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伍将耳朵贴在门上，对身后的一众狼派猎人悄声说道：“我压三包烟赌老吴能撑三分钟。”
“我压五包烟撑两分钟。”
“老吴的守门人，赌吗？不赌，那就算了。”
“我压一罐口香糖。”
“一瓶酒，两分半。”
“我压一天的肉，赌他死。”
狼派猎人们一起看向了下注的十夜樱，对方身旁还站着两个蛇派猎人。
“那个，蛇派小……”
“你要是敢说出那个字，我就把你舌头剁下来。”
“好好好，十夜樱小姐，你这不是在下注，你这是在诅咒吧。这不，前几天你还和他关系处的好好的……”
“那是前几天的事。”十夜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句子给吐了出来，“我前几天才在这厮家里找到我们蛇派失窃已久的抄本，枉月明还费尽心思帮他打理鹰派与蛇派的关系。我要是他妹，回去就把他阉了，让他一辈子都别想好好上厕所。”
在场几乎所有的男性猎人，无论派别，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了，好了。那我们看在他妹妹的份上和平解决这件事吧。我刚刚通过无线电和所有的狼派猎人和一部分鹰派猎人联系了一下，大家都在打赌下注。要不我跟他们说一声，为了回报平常小吴妹妹对我们的恩情，我们狼派或鹰派谁赢了都分三成给你们蛇派，你们蛇派赢多少拿多少，如何？”布雷伍向十夜樱提议道，“各位有异议吗？”
在场的狼派都表示赞同，无线电一端的代表也没有提出异议。十夜樱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光是他妹妹，你们和他原本关系也不差的吧。唉，也罢，那就看在她妹妹的面子上吧。反正也只有我们三个蛇派猎人，那我就先代表师弟们同意了。良，秀，没意见吧？”
“没有，就听大姐头的安排。”
“唉，虽然早就猜到了，但你们就不能换种回答方式吗？”十夜樱扶额叹息道。
“那么我压上我的打刀隐狐，三分钟。”
“哦，大手笔啊，你就那么自信……唉，好了，好了，听起来要开始了。”布雷伍比了一个安静的动作“等一下……预备……计时开始。”
……
一个小时前，吴烬一行人来到了猎人工会大厅。
大厅已经被打扫干净，黑白格子的地砖上没有一个脚印，原先刺鼻的血腥味也已消散，暗色调的大厅在明亮的灯光下也显得生机勃勃，一楼大厅深处的大门紧紧地关着，拒绝透露一丝关于悲剧的线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都照旧运行。猎人们依旧出去狩猎怪物、保护平民、调查异教；猎人公会依旧管理猎人、调运物资、运作城市……
空想桃源从不会给任何人太多哀悼的时间，这也使人们不会花太多时间去哀悼。第一天，猎人会为逝去的故人流尽泪水；第二天，流尽泪水的猎人会将哀伤转为猎杀野兽的愤怒。
“在你昏睡的几天里，我们火化了大师们的尸体，举办了一场简单的丧礼。除了第一猎人、你的导师还有几个驻扎在各派猎人总部的导师外，长老会的猎人基本都战死了，人手正缺得紧，公会现在必须投入全部精力去保证一切都像以前正常运作。所以你的检测由行政部移交给了第一猎人。”布雷伍对一旁的吴烬和露薇娅解释道。
“什么检测？”
“实力检测，谁让你失忆了。”
“怎么检测？”
“我也不好说明，这个你还是自己亲身体验吧。”布雷伍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往这走。”
二楼的两条走廊上都铺着棕色的地毯，两条走廊最终都会将猎人们带到一个棕色的大门前。大门前正站着八九个猎人，大部分都是狼派猎人，有三个是蛇派猎人，其中一个是吴烬的熟人。
“哟，樱小姐，早上……呃。”刚举起手的吴烬一瞬间顿住了，他看见十夜樱依旧穿着一身漂亮的和服，四把打刀依旧挂在腰间，黑色的长围巾，淡绿色的羽织……一切如常，除了那仿佛要把自己杀掉的眼神。
那算什么，杀气都蔓延到这边来了，为啥你的眼里有刀光啊？你也不看看周围的人都怕死你了，你的队友原本想盯我的都被你气势压住了。你是想打我，还是想杀我啊？我靠，摸刀了，摸刀了，这臭娘们是想杀我！
吴烬内心一阵七上八下，立刻收起了刚刚举起想打招呼的手，紧紧跟在布雷伍后面。前段时间他也算是摸透十夜樱的性格了：平常的她就是个元气活泼又讲礼貌的漂亮妹子，但她一旦认真或生气起来，就会变成非常可怕的大姐头刽子手。
所以，
