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回去一趟的伊薇儿，想起了口袋里的手帕，回想起早上咳出血的亚兰德。
或许，这个是现在唯一能破局的关键所在。
缓缓从口袋中摸出血迹已经风干的手帕，并抬手递到麦迪森面前。
一开始并不理解伊薇儿此版举动，但靠近一看发现上面沾着血迹。
“这个手帕上面是我朋友他今早吐的血，应该有用。”
见状，麦迪森接过手帕，一番审视后默默点头表示这个可以作为代替品。
“可以，我这就去调试解药。”
“大概要多久？”
尽管事情已经有进展，但伊薇儿并不知道要等待多久，如果时间太长的话，亚兰德恐怕也熬不起。
闻言，麦迪森这才中兴奋的沉醉中被拉了回来，抬头就看到伊薇儿急切的眼神。
“关于‘响尾蛇’的毒，我一直有在关注，也尝试过调试解药。”
“那就是很快就可以制作出解毒剂了？”
兴奋，心脏欢呼地咕咚起来。
“但我得到消息他所使用的毒一直都在变化，我不能保证我之前研制的解毒凑效。”
“那就是要重新开始？”
时间不等人，伊薇儿很焦急。
“这个不好说。”
麦迪森的话泼了伊薇儿一桶冷水。
“为什么！”
伊薇儿激动地按住麦迪森的双肩，情绪无法平静下来。
“你把解毒剂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只靠一个样本一次就能够成功的话，那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研究？”
麦迪森有些恼火，并指着几乎贴满一屋子的纸张，这些都是她研究药剂所做的各种各样的研究内容，而且也仅仅是几种药剂，都在不断地改良。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真的等不了。”
“小姑娘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人事，剩下听天命。”
太多生死离别，事到如今早已见怪不怪了。且研制解药，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
她有对‘响尾蛇’的毒研究过这点不假，但剂量，药效都需要去不断调试，才能真正称得上解毒剂，才能拿得出手。
越是回想起麦迪森刚才那一句话，伊薇儿就越是心急如焚。
亚兰德体质的确比常人要强，但不代表是无所畏惧的。
如果只是受伤的话，亚兰德的确可以硬撑过去。
但中毒不同，而且这次的毒威力不一般，也非寻常毒药。这个之前从未遇过的事，越是去想，自己就越是坐立不安。
很害怕解药出来了，但亚兰德已经无力回天，那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伊薇儿的脸色沉了下去，脸如死灰，心灰意冷。
“他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
“我明白。”
看着无力跪坐在地上，捂脸痛哭的伊薇儿，麦迪森很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这般经历，自己能活下来，全靠那些曾经的同伴，但那些人早已经不在了。
全部死在‘响尾蛇’的手上，不是被打成重伤不治，不是被利刃割喉，全都被他的毒折磨致死。
麦迪森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还埋藏在她心里，本来不打算提出来。
但自己这么做有何‘响尾蛇’有什么不同？
“还有一个办法。”
“他等不了。”
回想起今早亚兰德吐血的画面，伊薇儿不敢去赌。
“1天就可以调试出来，而且可以保证药效，但前提是要你协助我。”
麦迪森伸出一根手指，神情非常严肃，伊薇儿还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一个能称得上豪赌的提议。
这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
“我愿意尝试。”
但与其拖长时间，面对各种不确定性，这个是眼下最快最有效的选择。
“但这个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唯独有一点我也无法保证。”
麦迪森将自己的内心所想一一告诉伊薇儿。
片刻后，面对这般疯狂的提议，着实是吓了一跳，这的确如同她所言。
“跟我来。”
麦迪森本想能立刻拿回手帕，但伊薇儿并不打算轻易放手，只能暂时放弃，随后两人朝着2楼走去。
打开房门，二楼并没有分隔出房间，完完全全是一个大厅，里面摆满了各种设备。
“在我调试的时候请保持安静，到时候再叫你。”
“好。”
伊薇儿擦拭着泛红的眼眶，在一旁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过于专业的操作，自己无法插手，也不敢打扰，生怕会出纰漏。
“你先把这些药先喝下去，虽然作用不大，但总比没有好。”
说罢，递了几瓶药剂给伊薇儿，伊薇儿二话不说便全部一饮而尽，无论味道如何，也全然不问其中成分是什么。
伊薇儿明白她的意思，至少自己身体状态要保持好，不然这么折腾下来估计第一个倒下的会是自己，到时候谁把药送到亚兰德那里？
遵从对方的意思，伊薇儿服药以后乖乖地留在小客厅中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药里面有催眠的作用，再加上这里要比旅馆还要温和舒适，一路奔波过来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的伊薇儿渐渐产生了困意，连刚才的咖啡作用被抵消了。
亚兰德，等我。
“咳咳咳！”
“怎么了！”
时间来到正午，外出的伊薇儿还没有任何消息，只剩下杰妮安一个人在干等。
为了好好照顾亚兰德，她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亚兰德，此时亚兰德的体温虽然起伏没那么大，但忽冷忽热的情况依然没有消失。
仅仅一个中午，就已经消耗了杰妮安巨大的精力，产生阵阵头痛。
