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梦才温柔地走进了猎人的脑海。
在梦里,先是无尽的白色花海,吴烬站在花海之上,呼吸着花香,小船似的月亮逐渐变圆;下一刻,火焰吞噬了花海,爆炸声、叫骂声在四周响彻着,扭曲的黑影在四周尖叫着,发出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吴烬在火海中漫步,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躲在废墟中哭泣的男孩,男孩回头看向了他,那是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只不过那眼睛中更多的是胆小与懦弱……
“大人,请快起来。”
一阵悦耳的声音划破了火海,火场中摇摆尖叫的黑影也逐渐消失。吴烬浑浑噩噩地睁开了双眼,只见他的守门人——克莱尼斯·露薇娅正站在床前。
“大人,您的朋友来见您了。”
“朋友,谁?”吴烬一边揉着疼痛不已的脑袋,一边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待守门人回答,他就自顾自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9小时21分钟。”
“唔,那么久啊。”
吴烬跟着守门人走出了卧室,玻璃柜里的相片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首先在引起他注意的照片里,背景正是那片一望无尽的花海和那苍白的弯月,他正一脸笑意地摸着一个女孩的头,个头娇小的女孩用红缎带将黑色的长发扎成了长马尾,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自己的妹妹吧。
在第二张照片中,一个中年男子左手锁住了他的脑袋,右手做出要打他脑袋的姿势,但谁知道他有没有打下去呢?
第三张照片是他和几个男人合影:站在他左侧、被自己搂住脖子的男人头戴一顶牛仔帽,留着粗犷的大胡子,拿着一把改装过的m4a1突击步枪,一脸无奈地微笑着;布雷伍·克雷克则大笑着站在自己右侧,整整高出了自己一个头;而站在布雷伍身旁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面容纤细,穿着一套白大褂,没有一丝笑意。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疼。吴烬咬了咬牙。
算了,反正以后也有时间看。
屋外依旧是那苍白的弯月、漫无边际的花海和无尽的坟墓。吴烬伸了个懒腰,大步走下了台阶,紧接着,他身后传来了守门人的声音:“大人,请小心,您的朋友在等您。”
“小心?朋友?”
话音刚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
“咦?”
吴烬刚欲上前查看,一个白影猛地从中扑了过来,一下子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那是一匹座狼,长得跟门外守门人击杀的座狼几乎一摸一样,只不过,这是一匹银白色的座狼。
“呜!”白色的座狼发出了一声狼嚎,雪一样的皮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什么情况?狼!
吴烬心中仿佛十万草泥马奔腾而过,但他还是将想亲切地“问候”这世界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
“露薇娅,这地方怎么会有狼啊?救命啊!”他拼命挣扎着,但无奈双手被狼爪死死摁在地上,根本使不上劲来。
完了。
吴烬看着迅速逼近的血盆大口,不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紧接而来的并不是牙齿的撕咬。吴烬只感觉一个砂纸般的东西从脸上擦过,湿漉漉的。
吴烬自然知道那是座狼的舌头,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对方舔自己的用意。
干什么?难道吃我之前还要尝一下我的味道?
他强迫自己睁开了双眼,只见那匹狼正像狗一样喘着气,尾巴不停地摇摆着……它似乎很高兴。
“大人,这就是在等待您的同伴。”身旁传来了守门人冷静的声音。
“嗷呜!”仿佛是为了应和露薇娅的话,白狼兴奋地仰天长啸一声,然后又激动地在吴烬的脸上狂舔了起来。
“停,停,停!薇娅,快让它停下来,我脸上的肉都要被他舔掉了,疼疼疼……”狼舌上生有用于刮肉的倒刺,吴烬自然会因此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白,快停下来。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偷袭大人。”
被唤为白的白狼似乎委屈地哼了一声,迅速地跳到一旁,老老实实地被守门女揪住耳朵数落了一会儿。
“大人,白是您的同伴,两年前他受了重伤,当时是您治好并收留了他,自那之后,他总是会来找您。”
当吴烬问及白狼的来历时,露薇娅是这么回答他的。
“两年前吗……顺便问一下,我现在多少岁了?”
“23岁。”
“哦,”吴烬点了点头,然后他单膝跪下,开始用力挠起白的下颌,而白则一脸享受地闭上了双眼,“所以,这就是要见我的那个同伴?”
