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不开眼。
周遭的一片都是无尽的黑暗。
喂?有谁在吗?
有谁能听到我说话吗?
四肢沉甸甸的,无法自由地活动。
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无止境的黑暗中下沉。
越是往下,越是能听到各种各样奇怪的杂音。
“——老大!”
“大哥,今日的——”
“去死吧恶魔!”
“——原谅我吧——”
“你这个废物——”
“——怎么不会说话——”
“别说了——”
朦胧的意识之中,各种声音夹杂着,回荡在自己的脑海,最终汇聚在一处,变成了剧烈的蜂音。
却又突然间,戛然而止。
黑暗褪去,只剩下白色的光芒逐渐覆盖住了世界的一切。
“喂……我,接下来会到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去啊?”
「啊,是个相比明理你原本所在的世界,要更美好,也更残酷的世界呐。」
平淡,却又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妾身的、按你们的说法,标准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哦。」
剑与魔法……?
陌生的木质天花板。
这句台词一直都想说一次啊。
奇怪的梦。
啊……刚刚,我是因为失血过多缺氧休克了吗?
先前,我分明是在街道上因为被一个白发小子用刀刺中倒地来着。
既然我能够再次睁开眼睛,那是说明救护车及时赶到了吗?
朦胧的视觉里,一切都显得如此迷幻。
感觉自己的背部有些毛躁的感觉。低头一看才发现,床铺是草席编织而成的。
搞什么?这里不是医院吗?
我从稻草席上慢悠悠地坐起身子,总觉得有些微妙的落差感。
在这个有些阴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来自左侧的木窗。那扇木窗被支架微微支开,现在些许暗淡的日光从屋外透露进来,照在床铺之间。
啊啊,这里。是那种北欧中世纪常见的木头房子呢。墙壁用粗布遮裹住木头,下方则是堆砌的石堆基盘。
房间不大,床铺本身便占了一半。看样子并不是单人床。房间的另一侧有着一排木头柜子,上面倒是摆放了不少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类似宝箱的玩意塞在下面。
“这里是……”自然吐露而出的,不是自己原本熟知的语言。
声音也是孩童的稚嫩音色。
“唔……”抬手摸了摸脖子。
好细!也没有喉结。
散乱的头发披在肩膀上,伸手一搓,感觉十分地粗糙和干硬。
嚯,浅栗色的头发……有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给我染了头发吗?还是说我一夜白头……?
什么情况?
“我现在是……”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刀伤的疼痛感,甚至有些软软的。
抬手一看。
虽然指甲里藏着污垢,双手也依然显得白嫩可爱。
“好脏!”
小孩子吗?看这手的大小,不过6、7岁的孩童。
冷汗一股脑地从背部冒起。
等等?我是谁?
回想一下。
确实,先前的我,是白明理,南部城市的一个黑帮老大,经历了四十年的人生,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为了救小弟而被对方的毛头小子捅了一刀,随后陷入了昏迷——
然而现在,我这幅小孩的身躯,以及周遭这明显异样的环境——
我这是死掉重新投胎了吗?
那么为何我却有着前世的记忆?
“不不不,真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吗?不会吧……难道我还在宿醉——”我摸了摸身上的布衣,看样子似乎是很粗糙的麻布衣裳的样子,在服饰的边角倒是有缝上一些三角的纹路。一下子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图腾。
喂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脑海内如同一团乱麻,但是过去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了我,越是在这种极端陌生的环境,越是要保持冷静和理性的思考。
“总、总之,先要确定情报——”我如此念叨着。
“疼?!”
我掀开稻草席,试图爬下床时,头部却剧烈地疼了起来。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头上缠着绷带。
“希尔雅?希尔雅!你起床了吗!”听见我喊疼的声音时,一位头裹着白布的少妇推开木门。她那泛着暗绿色的瞳孔反着泪光,眼袋却是很深,看样子大概不过二十来岁出头,头上裹着的白布下是齐腰的浅栗色长发。她手提着一筐衣布,赶忙在一旁放下箩筐,朝我这边走来。
看那副五官,是北欧人的外貌特征啊。
“呃?!”我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双手朝前摆出拳击的架势。
希尔雅?希尔亚?这是我这个身体的名字吗?
感觉非常的北欧风啊,还是该说这是个有些中性的名字?
而那少妇却一把抱住我的身子。
“那、那个?”我被抱了个不知所措,少妇的身子却似乎在微微地颤抖着。
“太好了……我、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眼泪滴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个?非常抱歉,请问我出了什么事吗?”
我自然而然地向她发问。
“诶?”
少妇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啊,说错话了吗?是我的发音对方无法理解?