对不起，我不应该偷你们抄本的。吴烬内心几乎抓狂了。
“老吴，第一猎人就在里面，你赶快进去吧。记住，”布雷伍一巴掌拍在吴烬肩膀上，力气大得差点让吴烬流下泪花，“你一定要活着出来啊。”
哎？
“大人，您一定要小心啊。”守门人少有的流露出了一丝担忧的情绪。
哎？
一旁的狼派猎人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蛇派猎人则挂着一丝冷笑，十夜樱更是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他。
哎？
“那啥，为啥我有种你们要推我进火葬场一样的感觉。布雷伍，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的事，这是你的错觉，是你太紧张了，赶快进去吧，别让那位大人等着你。”
“我太紧张了？”吴烬疑惑地摸了**口，心跳稍微有点加速，也许是有点紧张了吧。
伴随着一丝疑惑，吴烬推开了大门。
大门后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有着淡黄色的壁纸，浅棕色的地板，金黄色的吊灯。房间很明显被清空过了，干净的地板上没有一点杂物或是一件家具，只有一个人。
一个年迈的老人正盘腿坐在房间正中。
那正是猎人中的大师，第一猎人坎赛尔·索德。
身后的大门关上的时候，吴烬似乎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讨论声，但具体内容他并没有听清。
吴烬小心地打量着老人：只见对方头上戴着一顶古旧的三角帽，花白色的头发从帽中落下；身上随意地披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大衣之下似乎还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手臂上的铁质护臂和靴子上的护甲都已经失去金属的光泽，表面的花纹也磨损得一干二净；嶙峋的手上即使堆满了皱纹，也能清楚地看见老茧；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不仔细观察就会忽略掉的小伤疤。
时光与岁月在老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磨尽了年少轻狂的棱角，褪去了傲然雄姿的英气，却唯独没有带走老人那眼里的精光，任谁都能注意到那收入眼睛这个鞘里的利刃。
“噢，终于来了啊，吴烬。”与威伦大师那柔和却又坚定的语气不同，第一猎人说话干净利落，充满了气势。
“是。”
“哈哈哈，不用那么紧张，坐下吧。对。”
两人正坐对视着，老猎人缓缓地说道：“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问吧，那么在实力检测前，你就先问几个问题吧。”
大好的机会。吴烬内心确实憋了不少问题。
“威伦大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威伦啊，好令人怀念的称呼，现在应该没有几个人记得了吧。”
第一猎人叹了一口气。
“放心，那个老骨头好得很，真是的，伤成那样都还没死，真不知道让我该说什么，”老猎人发出了嘶哑的笑声，“要不是他及时清醒过来明确表明你不是叛徒，下面那群人估计还把你扔在牢房里呢。”
“对，就是这个，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回忆起了会议的部分内容，但吴烬还是不太明白那天晚上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事。
“哦，那天晚上啊。那天晚上长老会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要求参加的猎人不允许带武器，至于原因和会议目的我就无可奉告了，要不你自己回忆起来，要不等威伦大师告诉你。老夫因为去猎杀野兽了才没有出席，普通猎人更是不知道这件事，就连你也是被临时通知的。我们上层猎人自然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普通猎人就不知道了，所以你也别太怪他们把昏睡的你关进牢房里。”
