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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炎炎夏日下的夜晚，一个男人正躺倒在某个城市中，最为光鲜璀璨的街道边上。所谓都市的命脉，娱乐时代的集大成者，这条街道上汇聚着无数逐利的势力与被利益奴役的人们。
午夜未至，平日里，在这座不夜城里的这个时间点，街道上应该充斥着烂醉的上班族，打扮清凉的老鸨，以及勾肩搭背的社会青年才对，不过现如今的街道却无比的寂静。仔细一看的话，倒是能发现不少躲藏在半掩着的门背后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战战兢兢地看向倒地男人的方向。
倒地男人并不孤单，围绕着他的，有着数位穿着花哨西服和衬衫的男子，他们无一不跪在那倒地男人的身旁。
“大、大哥！那帮人四散跑掉了！我们只抓到了几个混小子！”
从远处，一个提着钢棍的白衬衫小伙子慌张地跑到了那群人身旁，气喘吁吁。
“逮住他们仔细盘问！掘地三尺也得把那个捅刀的混账给拎出来宰了！”躺地男人身旁的一个络腮胡中年男人大声吼叫道。
“是、是！”那新跑来的小伙子担忧地看了眼躺着的男人，默默地低了低头，转身跑掉了。
呜哇，大阵仗。我在心里如此想着。
仔细一想，却觉得有些怪异。我正在高空中观察着这一切，而地面上的那些人的面庞，虽说看不太清，却总觉得眼熟。
不对。
为何我在空中？
一阵寒颤窜上心头。我试图抬起手来，却发觉四肢无比沉重。妄图开口，却发不出一个音符。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的肉体，此时正躺倒在下方的地面上。
这是什么？我算是死掉了吗？
没想到灵魂出窍居然是如此的感觉。
“大哥！大哥你快醒醒！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
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视野已然被扯回到了那具躺倒的男人身上。
“啊……”我叹了口气，却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神经的痛楚连带着这一口呼吸从脸部一路拉扯到了自己的胸口，“痛——”
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口液体从呼吸道反涌出来堵住了。我不禁剧烈地咳嗽了一下，喷出了些许血水。
这，很不妙啊。
“老、老大！”
朦胧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那群哭红了眼睛的中年男人们。
“为什么、要替俺挡刀啊！”哭得最厉害的那个光头，眼泪和鼻涕都滴在我的脸上了啊。
什么叫替你挡刀啊？我努力地在脑海里回想了下。
就在那不久远的过去，我正带领着一帮子人走在自己辖区的街道上，似乎有些烂醉。
却遇到了一群年轻人从一旁的巷子跑了出来。一个红着眼睛的白发青年似乎提着什么就朝我们撞了过来，好像还喊着什么“去死吧你们这些恶魔”来着？
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推开被瞄准的光头，伸手打算打掉那小伙子手里的武器。
失手了啊。
可能是因为刚刚酗酒的缘故，空间感把握地有些失误。
我挣扎着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子，一柄西瓜刀正插在自己的左胸上。仔细一看的话，大概是避开了心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啊啊，这个，刺穿肺部了啊。怪不得呼吸这么困难。
被捅穿了肺部的话，不立即施救的话，很快就会导致血气胸的。
虽然我知道相应的急救措施，不过这几个笨蛋应该是没法做到的吧。
被刀插中的部位开始发烫，周遭的肌肉也似乎朝着被撕裂的位置紧缩。
手上都是血渍。啧，好脏啊。
“喂……”我用嘶哑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老、老大，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一旁的络腮胡男人，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这家伙，眼睛里除了泪光，还闪烁着兴奋呢。没办法，一直担当二把手的家伙，这么快就开始期待自己的上位了吗？
“与其说是……”我嘶哑着嗓子，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缺氧，意识又一次地逐渐开始飘离。
“喂！不要伤感了！老大哥是什么人！老大肯定！不希望我们这些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哭得最凶的人不就是你吗？光头仔。
“大哥！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们！我们会守护好这条街道的！”络腮胡男猛地握紧了我的手开始拉扯。
你这家伙，别摇我啊，这样血流逝地更快啊混蛋。
“啊啊！我们一定！会为你复仇的！那几个混小子！”
周遭的这些男人哭成了一片。说实话，这场景让人感觉有些魔幻。
说实在的，别做多余的事啊。要是发动帮派进行复仇的话，帮派又会被盯上了。本来这年头因为扫黄打非，黑道就越来越不好混——
不不，等下……我觉得，我还有救啊……再不处理的话，我就真的要休克了。
“我说……”我嘶哑着嗓子低沉地说道。
“老大！”“老大！你就安心地去吧！”“我们会继承你的男子气概的！”