“……希尔雅?”
少妇将我的身子拉开,一脸惊讶地盯着我的脸,又似乎不敢相信般地揉了揉眼睛。
“希、希尔雅!你、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
糟糕,果然刚刚是说错了什么吧?
看着我一脸困惑的表情,少妇也似乎严肃了起来。
“希尔雅,你,你刚刚,有流畅地说话!对吧!”少妇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我没有幻听,对吧!来,再、再说一遍!给妈妈听听!”
“……啊,是说像这样吗?”我叹了口气。
等等,对方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吗?不过说来,流畅说话什么的——
“哎哎哎!”对方似乎相当地震惊。
“这个……发生了什么……吗?”
“明、明明、以前都没法好好说话的,都是一个词、一个词地说……”少妇在我眼前泣不成声,伸手捧起了我的脸颊,“这么正常的说辞,正常的语气……希尔雅……你不知道,妈妈梦里梦到了多少回这样的场景……啊,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啊,这么说的话,我这个身体,以前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吗?
“那个……”
“啊——”眼前的少妇——姑且称呼为母亲——狠狠地揪了自己的脸一把,“不,不是梦啊。”
呜啊,对自己下手好狠,你的脸都青了啊。
“母亲,我现在几岁啊?”我扶着额头问道。
“诶,我算算,你现在是……六岁吧?”母亲把脸凑了过来,一脸狐疑,“怎么啦希尔雅,怎么皱着眉头?”
呜啊,六岁吗?比想象中要小一些。
“啊,那个……我现在头很痛,实在是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手足无措地比划了一番。
姑且是没有说谎,头部确实很痛。
“啊,这个和突然能流畅说话有关吗——”母亲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想,突然地站起身子,“希、希尔雅!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把巫医叫来!”
“诶,啊,嗯……”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巫医?
-
被称作巫医的,是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老爷爷身材并不算太高大,他抚摸着长到胸口的长胡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半躺着的希尔雅。
“嚯嚯嚯。”
笑起来的巫医老爷爷让自己联想到了圣诞老人,莫名地和蔼可亲。
当然,他头上戴着的那个不知名动物的头骨,则显得没有那么友善了。
各种意义上的超出我的想象。
“希尔雅小乖乖,你认得清我现在比的手指头有几根吗?”
老爷爷侧坐在草席床边上,对半靠在床上的我竖起了两根干枯的手指。
“……两根。”
“哇哦!做得很不错嘛!”老爷爷慈祥地拍了拍我的小手,似乎我完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般。
“那接下来呢?这个可能有点困难,你慢慢地数!”
“……五根。”
“嚯!能数到五吗!了不起了不起!”
老爷爷赞许地看向我,并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这算什么。当我是弱智吗?
母亲也担忧地看向巫医,巫医心领神会,马上回头发问:
“希尔雅小乖乖,你有觉得脑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比如哪个部位比较痛痛的?”
“……大概是心吧。”
心都碎了一地了哦?被当成弱智什么的。这是何等的人间疾苦。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被人如此瞧不起过——不,倒不如说是,曾经瞧不起自己的家伙基本都被消灭了才是。
“诶?是、是真的吗?胸口有些痛痛的?”老爷爷一脸严肃地凑了过来。
不好。由于我现在是小孩子的模样,说的什么话估计都会被当真。
“啊,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摆了摆手,“我是说,那个,在睡觉的时候,衣服磨得胸口有点难受,那个……”
说来,前世的话,我总是裸着上身睡觉来着。
“果然还是脱掉衣服睡觉比较好——?”我如此说着,却发现老爷爷握住了我的臂膀。
“小希尔雅,千万不能这么做哦!”
“诶?这是为何?”抬头看看,发现一直站在一旁的母亲也似乎叉着手摇着头。
“七神在上!作为一名女性,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异性面前随便脱衣服,或者说出脱衣服的话。哪怕是这位巫医老爷爷也不行!”
“等、啊?诶!”
等等。
女性?
“我,是希尔雅。”我缓慢地吐出这些单词。
“嗯?”少妇和巫医齐刷刷地盯向我。
“希尔雅,是女孩?”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冲我点了点头。
虽说有些觉悟了。
不管是突然穿越也好,还是变成小孩也罢。哪怕是出现在这大农村的地方,有个头顶动物头骨的巫医给我看病,我也已经有在努力地接受现实了。
不过感觉现实还是令人难以承受。
“我,是女孩?”
“是的哦。”
“抱歉,请容许我缓一缓——”
我,希尔雅,急促地喘了喘气,手则急切地伸向了被子下的下体。
“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捏着头发,内心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