老猎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吴烬只能勉强听清他说的话。
“据威伦所说，你当天晚上是通过二楼的传送点参加会议的，这也解释了你没能注意到那天晚上埋伏在附近的教会成员的原因。那天晚上九原城内部发生了多起兽化和怪物入侵的事件，大部分猎人都被引开了，估计那群小子也完全不觉得能有什么对那几个家伙产生威胁才放心离开的吧，却没料到那几个家伙没有带武器……那几个家伙真的是群笨蛋啊，就算是那样，也没必要不带武器啊。”
老猎人又叹了一口气，吴烬知道他在缅怀着已逝的故人。
只不过他更好奇所谓的“那样”到底是指什么情况。
但坎赛尔应该是不会告诉他的。
“唉，要是那天晚上你是骑车去的，估计就不会……不，那时的你应该也是手无寸铁的吧，那你只会被当场撕碎。唉，”老人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们继续吧。”
“至于你是如何逃离现场的，我们也大致找到原因。我们在屠杀现场和你所说的那个别墅里都找到了相同的秘法阵。”
“唉，在那栋别墅里也有吗？”
“是的，就被压在你杀的那头野兽身下。回归正题，这两个秘法阵是召唤阵，是用来呼唤起源之海所信仰的神明的，据老夫所知，目前并没有发现其还有传送的作用。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原因我们目前还不知道……”
“等一下，大师，”吴烬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为什么要召唤古神啊？这根本……”
老猎人突然将身体倾了过来，小声地说道：“这件事可是机密，我们对外说明是为了更加了解起源之海而进行的一场危险的试验，那秘法阵的作用就是传送，你也是因此才会出现在那么远的废墟里。”
“这是……”
“都说了这是对外的说辞，不仅可以解释会议内容，也可以洗清你的嫌疑。至于真相你就埋在肚子里，千万别说出来，否则这件事就没完了，到时候九原就乱了。”
“……明白了。”
“很好，那么就不闲聊了。现在就让老夫对你的实力进行检测吧。”
“真的只有您一个考官吗？”
“呵呵，臭小子，行政部现在可没有时间管你。”坎赛尔笑着拍了拍吴烬的肩膀，“他们经常这样，所以当他们没空时，就由我来考试，用特殊的方法。”
“大师，您什么意思？”
“嘛，就让老夫在告诉你一些事情吧。你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这场实力检测原本不算太必要的，但你是例外，我们必须得检测你的实力，再展开针对训练，不仅要让你恢复原本的实力，还要让你变得更强。”
“大师，这……”
“具体原因你现在不用知道，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第一猎人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轻轻笑了起来。
“我们开始吧，门外那群家伙什么都没有听到，应该也开始着急了吧。”
唉？吴烬愣了一下，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老猎人要刻意压低声音了，原来是隔墙有耳啊。
“对了，吴烬，你的朋友有告诉你老夫我的考核方法吗？”
“没有。”
吴烬想起了他们古怪的表情。
“哈哈哈，臭小子们真是坏心眼呢。”坎赛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那么老夫就来说明吧。吴烬，你知道吗？越靠近死亡，人就会下意识地拿出所有的本事来求生。”坎赛尔站了起来，吴烬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你是失忆之人，忘却了大部分战斗技巧，只能依靠仅有的肌肉记忆、战斗直觉和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的确。吴烬明白在他脑海中仿佛被硬塞进去的知识百科里，虽有不少剑术知识，却始终零碎，难成体系，跟初学者没有多大差别。
“所谓的检测实力，实际上就是检测你过去练就的肌肉记忆和战斗直觉。而最具有效果的检测方法吗……”老猎人突然笑了一下，“只需要让你无限逼近死亡就行了。”
