世界相对里侧有着莫大的灵力吸引，就好比地球的地心引力，会把影子中的一切“实物”往影子的外侧拉扯，本质上是为了排出进入内侧世界的实物的一种物理定则。而实物在被拉出影子时，会和内部世界产生极大的碰撞，和从高处跳下悬崖摔在水面上类似，如果高度足够，摔在水面上和摔在地面上没什么区别，都会粉身碎骨。所以在影子内部的世界里，每一个方向都是“深渊”。无论是人还是物，如果被大幅度的击退，或者移动速度超过了某个极限，就会被外侧的引力捕捉，产生“排斥坠落”，必死无疑。因此，在影子内侧的战斗，实际上是一种对自身的重力操控和速度管理的比拼。但是，这种重力的操作的术式仅限于“影子内部的世界”，并且因为灵体互斥的关系，一旦修习了在影子中进行重力操作的术法，就没有办法修习在实体世界中乘风飞天一类的法术。同时，因为“影子”这一事物在实体世界是有大小面积之分的，所以在不同大小的影子里，这种引力的大小也不尽相同，通常来讲是影子越小越模糊，与外界的联系就越弱，排斥力也就越强。七夜城这一宏伟的建筑，便是选择了世界上最大，也是几乎永久存在的一块影子——黑夜，作为寄居的影子，所以受到的排异力也就非常地小，得以长久的存在于影子中的世界。
现在，影陌和林澄战斗的这块影子，大小是覆盖一整栋楼的全部阴影。这个大小的影子重力大约是外侧世界重力的80到100倍。林澄应该也做过了计算，这个大小的影子已经是她能够从容应对的极限数值了。而影陌不同，她曾经和翎上在只有一个茶碗大小的影子内侧进行过战斗，对于力道地把控和自身速度的控制与林澄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林澄完全没有料到影陌会以快到近乎自杀的速度朝她冲过来，还没来得及抬手防御，身体就被一道红光切成了两半。然而影陌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将镰刀的顶部在暗影中抵住，双手拄着镰刀的长柄将身体转出一个大回旋，之后一脚踹向自己斜后方空无一物的地方。随着一身闷哼，被切成两半的林澄变成了两团黑影融化在了周围的黑暗中，而本体则堪堪架住影陌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追击，用镰刀的刀身挡住了影陌的脚掌，同时一股藤蔓一般的影子迅速爬上了影陌的小腿。影陌垂了垂眼皮，轻描淡写地重新扭转自己的腰肢，将被缠住的腿甩出一记标准的凌空抽射。藤蔓一般的影子似乎将林澄的镰刀和影陌的足部连接在了一起，这一击抽射直接把林澄像皮球一样踢了出去。林澄被吓得指尖发冷，匆忙施术稳住自己的身体，再晚上一秒，她就会被甩到外侧的世界，变成一块肉饼。
“……被缠上的一瞬间就强行改变了影子的控制权，然后在适合的时机把影子切断，从而把我甩出去……不愧是师尊。”林澄暗暗想到。她又看了看影陌，虽然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也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试图使用影子束缚影陌了，没一次成功过，但她总会不长记性的每次都犯同样的错误。因为对影陌来说，影子的内侧每一处都可以是立足点，墙体，和跳板。而这种除了必要的行动以外几乎只靠白兵战进行战斗的方式，也是林澄极为讨厌，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怨恨”的源头。
因为，这是那个剑鬼的战法。这是自己的师尊，在和那个剑鬼无数次交锋，对练，最后以死相博时领悟出的，与影岚教“筑影如山，驱影如风”的教义完全相悖的战法。一想到这儿，林澄就恨得牙关紧咬，将手中的镰刀平举着在身周甩了一个圆弧，她的周围立刻出现了一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分身。毕竟这里可是影子的内部，想要制造这样的东西材料要多少有多少。影陌发出了非常响亮的一声叹气，眼睛飞快地在几个分身中来回穿梭了一轮，就在她刚刚确定了林澄本体的位置的时候，所有的分身同时动了起来，从无数不同的角度向影陌冲了过去。影陌随手挥起巨镰切开了冲的最快的一个，之后将一股灵力注入到巨镰的勾尖，刺中另外一个从头顶袭来的分身，将它一下变成了由赤红闪电凝聚成的圆形刺轮，再用双手抓住镰刀使劲在身周挥舞了一圈，刺轮便被甩了出去，切开了一个又一个靠近自己的分身，被切成两半的分身又会变成两个新的刺轮，去攻击剩余的分身。这种感染式的攻击让林澄节节败退，很快，最后一个林澄也被切成了两半，漆黑的空间中只剩下了泛着红光的无数刺轮。
一个都没有剩下？
“……糟了。”影陌脸色一变，连忙做出施法的手势，然而她出手还是太慢了，周围悬浮的刺轮一下朝她扑了过来，一触碰到她的身体就变成了泛着白色萤光的网状物，很快就把她裹成了一个厚厚的茧，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她挣扎着扭过头，发现林澄正从背后抱着她，见她扭头过来，便把脸凑了过去：“师父……还觉得我毫无长进吗？”
