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楼的旁边三天内拔起了一座不高的临时研究设施,女孩如期来到了这里,对于这件事,大多数人只是略有耳闻。
毕竟,就算来了也是见不到的。
......
办理了难以想象的繁杂手续后,我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电子门锁出示了门禁卡。随着“嘀”的短暂一声,我感到了一阵轻松,同时,我也知道,新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电子门向两边打开。一丝与身后走廊完全不同的暖色灯光洒在我的身上。
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女孩早已坐好并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坐在女孩对面的椅子上,心情则一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你好~叫我子衿吧,怎么称呼你呐?”
清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向我飘来,相比之下女孩倒是一点也不怯生。
我抬起眼打量了她一番,虽说看不到全身,但我断定她身形纤细的程度大概一阵风都能刮跑,犹如流水般黑色的长发自然披在那单薄的肩膀上,只要是人看到这样的女孩都会产生一股保护欲吧?
只是,我不明白,在那瘦小的脸上,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为什么闪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光芒。
“你好,我叫周翰,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新陪语员了。以后每天的这个时间我都会过来。”我压抑住紧张凑近面前的麦克风。
另一边子衿随即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恩,好的周翰先生,我很开心。”
说真的,这种两个人明明面对面却隔着一面墙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这让我联想到了电视上的探监。
第一次如此正经的专门与人聊天,我有些慌乱,飘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身后的环境上。
女孩的身后是一个空荡的房间,正因为空荡所以显得无比巨大,与房间相比,她又显得如此渺小。
就像是看透我在想什么一样,她微笑着凑近麦克风,“由于这里建的很仓促,所以还没来得及给这里做内饰,不过仔细想想,只是作为会面室似乎也不用什么内饰。嘻嘻。”
意料之外的开朗,她就像是一个普通女孩一样平常自然的和我说话。
“周翰先生,给我讲一讲外面的事情吧?”子衿通过扬声器把她的想法传达给了我。
“外面?你想听什么?疫情吗?”
“嗯.....不是哦。”她轻轻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那个,那个我不想听。”
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没有人会喜欢去听死亡,我也不想讲那些。
不过,对于她可以自己找话题来打破尴尬我还是非常高兴的。
“我知道了。喜欢花吗?”
“嗯,还可以。”
......
这一个小时过的很快,我尽量把那些灰暗的东西过滤掉,给她讲着为数不多的美好。正因如此,那些灰暗的东西在我心里沉淀,也让我的心情愈发沉重,不过,不管我讲的是什么,她都听的很认真......
对面暖色的灯光暗了下去,一位工作人员来到我身边。
“时间到了。”
“嗯好。”
短暂告别后,我起身准备离开。直到我把椅子推回原位,女孩仍然坐在那里,坐在一片黑暗中,我听到她对着麦克风喃喃说了一句——
“周翰先生,打起精神来,你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是死的......”
一阵炫目,我咬了一下嘴唇。
回头,隔着玻璃,昏暗的房间内,已经看不清女孩的面容与表情。
......
......
灰色的天空看不见阳光,今天依旧是阴天......
坐在自己的车里,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子衿的那一句话还在我的耳中不断的回响
——“周翰先生,打起精神来,你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是死的。”——
“谁又不是呢?”我无奈的对着方向盘反问。
但下一秒,我又想起了什么,露出自嘲的笑容。
“对啊,你不是。”
在这个没有色彩的时代,人人都面临着同一个绝望,每个人都心如死灰般活着,对于这个女孩的开朗我真的无法理解。
回到家里,我什么也不想做,冲了个澡后就将自己撂倒在床上,床的正对面就是衣架,我就躺在那里盯着上面的白大褂发呆。
——“周翰先生,打起精神来,你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是死的。”——
我揉了揉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真是难办啊。”
屋内安静的出奇,唯一的声音只有机械钟表秒针有节奏的“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叮——”
突然,一阵铃声的插入吓了我一跳。
来电显示:主任
呼——
我喘出口气。
“主任?”
“哎,小周啊,今天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糟糕透了......
“嗯还可以。”我强颜欢笑。
“哈哈,那就好,我就是问一下,不打扰你休息了哈。”
“嗯.....主任再见......”
我把手机随手丢在床上,脱力般把胳膊搭在眼上。
......
这一夜,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