“等等！老大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一个梳着背头的小弟靠了过来。
“男……”
我抖动着脸部的肌肉，咳出了一口血。呼吸不上来，感觉意识再一次地逐渐远离了我的身躯。
男子气概吗。
这是我这一生都被要求的东西。
真是无聊的玩意儿啊……没想到，直到人生的最后，我都被这唤作“男子气概”的东西所捆绑。
四十年来的人生，没有作为大学生的本分，在毕业之后凭借着知识为当地的黑帮打黑工，抛弃了原本的身份，原本的家族关系，终于在数年的拼搏后成为了当地黑帮的一把手。
最终，却因为几个毛头小子的意外而随便地葬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真是过于扭曲的人生哪。
在这时刻，我居然怀念起了母亲做过的排骨汤。明明不是很好喝才是。
这算什么？走马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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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由白色与白色交接的空间。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身站立在这广阔的白色大地之上。
久经锻炼的身躯，结实的臂膀上，盘绕着紧绷的静脉。仔细一看的话，腹部和腿部也都没有黑帮时期留下的疤痕，腹部也没有因为中年时期大量喝酒而产生的啤酒肚。
“嚯，这是……”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胡须的触感，“全盛时期……青年时代的我吗？”
朝着四周张望，却不论怎么看都是一望无际的白色罢了。白与白的界面在视野中无限延伸，最终在周遭汇聚为一条环绕着的黑色地平线。
无。
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感知不到空气的流动，亦没有任何的声响，仿佛大地震的前夕一样，所谓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我不禁嘀咕道。
「诶诶，可以这么说吧。」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警觉地转过身子。
不知何时，在这纯白的空间里，一位形态缥缈的少女正漂浮在空中看着我。
“……”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位一身都裹着白纱的少女。那一层白纱包裹着她的身躯，不经意地在边缘勾勒着她的身板，虽然轻薄却足以让人看不清重要的部位。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黑发与墨瞳，两侧的鬓发结扎成两股辫子。
不难看出她那挺立的五官，是典型的高加索人的外貌特征。
「……」 少女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的全身， 「呼呼呼~真是令人垂涎的肉体啊？」她似乎并没有张开嘴唇，声音却犹如开了混响一般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最后，少女死死地盯住了我的下半身，饶有兴致地托住下巴开始仔细观摩。
“为何盯着我看？不知廉耻啊女人！”感到一阵子的不自在，我伸手遮挡住自己的**，别开了视线。
「廉耻？啊，对于妾身这个上位存在而言，不存在那种东西。羞耻心本身，也只不过是你们的文明所虚构出的概念罢了。」
少女降低了高度，伸出双脚站立在了我的面前，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创作，生物的完成度真高啊。」
我慌忙转身回避掉这个女流氓的视线，却突然对其所述的话语感觉到了一丝兴趣。
“你说……自己是上位存在?啊？神明？”我疑惑地转过头瞄了这位自称高等生物的少女一眼，“哼，头顶三尺真的有神明吗？看来我这辈子坏事做尽，是要被抓去给阎王爷审判——不，还是说西方的审判天使？”
毕竟眼前的少女怎么看都不是东方人的那种外貌啊。
说到底，所谓的神明，不该有着什么神格之类的东西，没有七情六欲来着吗？
「神明？阎王爷？审判天使？那是什么？」少女歪了歪头，一股伴随着些许迟疑的声音飘了出来，「啊啊，神！姑且就神明这一点来说，算是正确吧，从某个概念来说，确实是神。没错！妾身即是女神！啊，不过妾身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定义的神哦？」
真是过于缺少神的威严的一位神明啊。我不禁想着。
“哼，不管怎么说吧。”我双手环抱着自己，四顾了一番，“那么，接下来，我会怎么样？”
「……这里是位面与位面的交界，你们所定义的，所谓「灵魂」，在位面转移前的滞留点。正是，世界的十字路口呐。」自称神明的少女绕到了我的身旁，伸手触摸向了我的胸膛——手却穿了过去，犹如我的躯体是云雾构成的一般。女神似乎叹了口气。
「姑且，妾身在方才还是回顾了一番你在现世的人生。」
“嚯？”在我露出吃惊的表情同时，眼前的少女却微微地笑着。
「白明理，简单易懂的名字。父母在名字中寄予了你厚望，是希望你成为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吧？作为一个生活在名为地球上的人类文明中的人类，四十年来的坎坷人生塑造出了如今的你，那被称呼为黄金街上的恶魔的你，那位男人中的男人。然而，你却并不是那么喜欢别人对你期待的形象。最后，在明面上，因为保护他人而死去，宛若真正的有着男子气概的人一般的死去——这样的人生，你觉得如何？」