“呼……我必须承认，我是太小看你了……”影陌闭上了眼睛。林澄的下身完全是一只巨型蜘蛛的模样，八条长腿牢牢地钳制着把影陌裹起来的茧，末端微微发光，似乎是在释放什么法术。“就算是为了在唤醒我之后确保压制我的力量，你也不该这么做……”
“是指，我化妖的事吗？”林澄挪动了一下身子，爬到了影陌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就算冥蛛的蛛丝在用来束缚像您这样‘死而复生’的人时极为有效，但我可不敢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师父交给一个妖类……所以，我决定把这股力量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哦……后来，你就把那只作为‘原料’的倒霉蜘蛛塞进了我的棺材里面，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影陌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并且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逐渐地变冷。影陌明白过来了，自己到底是已死之身，只要林澄解除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复活术”——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就会重新变回一具尸体。不过看起来，自己身上的复活是相当复杂的一个术式，可能当时的施术者不止林澄一人，总之现在自己还有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影陌抿住了嘴唇，逐渐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死亡，让她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飘回了过去。她看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手里举着一朵被弄掉了一些花瓣的小花，拼命地举到她的面前。她盯着小姑娘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几天前被店家硬塞了一只烧鸡，寻思着自己怎么也吃不完，就随手丢到了这个乞讨的小姑娘碗里。
“那个时候，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啊……”影陌说。
“什么？”
影陌仰头，轻轻张开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下一秒，影陌的喉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几乎要震破林澄的耳膜。她痛苦地捂住耳朵，八根蜘蛛脚反射性地抓紧了茧，防止影陌逃跑。谁知影陌的身体居然一下溶解，像被击碎的影分身一样，消散在了周围的黑暗中。林澄愣了一会儿，一下想到了什么，连忙将茧撕开，将身体变小躲了进去。在茧的外头，整个影子空间都开始震动起来，没有形体的黑影开始逐渐地扭曲，变成了女性曲线的模样。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忽然睁开，从中射出无数的光芒，驱散了一直笼罩的暗影。
“……喂！墓叔你看！大楼上的影子！”莫零叫了一声。穆刃仰头，看着成片的影子潮水般从面前的大楼楼顶往下流窜，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看来我这管家婆还挺有本事……”
“管家婆？”莫零皱了皱眉头，“啊……啊！这个意思，我懂了……”
“你可别和铁嘴说。”穆刃忽然一回头，死死盯着莫零。莫零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忽然把眼神移开了。穆刃“嘿”了一声，说道：“咋了，就不许我过过嘴瘾了？虽说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也不在乎这档子事儿了，但是机会来了总是要祝福一下人家的嘛，你说是……”
“不是。”翎上从背后拍了拍墓叔的肩膀。
“哎哟我……哎呦……哎呦……”穆刃被吓得一下蹲到了地上，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样子，“铁嘴你……你今儿这是要弄死我……哎哟……我的心脏……”
“如果你是为了缓解尴尬，大可不必。”翎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扭过头，看向大楼的顶端：“接下来……该收官了。”