“不,还有一位正在客厅等您。”
在那间装潢美丽的客厅里,吴烬见到了正在等待他的同伴——正在安安静静地喝茶的十夜樱。
她依旧穿着那覆盖住全身的贴身甲胄,脖子上也还系着黑色的围巾,而她那浅绿色的羽织和那白色和服则被叠好并放在了一旁。
“哟,吴烬先生早啊,虽然现在都已经12点了。”十夜樱元气十足地打了声招呼并指了指客厅里的落地钟,“不得不说你把你的守门人培养得真不错,居然能沏出这么好喝的茶来。”
“听起来你也有守门人?”吴烬从一旁搬来了一个扶手椅,坐在了十夜樱的对面。
“当然,每一个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工房的猎人,就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守门人。”十夜樱呷了一口茶,说道,“只不过这类猎人大多数都集中在鹰派和蛇派,狼派的猎人更喜欢实实在在的根据地。”
“那你的守门人……”
“哦,她可是一个穿和服的大美女哦!”十夜樱朝着吴烬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吴烬回敬了一个鬼脸,然后问道:“对了,那头野兽怎么样了?”
“不知道,樱小姐我跟它缠斗了八个多小时,最后我在把它打伤后,就立即撤退了,它也没有打算继续追击我的意思。”十夜樱又轻呷了一口茶,“只不过我估计那伤口对它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我的那击十字斩没打中要害部位。唉,它皮毛下的角质层太厚了,真麻烦。”
“原本我还挺担心你的,结果你一点事都没有嘛。”
“啊啦,真是多谢你的关心。”十夜樱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呼了一口气,“其实也并非没有一点事,打斗过程中被它撞在了树上,有点淤伤吧。”
“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你是想让我把这身衣服脱下来吗?”十夜樱调皮地向吴烬眨了眨眼睛。
“……我没这意思,对不起。”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了,月明呢?怎么没看见她啊?”
“不知道。”
“你没见到她?”十夜樱有点愕然,“唔,那么久她都没回来过吗?”
“月明小姐的话,她去了九原的南城。”一旁的露薇娅连忙解释道,“月明小姐是后勤部的组长。这次似乎是受到装备部的委托给南城的狼派猎人运送物资。”
“嘁,南城的狼派猎人又放烟花了?”十夜樱不满地哼了一声。
“布雷伍他们总是那么狂野吗?”
“算是吧。因为人力与物资问题,猎人数量原本就不算多,狼派猎人数量虽然占了猎人们的半数,但其实只有六组守在九原,加起来还不过半百,有时资源多了,他们就会稍微挥霍一下。”
“稍微?”吴烬琢磨着这值得商榷的词语,“算了,那么其余派别的猎人数量一般维持在多少?”
“蛇派猎人数量差不多在四十左右;而你们鹰派猎人更少了,一般少于二十人,有段时期甚至没超过十位数。”
“怎么那么少?”
“很少有人有精力同时学习两类武器直至精通的。狼蛇两派都是将一类武器锻炼到登峰造极,虽然也会使用另类武器,但因为成效不高,也很少使用。所以才会传出什么狼派猎人只会用热武器、蛇派猎人只会用冷兵器的传言。”
“那我们鹰派猎人是不是在两类武器都有很高天赋,才会同时锻炼两类武器?”
吴烬内心有点小期待。
“不,你们是两类武器都不行,不得不同时锻炼来提高实力。”
恭喜十夜樱成功击沉吴烬的期待。
注意到吴烬似乎有点失落,十夜樱连忙补充道:
“嘛,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鹰派猎人在机动性这方面可是超级厉害的。而且,鹰派猎人是专门为落选者成立的派别,即使天赋不高,通过努力也可以成为猎人。所以我们蛇派对你们这些努力成为猎人的人其实很尊敬,就算你们剽窃我们的研究成果我们也只会生气一会儿。”
就当是这样吧,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并不全面。
“……九原有多少人?”
“算上所有人的话,将近五六万人左右了。”
“一百个人保护五六万人?”
“准确说是一万人保护五六万人,还有后勤部、装备部、应急队和行政部在我们后面,再加上一些退役猎人和志愿者,零零总总差不多有五千人。”
“那还是太辛苦了吧。”
“哼哼,虽是这样,但每一个人可都是万里挑一的。而且人们居住的地方比较集合,猎人又是分散的,所以还是管理得过来的。”
“原来如此。”
“吴烬大人,十夜樱小姐。”两人同时看向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的守门人,只见她看向了不远处的房门,“有新的客人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一阵粗犷的声音,“老吴,你在吗,有急事。”
“是布雷伍啊。”吴烬咧了咧嘴,“这破喇叭似的大嗓门听过一次就忘不了了。露薇娅,请他进来。”
“是。”露薇娅点了点头,但她仅仅只是看向了房门,紧接着房门就开了。
“我靠,刚刚那是什么情况!”还没等吴烬向守门人问清楚,狼派猎人就冲了进来,“老吴!咦?蛇派的小妞也在啊,正好,你们赶快跟我走,出大事了。”
“怎么,世界末日了吗?樱小姐现在的眼神都可以让你末日。”
“别贫嘴了,公会本部招到了袭击,死伤惨重。而且,”布雷伍拿出了一个护目镜,在三人面前晃了晃,“我在现场发现了你的宝贝。”
来了,那传说中的护目镜。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但吴烬还是接过了护目镜,熟练地将其挂在了脖子上。“我会去的,只不过先让我准备一下。露薇娅,我平常用的装备都在哪?”
