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纤越发觉得自己疯了。
她仿佛真如疯癫一般,自己一个人时都能疯狂地笑起来,笑声却如同恶魔一般。
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
她的疯癫亦是如此。
她想,如果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意识,能说话的话,她一定会对自己说一句:你好,奉纤!但现在,她却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她生病的时候,是十五岁。当时,她正在上课,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就像沉入了海底,她想往上游,想浮出海面,却浑身无力,她不停地挣扎,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醒来时,戴着呼吸面罩,左手打着点滴,右手被心电图机绑住,只能眨眨眼睛。
她只知道,自己得了一种永远也治不好的病,她也知道自己假装睡着时父母来到她的床边哭泣。
现在的她,二十五岁。十年的光阴,病魔无时无刻不在对她进行着折磨,她最终是倒下了。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在脑海中放映着自己的过往。
她仿佛还是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拉着父母的手要买棉花糖吃,在父亲的怀里撒娇,吃着母亲做的可口的饭菜。
就像是做梦一样,梦中的人儿是多么的虚幻,却又是多么的真实。记忆中儿时玩伴的脸早已模糊,却又清楚的知道他们是谁。
十七岁时,她懂得了喜欢的感觉,是心跳加速,也是面红耳赤。
那时,她总是频繁地进出医院,在某次住院时,她遇见了他,奉纤的病友。还记得,那次又是被医院的救护车拉走的,当她醒来时,早已被转入普通病房。“需要我帮你叫护士吗?”隔壁床的少年微笑着说到。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眼前的少年十分苍白,但脸上的微笑却教人很温暖。她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喉咙发干,沙哑地说到:“谢谢……”“不用谢,举手之劳”,少年依旧微笑。
她认识了他。
冬日总是显得那么寂寥,寒冷,而他,却给了奉纤温暖。
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步;他会做针线活,织了一条围巾给她,而她却总是因为自己的手太笨而常常暗自埋怨自己不能亲手做什么东西送给他。
两家的父母总是聚在一起谈论他们小时候的事,时而大笑,时而哭泣。
她离不开他了,而他,却悄然离去。
留给奉纤的,只有一件针织毛衣,针织帽和针织手套,上面绣着他们的名字。
面对他的不告而别,她很伤心,她明白,他们终究是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了。她将思念埋葬在心里,将成为她永远的惦念。
她又扛过了几年,二十四岁。她在杂志社工作,在世界各地奔走,带着他一起。
她的上司,总是很凶,但对她并不苛刻,她的同事,文泽,虽然从不反驳上司,却很少认同上司的观点,是一个三观很正的人。
她的父母让她不要太累,多待在他们身边,而她却想用最后的时候去看看这个世界。
她终是倒下了,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很想笑,想像恶魔一般痛快地笑,尖厉地笑。
天已经黑了,她的父母一直守在她的身旁。她又看见他了,看见他在对自己笑,对自己招手,对自己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接下来的路,就让我陪着你吧。”她伸出了手,拉住了他,走向了光芒。
她的父母彻夜守在她的身旁,陪着她走过了最后的时光。
她终是亡了,带着她的惦念,那个少年——陈余一起走了。
奉纤与陈余合葬在一起。
奉纤死于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七日,陈余死于二零一一年三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