林澄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师父身上的味道。她经常和师父开玩笑，说师父是麝子成精，肚脐附近都是香的，所以最喜欢躺在师父身上睡觉了。结果不知是为了罚她还是怎么，从那天起她就一直在同门的异样眼光下每晚都到师父的房间“侍寝”，传出了不少笑话。而现在，她正躺在影陌的大腿上，蜘蛛模样的下半身被扯断了，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边。而她下腹的断层则笼罩着一层影子，将她的内脏经络统统裹在了身体里，又辅以灵力周转，这才保住了她的小命。
“你……是怎么……”林澄开口问道。
影陌伸手摁住了林澄的嘴唇，示意她别再说话：“嘘……你呀，就是太自我中心了，所以才想不到的。”影陌勾起了嘴角，“你的影术确实进步了很多哦……能在我转换你的分身时偷偷潜入到我的影轮里，之后再一口气进行操控。要做到这一步，必须对对方的灵体性质还有影术都了如指掌，并且还冒着灵体反噬的风险才能做到吧？”
林澄的眼皮低垂了下去，她明白影陌是怎么做到的了。因为她是自己的师父，影术宗师中的宗师，只要明白了原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掌握自己的影术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正如自己对师父的灵体性质十分了解，对方也很清楚自己的灵体性质。所以，她是潜入了自己创造出的“影空间”本身，之后将它一口气破坏掉，再借助空间破碎的斥力将自己的下身扯断……
影陌应该知道，这么做也不会让自己变回人类的，所以，这或许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吧。
“你的身体……我的一个朋友会帮你处理的。放心吧，不是你说的那个‘剑鬼’，他虽然神通广大，但是身负诅咒，没有办法塑造纯粹的‘肉身’，所以……”
“……师父。”林澄还是开口了，声音气若游丝。影陌停了一下，微笑的表情僵在脸上，但很快又恢复了，甚至露出了一个更加温柔的笑容，低头看着林澄：“我在。”
“我……”林澄眨了眨眼睛，“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对师父来说，无比过分的事……”
影陌凑了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不管是你现在做的事，以前做的事，师父都没有怪你。因为……”
你是因为喜欢师父，才会做这么多的事吧？
林澄哭了。眼泪从她干裂的眼角溢出，划过苍白的肌肤滴在地面上。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她的师父真的不怪她？是因为她的内疚与痛苦仍在折磨着她自己？谁知道呢。不过，在某人的眼里……至少，在他事后回想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眼泪，是因为她看见了自己。因为那位可怜的姑娘在看到自己的一刻，失去焦点的眼眸忽然有了光。他认得那种光芒，毕竟有不少人都曾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那是，愤怒和怨恨交织而成的业火之光。
翎上在看到那副眼神的时候，就有些后悔自己出现在这里了。在事后，他更是无数次地设想，如果自己再晚到一会儿，而不是急匆匆地想将一切了解，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林澄在看到翎上的身影之后，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轻轻地对着影陌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一根尖刺从林澄的胸口暴突而出，带走了她的最后一丝体温。翎上和影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然而，留给两人惊愕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秒，很快，几乎每一个停留在神一教总坛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仿佛一万只虫子同时在往身上爬的彻骨寒意。翎上大吼一声“操”，拔腿就往外跑去。被留下的影陌依旧抱着林澄的尸体，表情凝固在了她死去的一瞬间。
翎上跑到走廊上，透过窗户看向外侧的城市，在发现视野受限之后他将自己传送到了大楼的楼顶，从制高点往下望去，发现整座城市的街道都在微微发光，扭曲的图案呈现出一个法阵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发动了。他大吼一声：“穗璃！”，穗璃便手忙脚乱地带着小白泽一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还没等穗璃开口吐槽，翎上就粗暴的一把抓住了穗璃的手腕，将她变成了巨兵的模样，从楼顶往下跳去。