街道正在向后快速后退,吴烬基本看不清沿途的风景。
布雷伍的开车基本就是飙车,在开车的同时,他还不忘讲述猎人公会的情况。
“我昨晚和兄弟们追踪那头黑兽,绕了一圈到了公会外,当时大门敞开着,我们觉得不太对劲,就进去检查,结果……喂,蛇派小妞,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我没事,你先看路。”嘴上虽那么说,但吴烬注意到十夜樱的脸都白了。
“布雷伍,你开太快了,樱小姐受不了。”
“这种急事不开快点怎么行?”
“你看路啊!”
十夜樱脸变得更白了。
“布雷伍,到那再说,你先看路。还有,”吴烬看了看身旁的十夜樱一眼,“再开快点,长痛不如短痛。”
“!”
“好勒。”
“不要啊!”
在一声惨叫声中,越野车绝尘而去。
五分钟后,三人来到了猎人公会外。
猎人公会的外观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的城堡,大概有着四五层的高度,灰色的砖瓦,尖尖的屋顶,几个不显眼的阳台从墙上伸出,通往室内的玻璃门紧紧关闭。虽说屋檐上没有滴水嘴兽的石雕,但整体哥特风格十分浓厚,与整个城市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确实适合用来当做标志性的要塞。
根据吴烬记住的资料,猎人公会本部过去应该是一个被称为大使馆的地方,后来被改建成了一个类似小堡垒的小型要塞,而如今这个要塞却被入侵了。
院子的铁栅门大开,许多人围在大门外,个个都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几个狼派猎人正守在门前,以防围观的群众闯入现场。
“樱小姐,你还好吧?”
“……我恨你。”
“好了,好了,各位,言归正传。昨晚,那群老头子在这开一场秘密会议,本部附近的猎人又都去狩猎了,这也是导致公会被入侵的最大原因。”布雷伍一边粗略说明着路上未讲完的情况,一边拨开人群。
铁栅门后是一片小院子,院子两侧是青绿色的草地,中间是条由白石板铺成的道路,直通公会的大门。
在公会大门外,根本不需要进去,都能闻到一大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大厅两旁各有一道通往二楼两侧走廊的楼梯,天花板打通直到三楼,可以从二楼两侧的走廊或是三楼俯视整个大厅。大厅的地板上除了满地的脚印外,并没有一丝血迹,吴烬看向四周,只见二楼两侧的走廊上各站着一位猎人,两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刚刚进来的三人,尤其是吴烬。
“是你的同行吗?”吴烬悄悄向一旁的十夜樱问到。十夜樱轻轻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已经穿回了美丽的和服。
在大厅一楼深处的大门前,布雷伍轻轻咳嗽了一下。
“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今早看完后,直接没胃口吃饭了,有的菜鸟直接跑到厕所里吐了一地。”
然后他打开了大门。
一股恶臭伴随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晕眩。
门后就是一片修罗场。
能供十几人开会的圆形会议桌上趴着几具尸体,暗黑色的血泊遍布整个会议室,就连天花板也被染成了血红色,在会议桌中间的空地上,一个秘法阵在暗褐色的血泊下依稀可见。
几个依稀可辨的人体部位落在会议室的各个角落里。
一个老猎人仰天倒在桌上,身上还趴着已经断气的野兽,而野兽的牙齿则紧紧嵌入了他早已流干血液的脖子里。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用一支钢笔刺穿了野兽的大脑。
一个靠近大门的老猎人摊在椅子上。他似乎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身首分离,似乎是头部直接遭受了一个巨大得可怕的力道击中而导致的,想必那将天花板染红的血液也是来自于他吧。
几个黑兽趴在会议桌下,脖子似乎被拼尽全力反击的老猎人用牙齿撕裂了。两头巨大的像熊一样的怪物被几个造型古朴优雅的长矛和长剑钉死在了墙上,而几个老猎人则无力地趴在了一旁的血泊中。有的老猎人即使被咬得四分五裂,四周也躺着不少座狼的尸体;有的老猎人即使内脏被拖出了身体,也在咽气的最后一刻扭断了一个翼蝠兽的脖子……
“不!”十夜樱惊呼一声,扭开了头,不忍心再看这过于悲惨的画面。吴烬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幸亏他早上没吃饭,否则他肯定也会成为菜鸟的其中一员。
布雷伍摇了摇头:“我赶到时已经晚了。这些老家伙都是好几辈的妖怪了,认识的人已经不多了,否则我们估计会在各种意义上发狂。”
然后,布雷伍又将头转向了吴烬。
“老吴,你的导师是这次会议的发起人。我赶来时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口气。我在做了紧急治疗后,就将他送到了那白衣恶魔那,现在应该还在抢救中。那位老先生也是命硬,估计能挺过来。”布雷伍咂了咂嘴,“只不过别的老家伙就没那么走运了。”
“我的导师吗?”吴烬显然还没有回忆起他的恩师,“他叫什么名字?”