正当自己转头离开喝口水的时候，亚兰德剧烈咳嗽起来，而且咳出血来，吓了杰妮安一大跳。
早上伊薇儿刚走的时候也出现过。
但自己也不懂药理，这种情况根本也无计可施，只能连忙擦拭他嘴边和溅射到床单的血迹。
纯白的床单已经被染红，留下了斑斑痕迹，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因为麻痹过后的副作用，亚兰德还是没法好好说话，甚至身体机能也得不到很好的反馈，只能轻微移动。
每当想移动哪怕一丁点身体的时候，全身都会传来如针刺一般的痛楚。
好痛。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全身充斥着无力感，头晕脑胀，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找不到方向感，仿佛遁入虚空，身体不属于自己。
呼吸也开始不畅顺，仿佛喉咙被人握住，这个力度在一点一点加大。
因为没法好好说话，杰妮安也无法弄清楚亚兰德现在的情况。
“喂，你这家伙振作点！”
杰妮安一边手忙脚乱捉住一旁的床单擦拭着血迹，脸上全是慌张，瞳孔正在不安地颤动着。
伊薇儿已经离开了有半天时间，但此时杰妮安已经是如坐针毡，她的心里何尝不和伊薇儿一样，都很害怕亚兰德熬不下去。
“快点回来啊。”
好不容易把亚兰德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杰妮安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嘴巴和眼睛微微张开，脸色惨白，只有胸口还有轻微动静，不然谁看上去都会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死人。
随后，赶忙上前丢下沾满血的床单一角，捉住亚兰德的手。
闭上双眼，运转起自己身上的魔力。
他的手，非常冰冷，不像是人的手，仿佛是这个房间里的一件装饰品，兴趣恶劣的装饰品。
“求求你不要有事，还有很多事情要等你去做。”
除了施法稳定亚兰德的体温。
也只剩下祈祷，看不到头的祈祷，虚无缥缈的祈祷。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现状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来得太突然。
片刻后，在杰妮安的努力下，亚兰德冰冷的躯体才逐渐稳定下来，至少不再像冰窟。但毫无疑问情况正在急速恶化，自己如果继续这样高强度消耗魔力，很快就会耗尽，到时候万一再出现刚才的情况，自己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看着自己身旁伊薇儿临走前留给自己的物件——一块拇指大小的六角宝石，从本来晶莹剔透闪烁着温和光芒到现在光芒暗淡。
自己需要施法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从最开始的半天，再到现在的需要3小时进行一次施法，恐怕间隔再缩短的话自己只能寸步不离，更别说稍作休息了。
杰妮安明白，若宝石的光芒完全消散，那就是亚兰德的死期到来的时候。
真正的死局。
此时她正喘着气，脸色也有几分泛白，额头上不满了细密的汗珠，杰妮安自己的状态也不容乐观。
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少次。
转身走到椅子上无力地坐下，靠在椅背上，右臂手臂盖着双眼屏蔽外界的光线。
脑海中正在控诉着这种上天对自己的不公。
每一次都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消耗最大的不是魔力，而是精神。
厄运一词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回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
在这之前，自己是被任命为众多女神当中的一员，和其他女神一起维护着大陆上魔法流动的稳定。
这一切，要从三十多年前，那个贸然闯进自己领域的男人开始。
在自己再度醒来时，躺在一个外形奇特的“床”上面作为一个人类的小女孩苏醒，身处于一个充满药水味道且冰冷的大房间中，摆放着各种设备。那时候身旁站着一个欢呼雀跃的成年人，从着装上看是从事研究的人，环视着四周，有好几张和自己躺着一样的“床”的小孩，有的正在痛苦地挣扎着，有的被一张雪白的布所盖住，一动不动，怕是已经死去。
自己是幸运的，再度苏醒过来；但也是不幸的，因为那时候很虚弱，一开始甚至没法运转体内的魔力，更别说施展魔法。
后续那些研究人员对自己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实验，包括注射了数不过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
最后能坚持下来的小孩只剩下自己和起亚，自己在那个时候和起亚邂逅了，感受到了他身上微弱的元素魔法气息。
再之后，遇到了伊薇儿，因为她自己和起亚免受了很多罪。
这之后，便是被派往亚兰德所在处，中途想脱身却被锁住了，一路上被人暗中盯住，也无法逃脱。
不知不觉，经历了很多，走到了这里。
为了起亚走到这里，但现在已经是尽头了吗？
不甘心。
已经走了那么长的路，还没能唤醒起亚，自己还没好好向起亚展现自己作为姐姐的一面。
到此为止了吗？
不甘心。
非常的不甘心。
不应该这样的，自己好歹是个女神，这里不是自己的终点。
伸出手，惘然地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
“这就是我的极限吗？”
侧头看向亚兰德，自己总觉得和他有种很奇妙的缘分，他对自己而言，就是一个灾难，自从遇到他之后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但现在，在自己取回女神的力量前，还必须要依靠他，否则自己甚至连这个鬼地方都无法离开。