“老哥你这样不行的！”穗璃虽然脾气比较跳脱，却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法阵的发动速度太快了！我现在还在做计算处理，就这么直接上的话……”
“没时间了！”翎上打断了她。他换上了那副漆黑的盔甲，双手反握着穗璃，准备将它插入地面，阻止法阵的发动。然而就在剑刃触碰到地面的前一秒，法阵发出的光芒消失了，自由落体的巨大动量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加上翎上在这一击里附带的灵力，直接击中了城市的内核，很快，整座城市都开始发出微微的震动，地面逐渐开裂，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啧，还是晚了。”穗璃说道。翎上懊恼地发出一声低吼，伸出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向所有人广播：“所有人，做好准备，我们要撤退了！”穆山居的众人听到之后，都默默闭上了眼睛，等待翎上的群体传送。在确认所有人都做好准备之后，翎上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之间翎上一瞬间变回人形，出现在了穆山居的正厅里面。下一秒，所有人都出现在了翎上的周围，围成一个圆圈，包括还保持着跪坐姿势，表情凝固的影陌。
“……我，必须，向各位道个歉。”翎上说道，“神一教这回用的手法，比我想象的更加疯狂。那些祭坛……不只是为了仪式的能源储备而建造的，更是为了仪式的‘启动’建造的。该死，为什么到最后我才察觉到……”
“老……老管家，你能说明一下吗？我有点不明白……”穆陆有些错愕的问道。翎上顿了一下，解释道：“简单地说，如果只是单纯的祭坛，只要击败了看守那里的人，再破坏祭坛的法阵或是其他的结构，就可以阻止仪式的发动。但是，祭坛的其中两处，是由‘亡灵’镇守的，也就是说，打败亡灵就等于是‘超度了它’，将它的灵体彻底解放，变成环境灵体。巧的是，由亡灵镇守的祭坛，刚好是‘我不会出现的祭坛’。”翎上又停顿了一下，“那个人……百合子知道我肯定会去涩谷的地下停车场，所以才安排了影岚教的叛徒在那里，因为她知道我有很大的概率会下杀手。如果我的对手是亡灵的话，在被我的黑火烧到后就会变成黑火的一部分，达不到成为环境灵体的目的。总坛也是一样，或者说只是一重保险，因为就算我们不杀掉林澄，她也会自杀……”
“……什么意思。”影陌站了起来，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出现在翎上面前的，只看见她揪着翎上的衣领，把他提在半空，眼神黑的可怕，让人连大声喘气的勇气都失去了，更不要说上前阻止。翎上有些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说道：“他们……这些祭坛，加上总坛的看守者，他们的灵体，就是开始仪式的钥匙。只有当他们全部失败，灵体被祭坛所感应吸收，法阵才会启动，我们被骗了。”
“你是说，她是为了启动法阵，才会自杀？”影陌问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她可以为了我变成怪物，那又是什么比我更重要的东西，让她不惜违背我的意愿自杀，也要这么做？！别和我说是为了迎接真正的神！！”影陌的语气越来越暴躁，释放出的杀气已经开始让穆陆觉得喉咙发痒。翎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犹豫了许久，才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为了杀我。恐怕，她是觉得只要召唤出了真神，就能借助‘神的力量’杀掉我。”
“……这样啊……”影陌忽然笑了。从轻笑逐渐变成狂笑，最后笑得没力气再抓着翎上，把他放了下来，双手掩面，“你，你可真厉害啊……铁皮壳子……她居然这么恨你……哈哈哈哈哈……”
我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到，她这么恨你啊！
随着这一声哭号，影陌的身体化成了一股墨色的液体，沉入地面之下，消失了。
穆刃看着地面，轻轻摇了摇头：“唉……她走了。估计啊，是不会再回穆山居了……”感叹过之后，他拍了拍手，招呼众人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好了好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紧接着，他对着莫零使了个眼色，莫零点了点头，伸手在空中释放出一个立体影像：“就在刚刚，我顺着法阵的灵力波动，检索了日本全境的所有地点，但是并未发现任何有异样的地点。相反，在中国大陆的版块中，发现了一个灵力的特异点……”
就在小田螺所在的H市，出现了巨大的灵力旋涡。已经可以检测到环境灵体的变性，真神开始降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