那一瞬间，吴烬面色一变，立刻疾步向后闪去，一下子退到了十步开外。同时，一股冲天的杀气自老猎人蔓延开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吴烬颤抖着戴上了护目镜，不由自主地拔出了长剑鹰之刃，“这也太可怕了吧，连呼吸都有点困难。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吴烬发现坎赛尔那原本显得有点佝偻的身躯在站起来后显得异常高大，他风衣的长下摆早已破烂不堪，靴子上也到处是磨损的痕迹。一把长剑和一把枪藏在他的风衣下面。
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呵呵呵，吴烬啊，”第一猎人缓缓拔出了长剑，那把长剑的十字剑格似乎有点异常的长而大，“努力别被老夫我斩了哦。”
然后他动了。
吴烬甚至还没有看清对方的身形，对方就已经闪到了他面前，单手以力劈华山之势斩出第一击。
仅仅是第一击就震得吴烬虎口发麻，用于格挡的鹰之刃也发出了一声悲鸣。力量的差距一瞬间就显现出来。
“不对！”坎赛尔大喝一声，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又挥来一记橫斩。
“我靠！”伴随着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吴烬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一瞬间的耳鸣，双手也被这一击打得剧痛。
天知道老人是如何用那干瘦的身躯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不对！”老猎人顺势挥出了第三击。
“不对！”第四击。
“不对！”第五击。
不对！
不对！
不对！
不对！
不对！
短短十秒内，坎赛尔就挥出了十多记斩击，呼吸平和，披着的大衣也没有滑落；反观吴烬，仅仅只是硬撑着接下这数计斩击，就已经筋疲力尽，颇为狼狈。
“都说了不对。”坎赛尔将剑高高举起，“还不明白吗？”
上段攻击，速缓而力大，凶猛霸道。
若再如前面那样硬接这一击，吴烬估计会被连人带剑斩倒在地。
寒光在他眼前闪过，一些白色的光点似乎在其中闪耀，四周的一切宛若风化的岩石一般化为灰尘，随风消逝。在这些灰尘中，吴烬似乎看到一个小男孩从木桩上摔了下来。
长剑掉落一旁，浑身上下满是淤青，小男孩似乎疼得想哭，但吴烬看到了威伦大师在朝他怒吼，小男孩咬着牙站了起来，身上滴着血，继续爬到木桩上。
寒光撕裂了灰尘，将吴烬带回了现实，霸道而凶狠的杀气扑面而来。
别小看我啊！
在剑未落下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在吴烬的眼里停滞了一般，他清楚地听见了两人的心跳声，长剑的运动轨迹也顷刻间被吴烬的双眼捕捉。
吸气。
呼气。
紧接着，长剑伴随着疾风迅速斩下。吴烬的眼睛如鹰眼般锁定了长剑，鹰之刃挥舞，在轻触到到长剑的电光火石之间，如流水一般将长剑偏转了方向。
逆刃·流水，以流水之势偏转攻击的剑技。
一瞬间，老猎人的中路大开，胸前毫无防御。
好机会。吴烬立刻收剑刺出，寒锋才刺出一半就无法再向前进半步——坎赛尔那干枯的左手像钳子一般牢牢地抓住了吴烬的手。
“不错。”话音刚落，吴烬便被急速拉近，腹部先是硬吃了两下膝击，还没来得及反击，手突然被松开，紧接着，他的腹部又挨了一脚，整个人像棉絮一样飞了出去。
借着冲击力，吴烬在地上翻滚而起，半蹲着吐了一口血。
半分钟不到，吴烬就已经受伤了。
“好小子，还没倒下。”坎赛尔转了转脖子，“刚刚用了剑技了吧，还记得就好，但你得保证要用这一招接下每一记攻击才行。洞察力和战斗直觉也不错，但仅仅是观察攻击轨迹是不够的，不然你也不会挨老夫那几脚。”
老猎人放低了架势，双手握住了长剑，“好了，快站起来，热身完毕，老夫也该稍微认真一下了。”
吴烬喘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摆出了架势。
十步间隔，一吸之间，坎赛尔就闪到了吴烬面前，长剑卷着杀气迅猛挥出。
不妙。
吴烬撤步右闪，当即，原先所站之处就被撕开了一个裂缝。地砖的碎屑在空中飞舞，一股杀气从中传出，吴烬立刻偏转脑袋，一个小口子在脸上裂开，再慢一步，吴烬的耳朵可能就没了。
又是一些画面闪过，吴烬又一次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小男孩。