人类的世界，太过复杂，太过凶险。
可以的话，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比起人类的城市，自己更喜欢野外。
但不能，也无能为力。
“当初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枯燥的等待时间，杰妮安思绪汹涌，脑海中闪烁过过去很多的画面，包括那个改变一切的一段记忆。
为什么自己会对亚兰德产生恐惧，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和那个男人有关。
他们眼眸的深处，是一个深渊，深不见底。
自己若是去注视，仿佛会被拉入深渊当中，万劫不复。
那时候会输，似乎是和这个有关。
从未见过，至今心有余悸。
心情很杂乱，像无序的线一样交缠在一起，无法屡清，更无法思考，陷入停滞，甚至倒带。
第三天。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心想这里有很多人对自己一行人虎视眈眈，张牙舞爪，只是因为待在这里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回想起早上伊薇儿去去早餐的时候，她还是被袭击了，只是侥幸逃脱了。
那三天之后，当自己不得不离开这个庇护所。
如果亚兰德还是没能恢复过来，甚至客死异乡。
那之后呢？
之后的事，杰妮安根本不敢去想象，才发现自己一路上都被亚兰德所保护着。
起亚不在，亚兰德倒下，伊薇儿离开，自己仿佛孤独一人。
发现了自己依然弱小，更是无法给自己任何带有积极意义的想法。
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白的，在伊薇儿回来之前坚持住，不能让亚兰德死去。等待伊薇儿的好消息，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让自己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次日傍晚。
“我很佩服你，坚持下来了。”
深藏在小巷中的建筑物内，穿着陈旧白大褂的女性情不自禁地鼓掌。
她鼓掌的对象，是那位寻找自己帮助，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目的的少女。
此时少女脸色苍白，步履不稳，精神状态也很差，但脸上却带着喜悦。
“努力没有白费。咳咳咳。”
差点摔倒，但被女性及时扶住。
穿白大褂的女性黑眼圈变得更深，但和少女一样，脸上表现出的是喜悦，还有兴奋。
从昨天下午开始直到现在，两人并没有休息过片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奋战，得到了彼此都想要的收获。
时间之短超过了两人的预料。
但相比白大褂的女性，少女付出得要多得多。
“这是你需要的解毒剂，好好保管。”
闻言，伊薇儿点了点头。
刚想接过解毒剂，但伊薇儿发现自己的脚步轻浮，膝盖没法很好地直起来。她身旁的地面，堆放着好几片染着深红的布片，其他地方也散落了零星几片。
“你太勉强自己，先休息一下吧。”
“不了，我想尽早回去。”
尽管状态很差，但伊薇儿依然坚持。麦迪森见状叹了口气，并转身走了一个药架上拿出一瓶巴掌大的翠绿色玻璃瓶，走到伊薇儿的身前。
“这算我给你的饯别礼吧。”
接过药水，伊薇儿二话不说并打开瓶盖一饮而尽，丝毫没有怀疑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后，一阵清凉的触感到达胃部并扩散开来，本来很差的精神有所恢复，至少不会走两步会摔倒在地上。
不如说，还没等麦迪森开口说明，这让她愣了一下，但也不好说什么。
“这是我最新研制的『振奋药水』，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强体力，药效大概半个小时。尽管如此，你刚才好不容易从生死的徘徊边缘活了过来，这个药水只能起辅助作用，所以回去的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而且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闻言，伊薇儿点头，并很快把解毒剂收好，重新披上斗篷和缠上绷带隐藏自己的外观，准备动身出发。
“谢谢你麦迪森医生，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
“你也给了我有价值的信息，这就足够了。”
因为伊薇儿的到来，麦迪森得以解开了‘响尾蛇’所使用毒的真面目，过程虽然很艰难，但在伊薇儿的配合下进展神速，再加上自己之前积累的数据终于制作出了解毒剂。一件长期研究的事得出了答案，对于任何从事研究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况且这是和‘响尾蛇’有关的。
麦迪森的内心，此时还残存着喜悦的火焰。
而伊薇儿的内心，认为总算在这个地方遇到好人而感到高兴。
窗外依然飘着小雪，街道的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温度只有零下几度。
站在大门前，伊薇儿挥手和麦迪森道别。
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大门，寒冷的空气所产生的巨大温差向自己迎面袭来。
“等下，把这个戴上吧。”
麦迪森掏出一条围巾围在伊薇儿的脖子上，虽然已经褪色，但其厚实程度能为伊薇儿提供不错的御寒能力。
伊薇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房子，但她的眼中饱含着感谢。
这是她在寒冬中感受到的一个虽陌生，但足够温暖的温情。
此时她的心里，一朵微弱的火光，让她不至于被寒风所包围，照亮着她前进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