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旧结束了?”
再次见到亚兰德时,维克多不忘调侃一句,不带任何起伏。
“好好珍惜这两天的时光吧。”
对亚兰德怀疑的态度,越发加深,基本可以认定他就是制造事端让刺客逃脱的始作俑者。
面对冷笑,亚兰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或许过于疲倦,或者心不在焉,又或者仅仅选择无视。
无论如何,已是命悬一线。
或许在维克多眼里,他的这种反应就是心虚的表现,眼角泛起一道寒光,嘴角勾起少许锋利。
很可惜,闹剧即将结束。
不能再让你继续损害我财主的利益,他的钱等同我的钱。
长期饭碗可不能就这样砸了。
至少在我厌倦之前,而不是现在。
抬起头,轻轻搭在亚兰德的肩膀上。
“别怪我,现在是非常时期,这几天你如果能表现好的话。”
拍了拍亚兰德的肩膀,微微一笑。
“别让大人失望了。”
只是,这句话里面所隐藏的尖刀,已尽数呈现在亚兰德的面前。
这是一个警告。
他的确是在怀疑自己,或者说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要么留。
要么。
亡。
十里寒风不及言刃霜。
这就是现在亚兰德内心最大的感触。
被恐惧握住的心脏,一下子唤醒了疲倦的大脑。
然而,留下来又如何?
从一开始,亚兰德就没打算留在这个喧嚣之地,他所向往的地方并没有改变。
整个过程,旁边的士兵没有一个敢言语,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发出声音,握住武器的手掌已经因冰冷而失去了知觉。
仿佛那句话当中的锋芒,他们都看在眼内。
目送着维克多离开,亚兰德闭上眼睛片刻并再度睁开,稍稍抬起头,目光看向远方。
麻烦事,果然很讨厌。
如果我是魔王的话,为何要被强行卷入这样的事情当中。
第一次,如此剧烈地真切地渴望得到那强大的力量,谁也不能反驳,谁也不能反抗的力量。
在他心中,或者正是这份力量,才能让他和这个喧嚣的世界分隔开来,遁入无影当中,静静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
比如那个幕后黑手,如果自己能够摄取他的力量,是否就能让自己更接近魔王?
那时候,自己的确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体内,本应该自己实力会有极大的提升。
奈何在亡者之地碰上了那个使用黑魔法,该死的精灵。
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越是去思考,越是发现自己被无力感所束缚着。
还是,不要再深入思考。
现在让我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思考,果然也很麻烦。
迈出脚步,身体向前,朝着伤兵营走去。
一路上,注意到亚兰德的士兵们本想打招呼,正当打算开口循例行礼时,却被亚兰德那冰冷的面孔所止住的话语。
剩下的仅仅有凝固的眼神。
刚收到消息,便来到伤兵营前,做好和佛洛伊德接触的准备。
现在佛洛伊德依然会认为自己是叛徒吧,再说在这种环境下也没法好好解释。
不经意地,大脑又开始运作起来。
尽管麻烦,但还是要面对的,摆在面前最大的问题。
或者说,暂时不要见面比较好?
至少这样的行为并不合时机。
与此同时,里面走出来一名医疗兵,毅然正是亚兰德亲自吩咐让他照顾佛洛伊德的人,他刚才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大概也听到站岗士兵向亚兰德问候,这才走出来。
“大人你到了啊,那名伤员已经醒过来了。”
声音故意压低。
闻言,亚兰德微微皱起眉头。
当这名医疗兵疑惑地看着他并再度开口,沉默片刻的亚兰德这才回过神来。
还是,不要见面吧。
“替我告诉他,他的同伴平安无事,这两天都不用担心什么,就这样吧。”
“大人,您的意思是?”
稍作思考,医疗兵并不能理解亚兰德这番话的意思,也不懂为何面前这名新晋的大人会如此看重一个伤兵,大概是曾经的战友?
当亚兰德第一次被送入这里时,他也有协助治疗过亚兰德,但那时候并不见这名士兵的身影。
估计是和最近刺客制造的混乱有关。
自己一个人也起码负责数名伤员的治疗和看护,大概是太忙了,没有注意到。
落差。
大概是这样吧。
“不需要多说,就传达刚才那一句话可以了。”
说罢,亚兰德转身离开,医疗兵再追问也没有余地,面上尽是惘然。
饶了饶头,认为自己不要再继续深入去思考比较好。
重新回到伤兵营内,和外面寒风呼啸不同,里面尽管弥漫着药水味道,但相比外面依然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什么?”
佛洛伊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的这么说?
“对,刚才亚兰德大人的确这么说。”
“还有其他吗?”
“没了。”
非常明确,也非常的简单粗暴,以一句话,传达全部的信息。
只是麻痹自己的谎言?
但为什么只有一句话,也不来和自己当面说清楚?
环视四周,这的确不是一个能倘开心扉交谈的地方,这说明他在顾忌着什么。
也可能只是某种心理战术,假装自己并没有背叛。
自己可是亲眼看着同伴被残杀。
每当想起在监狱所看到的每一个画面,尤其是同伴的尸体就这样被抛弃在监仓中的那个画面。
愤怒,恨意,杀气,就会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我凭什么因为一句话而相信他!
简直荒谬!