不能这样。
吴烬一咬牙，稳住心神，将这些画面悉数从脑海中赶走。
必须反击。
揪准对方的身影，吴烬立刻回击，一瞬间金属的悲鸣响溢屋内。两人在短短数十秒内交锋数下，空气被撕裂，地砖被粉碎，吴烬在席卷全身的杀气面前难以呼吸，只感觉对方的长剑如毒蛇般在自己四周跃动，紧接着自己就遍体鳞伤。自己的血先是落在了对方的长剑上，紧接着在长剑的挥舞下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吴烬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清第一猎人的身影，只看得见一个浑身缠绕着杀气的黑影紧紧地追着自己，如野兽一般随时准备把自己吞噬，而能够跟随黑影而舞动的只有死亡。
不能慌。吴烬的心跳声甚至连他自己都嫌烦。
不能乱。稳健地踏出一步又一步，闪避、格挡、反击。他现在并不能使用剑技格挡住每一下攻击，只能通过拙劣的步法来回避攻击。
没有反转处境的剑技。
也没有巧妙回避的步法。
等待着吴烬的似乎只有被追上后的死亡。
但吴烬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张手牌，他现在需要的是等待最佳时机。
猎人需要耐心。
然后吴烬开始拼命地移动、走位、回避，力求躲开老猎人的锋芒。寒光即使在第一下挥空后，也能马上折回在他身上击出血花。碎裂的地砖也在飞起后将他的衣服或皮肤划破。
一切的一切都在刺痛着吴烬的神经，战斗会在黑影追上他后结束，他仅仅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这回是墙被砍碎，吴烬为了摆脱被锁死在墙边的困境，多花了点时间逃离，结果就是被立即追上了。
打打跑跑的闹剧瞬间结束。
在极近的距离下，吴烬总算看清了坎赛尔的身影，老人的表情非常平静，呼吸依旧非常平稳，那件披在身上的军大衣也完全要滑落的趋势。现在的距离特别尴尬，这距离很方便剑术高超的老猎人施展开来，却完全限制住了实力大减的吴烬。
这是无解的处境。
除非，
吴烬迅速将左手伸到腰后，以半秒不到的时间掏出了左轮手枪，枪身还贴着自己的腰，他就射出了一枪。
先手开枪注重压制，而后手开枪则注重一击毙命。
吴烬也并不求击杀老猎人，他觉得若是能让对方停下给自己缓一口气就行了。
看你怎么办？
但老猎人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
一道寒光闪过，那颗大威力的马格努子弹被一剑切成了两半。
唉？
子弹的碎片从老猎人的脸两侧掠过。那一瞬间，那颗子弹距他额头仅有一指之隔。
吴烬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道寒光掠过，他的身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衣服被撕裂，鲜血飞出。老猎人又接着用剑柄撞了吴烬一个踉跄，趁机冲上前一把抓住吴烬将他高高举起。
身体轻飘飘的，吴烬一阵恍惚，他看着淡黄色的天花板，仿佛看过了无数次般，就像过去的小男孩一样。
紧接着背部的剧痛将他迅速拉回了现实。
“咳！”地砖碎裂的同时，吴烬又吐了一口血，当即失去了再站起来的力量。
“嗯，还不错，虽然放水了一分钟，但最后能撑三分钟对于一个失忆的猎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只不过你的实力的确大不如前了。”坎赛尔缓缓将长剑收入鞘中。
“应该能打及格分吧，或者更高一点。好小子，你很努力嘛，不少东西你的身体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看样子你以前训练得很认真嘛，就连平时都没有落下。只不过嘛，可能是因为你天赋不太高的问题，你还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呢。”
吴烬苦笑着咳出了一口血，虽然身体很痛，但吴烬知道老猎人并没有下狠手，那一剑也只是恰到好处地砍入了胸口，不算深，也没有伤到要害，并不致命，只是最后那一摔有点过了。
“大师。”
“嗯？”
“多谢指点。”
“呵，你明白就好。老夫还想在这里坐一会儿，你等会儿有力气了就自己出去吧。”老猎人缓步走回了房间正中，缓缓地坐下，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冥想之中。