“塞蒂斯·弗兰克。一个自称有英国血统的怪人。”
“怎么会?”十夜樱似乎依旧有点难以相信眼前的惨状,“这些老先生可是一个人就顶十个猎人的怪物啊,怎么可能会被这群小喽啰给干掉?”
“没办法啊,这群老怪物这回连一个武器都没有带,就连长矛和长剑都是挂在墙上的装饰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而且,”布雷伍指了指地上的野兽的尸体,“翼蝠兽,黑兽,座狼,迅齿龙,噬齿熊……他们把能找进来的东西全都塞了进来,就算那群老怪物再强,赤手空拳拉那么多怪物陪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们?”吴烬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喏。”布雷伍走到一具尸体旁边,一脚把它踹了过来,“除了起源之海的那群疯子,还能有谁?”
破旧的白袍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但吴烬依旧能看出这跟他在那间破败房子里见到那具尸体所穿的白袍是一套的。
“阻魔石出了点问题,失去了效果。然后,他们用秘法封锁了整个会议室,从一开始这群老家伙就没有逃出去的希望,”布雷伍愤恨地在尸体上踩了一脚,“一群卑鄙的家伙,如果他们还用秘法掩护他们的宠物的话,那么老家伙能带走这么多野兽,已经足够像怪物了。”
“等一下,他们?”十夜樱看了看四周,“怎么只有一具教会成员的尸体?”话音刚落,三人就听到会议室的另一道门里传来了枪声。
“哦,”布雷伍指了指那道门,“因为还有两个人带着一大堆野兽逃到了本部的深处,我们正在清场呢。”
在猎人公会本部的深处,一个猎人将一头翼蝠兽扔出了走廊,正好砸在了布雷伍脚下。
“托尼,情况如何?”
“宠物已经全部清理完毕,”被称作托尼的男子指了指门廊尽头的大厅,“只剩主人了,阻魔石正常运转,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需要立刻解决他们吗?”
“不用,这里有个失忆的倒霉蛋,刚好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吴先生吗?还真是不可思议。”托尼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那两个起源之海的走狗就交给你们了。布雷伍,改天你一定要请我喝酒。”
“别吧,上回你把一家酒吧都喝空了,”布雷伍苦着脸咂了咂嘴,“虽说资源是无限的,但你喝过了我又要被骂了。”
托尼并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守在大厅外的几个猎人就跟了过来,只留下吴烬三人站在走廊里。
“好了,老吴,这次是拿给你练手的,顺便看看这两个走狗能带给你多少记忆。嘿,蛇派的小妞,别忘了把猎物留给老吴哦。”
“这种规矩不用你说。还有,”十夜樱整理了一下和服,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我叫十夜樱,你再用那种称呼,下次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感受到一丝寒意,夹在两人中间的吴烬不禁冷汗直冒,见势不妙的布雷伍也打着哈哈蒙混了过去。
三人踏入了只有一个出口的大厅。这里是本部的别馆,由于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或大或小地塌方了,目前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和坍塌的差不多的二楼走廊。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留着几个支撑二楼走廊的柱子,与公会大厅里的一样,白色的柱子上面雕刻着龙首似的花纹。天花板打通到三楼,屋顶还有这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破洞,日光安静地从中走了进来,给予了大厅不多的光亮。
但这点亮光已经足够了。
吴烬条件反射地将脖子上的护目镜戴上,伴随着呼吸,猎人的感官被调动了,大厅里的一切都被他那鹰一样的眼睛观察到。
吴烬也知道,不只是他,他身旁的两人也跟他一样。
毕竟,黑暗,可不是蛇与狼的障碍啊。
布雷伍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拿枪敲了敲肩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喂,躲在那边柱子后面的那个,还有藏在二楼走廊的那个,你们藏得太蹩脚了,我连你们的呼吸声都听得见。还不快滚出来。”
“啊啦,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大了呢。”十夜樱在一旁幽幽地补了一句。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去死!”