“这还真是……”我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在脑门上暴起了青筋。
没想到自己过去的磅礴人生，被眼前的神明描述出来，却是那么的简短无聊。
白明理……吗。
自从跟家族断绝了关系以来，就再也没有用过那个名字了。稍稍地有些亲切感。
“要说的话……真的，有些失望吧。”我闭上眼睛，回溯起先前的人生，“说白了的话，死得真是有些过于随便了……我可本来不想死在那儿的。”
「啊啦？不是很有戏剧性吗？这样的落幕。」少女微笑着，朝着我的身后飘去，「不过也好，不是吗？如果你不是因为那种突发的情况死去，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你……这是想表达什么？”
「因为你的死亡其实出乎了世界的意料，你本不该提前死亡的。」少女安静地回过头来盯着我。
“是吗……都是那群可恶的小弟——”我捏紧了拳头，要是我能即时送医救治的话——
「不，是在那之前。」少女背着双手，来到了我的面前。比我还稍矮一些的少女，微微地抬起头看向我，「是那位用冷铁刺中你的家伙，他本不应该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个来自其他世界的转生者。更明确地说，来自妾身世界的转生者。」少女微微地吐了个舌头。
“哈啊？转生？是那个转生？”我在脑海里回想起关于转生这个词语的设定，不过尽是些和宅文化相关的东西。自己对此的了解，大概也仅限于倒卖非法轻小说和漫画等娱乐刊物的时候瞄过那么几眼。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是那个意思，」少女率直地回答了我的疑惑，「对于那孩子而言，地球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异世界。正因为那孩子是转生者，因此他的行为造成的错误，由妾身的方面来进行补偿。」
“哈……”真是随便啊。我，被一个转生到地球的异世界的家伙给杀死了吗？那个白毛小子，真是了不得啊。
「两个世界产生了错误，为了修正这个错误，作为替代方案，那个孩子不受控制的因果被替换成阁下的因果了。虽然有如同玩笑一般，不过那孩子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一名叱咤黑道的家伙吧。」少女一脸歉意地看向我。
“因果……命运吗？”我抬头看向上方那一片泛白的天空，“什么啊，到头来……我所经历的东西，也不过是命中注定的玩意吗？”
「并不是哦，不是那样的。」少女似乎是为了安慰我一般，将手拍到了我的头上——虽然并没有能触摸到我，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因果的产生，完全是你们作为灵魂个体在世界上行动的结果。你们的一举一动，并非毫无意义。你们每一个个体，无时不刻不在相互交织，创造新的结果——对于其变化，哪怕是我们也无法准确把握。我们只能够对大的方向进行些许干涉而已。」
“不，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明白……”感觉再多跟这位自称女神的少女交谈一会儿的话，自己就会陷入悖论和逻辑的思考而宕机了。
「没事的，不用在意。妾身也不期望你能明白……那么，」少女退后了些许，重新漂浮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严肃了许多，「名为白明理的灵魂啊，接下来，你将接替那位转生者既有的命运，来到妾身的世界经历一生。」
“是吗……是这样啊——什么叫做接替命运？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嘛啊，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明理。我看看……按你的理解，就是「投胎」吧。」
“「投胎」吗？”
这之后，会如同传说中的那样，让我经过奈何桥一般的东西，重新洗涤我的记忆，然后作为新的生命诞生吗？
「噗嗤~」少女笑了开来，「不，怎么说呢，作为对那位转生者所造成的阁下的殒命，妾身会稍微为阁下做些补偿的。」
“补偿是——”
啪。
少女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世界颠倒了。
白色的空间里泛起粒子状的尘埃，仿佛涟漪一般，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
方才站立的位面，换作了天空的位面。虽然两边都是苍白的空间，但我却明显地感知到了异样。自己的身心几乎是瞬间便告知了自己，这是不同的世界。
「转换完成。」少女悠然地说道，我便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开始融入身后的白色空间。
“喂……我，接下来会到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去啊？”自己的身形，在逐渐消逝，我已经开始看不清自己手臂的轮廓了。
少女微微地弯起了嘴角，回望下原本所在的，下方的白色位面，眨了眨眼睛。
「啊，是个相比明理你原本所在的世界，要更美好，也更残酷的世界呐。」
更美好也更残酷？那算什么说法啊？
「妾身的、按你们的说法，标准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哦。」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