……
“三分钟，我赢了。”门外，布雷伍欢呼雀跃，周围的猎人们都切了一声，无线电那头也传来了一阵咒骂声。
十夜樱也露出了微笑。
“所以他应该是及格了吧。”无线电那头传来了一阵冷静的声音。
“那还用说。”布雷伍兴奋地说道，“三分钟，这可是第一猎人亲自动手，鹰派和蛇派对付他还能撑久点，我们狼派基本被近身就完了，能撑的时间差不多在四分钟左右吧。”
“我明白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无线电另一端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那吴烬人呢？”
“他还没出来。他……”
话音刚落，吴烬便推开了门。看到他的样子，众人努力把笑声憋在肚子里：护目镜被随意地吊在脖子上，衣服被削得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都是伤痕，鼻青脸肿，脚步虚浮，鲜血顺着衣服滴落在地上。
“大人！”一直沉默地守在门外的露薇娅连忙冲了过去，将他的右手搭在了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是薇娅啊，呵，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有点丢人。”
“没有的事，虽然大人一直很丢人。”
“好过分……”
布雷伍看了吴烬一眼，对无线电另一端的人说道：“他没死，样子好玩死了，真可惜你不在现场，这肯定是经典场面。”
“啧，真可惜。”
“好了，好了，我挂了。”
在关掉无线电后，他连忙上前将吴烬的另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
“老吴啊，是不是感觉活着很美好。”
“我滚你妹夫的……”
“哈哈哈。”
“在外边听我被打是不是很爽。”
“爽爆了，老先生把我这几年想对你做的事都给做了一遍，虽然很可惜不是我亲自动手，只不过还是挺爽的。”
“你大爷的。”
吴烬咧嘴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然后他有点狐疑地看向了布雷伍。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的事，我不就是没告诉考核方法嘛，这又不是多大点事。”
“也是。”吴烬叹了一口气，“我总感觉你们会拿我挨打的事赌博，那样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
“怎么了，布雷伍？”
“你乱想什么啊。”
布雷伍一巴掌拍在吴烬背上，差点把他拍吐血，一旁的露薇娅投来了责备的眼神。
“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兄弟们可关心你了。”
布雷伍朝四周的狼派猎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热情地围了过来。
“对啊，我们还想着你应该怎样才能撑更久一点呢。”
“我们在外面着急死了。”
“老吴，你很厉害嘛，失忆了都还那么能打。”
……
守门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布雷伍恳求的眼神和吴烬的微笑中没有说出一句话。
狼派猎人们簇拥着吴烬走进了走廊。十夜樱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是狐朋狗友，但他们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好呢。摊上这样一个老哥，真不知道月明是幸运还是不幸。算了，良，秀，走吧，等会儿还要收回我们的战利品。”
然后，三个蛇派猎人远远地跟着狼派猎人们走入了走廊。
另一边，在吴烬的工房的门前，吴月明抱着腿坐在台阶上，气鼓鼓地嘟着嘴，无可奈何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可恶，老哥那臭家伙，又把薇娅姐姐带到哪里去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