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喊出了声,吴烬注意到黑暗中的两人同时露出了身形,各自的手中端着一把冲锋枪。
“砰!”
只不过两人并没有射出一发子弹。伴随着两声哀嚎,两把冲锋枪掉在了地上。
布雷伍收起了冒着烟的手枪,十夜樱则收回了刚刚甩出手里剑的左手。然后,
“老吴,你太慢了!才拔出枪是什么玩意儿?”
“吴烬先生,你难道是想等他们开枪吗?一点准备都没有。”
两人都劈头盖脸地呵斥吴烬。
吴烬不敢回话,只好一脸像吃了黄连似的将刚**的左轮手枪收回了枪套中。
“该死的猎人。”听到一旁的咒骂声,三人将目光转向了远处的两人。一楼的人抱着手呻吟不止,二楼的人则骂骂咧咧地拔出插在手上的手里剑。
“喂,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我不知道你们一开始是对本部的阻魔石做了什么手脚,但现在阻魔石已经开始正常运行,你们已经没有一点机会了。除非,”狼派猎人挑衅似的敲了敲枪杆,“你们这两个废物还能拿出一点有用的本事来。”
三人似乎都听到了黑暗中的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是你们自找的。”
吴烬似乎看见两人吞下了什么东西,他正准备掏枪阻止那不妙的状况时,布雷伍按住了他的手,“别急,我要的就是这个。”
灰尘在日光中翩翩起舞,有一瞬间,那原本就不算明亮的日光似乎黯淡了一下,雕刻在柱子上的龙首花纹也忽的变得狰狞了起来。
紧接着,异变突生。
先是一阵痛苦的嘶叫,又伴随着怪异的低吼,黑暗中的两个人影都紧紧缩成了一团。
然后是一阵不知道到底是尖笑还是哭泣的低鸣。
最后,伴随着一声冲天的怒吼,一楼的黑影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似的忽的膨胀了起来,白色的长袍撕成了碎片,累积已久的灰尘在浩大的声势下像瀑布一样从高处飞奔下来。
一头近乎两层楼高的、牛一样的生物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说是牛,是因为它具有着牛一样的骨骼。但诡异的是,他浑身除了能勉强包住头和身体皮肉外,就全是骨骼,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鬼火一样的光芒。
相比之下,二楼的变化还能让人接受一点——一个长着狼头,却有着翼蝠兽身体的怪物。
吴烬注意到,在两**化的那一瞬,许多的白色光点突然浮现在空中,然后分成两路向那两头怪物汇聚而去。
当一部分记忆掠过吴烬时,他发现有一些光点悄悄地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一些模糊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
吴烬知道,那些白色的光点有一部分是他的记忆碎片。
亚拉萨和鬼牛仿佛站在白色光点所形成的的漩涡中心一样,将靠近的白色光点尽数吸入身体。不一会儿,几乎所有的白色光点都钻入了两个怪物的身上。
“我擦,鬼牛和亚拉萨,这两位看样子还不错嘛。”布雷伍摸了摸下巴,“亚拉萨还好说,但这鬼牛可不好对付啊,还是这种地方。”
“亚拉萨交给我,你和吴烬先生去对付鬼牛。”十夜樱拔出了腰间的打刀,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留一口气给老吴。”
“明白!”
话音刚落,十夜樱便消失了,一秒以后她便出现在了二楼。吴烬勉强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到了对方如影子般身形。仅仅是一次急冲,再加上一次对柱子的轻踏,她便闪到了亚拉萨一旁的走廊里。
伴随着一阵略有点惊慌的尖啸,二楼的战役就此打响。
“老吴,情况待会儿再解释,先准备好了。!”
“了解。”
两个猎人一同看向了不远处的鬼牛。
眼窟窿里的鬼火似乎飘到了外面,鬼牛用早已失去声带的咽喉发出了鼓风机一样的喘气声。明明很低沉的声音却传出了大厅,就连正在外面围观的群众们也一瞬间为这刺耳的声音感到胆寒。
吴烬稍微退后了几步,这可是他目前记忆中最大的仗势。
紧接着,他稳住了自己略微有些颤抖的腿。
他到目前都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使他驱散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