再说在亲眼看见前,同伴到底如何,根本无从得知,他是否真的说谎,更无从得知。
只要思考一下就知道,他所说的这句话,就算在公共场合当面说出来,也不会引起怀疑。
却要通过传话的方式告知自己,这本质上就很奇怪。
而且,每过一天,自己的同伴就会被带走接受那惨无人道的拷问,自己怎么可能会继续停留在这里,白白地让同伴牺牲。
因为下一个拷问的对象,无论是谁,对足以使自己彻底绝望。
情绪激动的同时,胸口的伤口再次传来剧痛,脸色也因此发白。
“喂喂!你不要这么激动,不然伤口很难愈合的。”
见他因为一句话而变得如此激动,这名医疗兵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的猜测踩对了。
果然,昔日的好兄弟,因为落差,反目成仇。
不禁让人叹息。
“我要去找他!”
“先别激动,别忘了你可是身受重伤的,鲁莽行事只会让伤势恶化。”
很严肃的告诫,每一个字狠狠地敲打着佛洛伊德那混乱的大脑,这才渐渐平伏下来。
差点忘记,自己身在格伦黎家族的兵营当中,换句话说就是虎穴。
有什么轻举妄动,随时都会命丧黄泉。
不行!
我的心愿还没有实现!
承诺苏菲亚的约定还没有兑现!
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因为这种理由送命!
快醒醒,佛洛伊德,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冷静下来!快冷静下来!
就这样通过不停地敲醒自己,让自己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本来紊乱的呼吸渐渐恢复下来,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伏下来,剩下的或许至于心中的那一片星星之火。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等伤好了再努力也不迟,总有一天你也能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大人物。”
不知缘由的医疗兵试图鼓舞在他眼里被定义为失落的佛洛伊德。
“不,我会先打败他。”
唉,还是太年轻了。
医疗兵摇了摇头,暗里叹息。
尽管如此,佛洛伊德心里依然挂念着自己的同伴。
还是不能闲下来,我必须先知道自己同伴的情况。
再者,明明今天是被维克多亲自带到这里来接受拷问的,自己却依然活着。
这又是为了什么?
当诱饵?
继续折磨自己?
他到底在计划什么。
等等,还有一个让在意的地方!
“医生,你知不知道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后半句话?
吊起眼珠,医疗兵稍作思考,似乎明白他的意识。
“听其他士兵提到,后天联合会其余两个家族的人会到访,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联合会其余两个家族?
这些日子一直保持着神秘的其余两个家族会来到这里?
“其实另外两个家族不定其也会来这里到访,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每当收到这个通知上面的人都会颁布比平时严厉好几倍的戒律。”
其余两个家族....
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佛洛伊德顿时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到底,要不要....
犹豫,莫大的犹豫,自己曾经发誓过不会这么做,但眼下这个近乎绝望的状态下,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到头来,仿佛像个耍脾气的孩子。
自嘲地暗里笑着,一旁的医疗兵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你怎么了?”
“我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这两天内能下床活动的办法?”
“那不行!太乱来了,再怎么说你伤得这么重至少要休息一周才能下床活动。”
“不,多一天我都不能接受!”
除了年少轻狂,顽固和逞强也是一个通病啊。
但从佛洛伊德双眼中所散发出,那无比坚定,充满力量的意志,却深深地感染到了这名医疗兵。
看样子,怎么劝也没有用。
肩膀泄气一般垂下,无奈,但也不会否认。
要不,借这个机会得到亚兰德大人的赏识,得到点好处也不错啊。
“好吧,我尽力而为。”
闻言,佛洛伊德用力点头。
就算是多难喝多刺激的药剂,佛洛伊德都能咬着牙接受,为的就是争取自由行动。
要赶在联合会三大家族会面前,抢到先机。
亚兰德刚才传达的那句话,并非虚无之话,但当自己试图猜测他的意图时,却怎么也猜不透。
而这个前提是,佛洛伊德依然不会认为亚兰德是带着善意传达这个信息。
自己原来的计划并非失败了,只是在里面追加一些连自己都没想到的步骤。
而执行这些的,正是他自己。
我不会输,也不会认输!
已经三年了,成败在此一着!
兴奋的心情,和紧张的心情混杂在一起,使得心跳剧烈起来,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要在今天能下床?”
越想越奇怪,而且还是赶在联合会会面的这个时期。
难道有什么秘密吗?
秘密?
大概他也猜测到,这种非常时期提出如此非常要求的自己会被怀疑吧。
“因为,我所喜欢的人会跟随别的家族来参加会面,我不想让她看到我逊色的一面!”
如此铿锵有力的一席话,也是非常简洁的一句话,就足够驱散这名医疗兵的想法,透过佛洛伊德的双眼当中,看不出那是谎言,也不是搪塞的借口。
年轻,真好啊。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帮你一把!”
说着,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通体紫色的药丸塞到佛洛伊德手里。
能在这种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必定不是泛泛之物。
“这是我的私人珍藏,以前抵抗魔族的时候,当有受伤的士兵无法立刻恢复,便会使用这种药丸,吃下它能立刻麻痹你的痛楚,当然不仅仅因为这一点,同时也能短时间内增强你的力量。”
“真的?”
佛洛伊德将信将疑,意识下马上就想把这个药丸吞下去,立刻被阻止。
医疗兵用非常凝重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它的确很厉害,但相对的,也有很大的副作用。”
副作用?
我才不管这些,如果我明天前不能行动起来,就算让我变成痊愈也没有用!
“我必须警告你一句,它能使你变强,但同时也会破坏你的身体,到时候你要真的痊愈就不是一个半月那么简单的事情,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但现在佛洛伊德哪里会想这么多,伺机一把抢过紫色药丸,并迅速塞入口中,咽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3秒。
对他而言,只要死不了,其他都不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