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村里的孩子王

作者:离无猫 更新时间:2020/4/21 12:42:20 字数:3381

这是一个平凡的小村庄。坐落于一个名为拉斯盖亚大森林的边缘地带的开拓村,村民不过寥寥二十多户人家。

而这位站在村子中的池塘边,一脸呆滞地看着水中的倒影的,头裹着白布的浅色栗发小孩,则是村中一位名为希尔雅的普通女孩。虽然要希尔雅自己说的话,一点也不普通。

修长的睫毛,深邃的眼窝,翠绿的瞳孔,有些微卷散乱的短发,白里透红的柔软脸蛋——

“这算什么。”

女孩喃喃地对着水中的倒影嘀咕着,偶尔还会捏着自己的脸傻笑那么一两下。她这几天都是在村子里到处乱晃,时不时还总在池塘边对着倒影看上半天。说实话,看上去是非常异常的行为。

周遭的村民们大多在路过的时候都会对这女孩的行为评头论足一番。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讨论却并非批评,而是赞美。

“嚯!看哪!那是塔利亚家的女儿!她居然能自己一个人出来闲逛了!”提着一筐蔬菜的胖妇人,对着希尔雅指指点点,音色中不乏惊喜。

“七神在上,何等的奇迹是吧啊?上周她发高烧躺倒在地的时候,我还心说他们家的女儿终于要回归尘土了!”不远处一位在自家院子里忙碌的村姑,则是一边用自己的围裙擦着汗,一边接茬道。

“听巫医说,这女娃居然还能流畅的说话了呢!”隔壁屋子里的一位老妇人,也背着手步履瞒珊地走了出来,加入了这场话题。

“开玩笑吧?六年来她明明也只学会了简单的几个单词而已啊?俺看着她长大的!”提着筐子的妇人捂着嘴,故作震惊地看向希尔雅。

“不但如此,还会跟人正常交流哦?也能数数!”老妇人呵呵地笑着,冲池塘边的希尔雅指指点点,“那可是梅芙的女儿!”

“这、这么神奇?”胖妇人身后的一位麻子脸村妇也跟茬道,“以前只会被梅芙牵着才能走,还总只能阿巴阿巴地发出声音呢!不会是用了什么巫术吧?”

这是哪里的智障儿童啊!希尔雅感叹着。

聚集在一起干活的妇人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娱乐,自然会把村子里发生的大事反反复复地拿出来讨论。希尔雅自然明白这件事情。

只不过。

希尔雅捂了捂脸,邻居们似乎并不避讳话题的本人就在不远处这一点。

“不信的话你靠近些听听看?喏,她正一个人嘀咕着些什么呢!”

“七神在上!奇迹显灵了啊?我就说嘛,梅芙那么聪慧的一个女人,不可能生个弱智儿出来!说来这次奇迹,难道是因为高烧的缘故?”

“先前她发高烧是什么原因来着?”

“最开始嘛,好像是一周前,那女娃自己走出家门,却在门口摔了一跤磕到头了。”

希尔雅抱着头懊恼地蹲了下来。

得,敢情自己以前连家门都走不出去。

“——后来嘛,巫医给她服了一味药,治疗她的肢体不协调病的。之后就倒下了。”

“巫医神哪!那是什么聪明药?给俺家大儿子也整一个!”

“可别乱吃啊,据说都是以毒攻毒的玩意!巫医当时说自己也把不准,就当时的说法是,如果成了就成了,但若不成,就借这个机会准备新生一个。”

“嗨,这不是——”

“嘘,不明说,不明说。”

希尔雅叹了口气,迈着大步穿过村子的大路走开。

“嘿,塔利亚家的女儿!”最初的胖妇人,冲希尔雅招了招手,“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啊?”

“我……我正要回家。”希尔雅低着头回应道。

“说话了说话了!”老妇人在远处嚷嚷道。

希尔雅回头以一副“至于吗”的眼神回瞪了过去,不过乐呵的众人似乎并不在意。

“塔利亚家的女儿,来,给你家里带点东西。”胖妇人在箩筐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棵卷心菜似的蔬菜。

“喔,哦……”希尔雅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姑且算是清理干净吧,随后伸出细小的双臂,稳稳地捧住。

不过算是无用功,毕竟这棵卷心菜本身就沾染了不少的泥土。

“哇!好好地拿住了呢!”周遭的村民们发出了赞扬的声音。

“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希尔雅小声地叹了口气,一边拍打掉卷心菜上的泥泞,一边转身。

希尔雅只想赶忙离开此地。

“替我跟梅芙打声招呼,就说前段时间,帮忙念信的事谢谢咯!”

胖妇人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

好好地整理整理目前的情况吧。少女如此想着,一边在村子的泥泞大路上跨步前行着。毕竟虽然说外表看上去只是个六岁出头的女童,里面的灵魂,却是不折不扣的四十来岁的黑道大叔。

自己是白明理,前一刻,还是叱咤风云,在「现代社会」里的商业街的黑道老大。

下一刻,自己已然变成了这个,不知是什么古时代社会的小村落的一员女童。

“还是个曾经的智障儿童……”希尔雅再一次发出了大叔的叹息。

这个女童身子,是位名叫希尔雅的少女。

从村妇们的流言来看,自己这个「来自塔利亚家的女儿」,过去六年一直都浑浑噩噩地活着,似乎没有魂魄一般。自己的「父亲」,就是那位名为「塔利亚」的家伙,对此一直感到羞耻,但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被称作梅芙的女人,一直庇护着这个身体的缘故,让自己存活至今。不过也因此,塔利亚一直不常回家。虽然没有男丁,但好在村子里的大家,倒是对母亲颇为尊重的样子,各处都可以看到为了照顾母亲而做出的便利。

明明没有特意需要额外人手做的一些事情,也会叫母亲去帮忙,并以此为借口给母亲一些生活物资作为交换。

就母亲与其他人的交流来看,母亲以前似乎在贵族的地方当过帮佣,并因此学会了读写文字,因此经常帮忙村长阅读和书写一些来自地方领主的信件。

希尔雅一时间不太清楚,会识字这点在几千年前有多么地珍贵——在全球普遍落实全民教育的今天,不识字几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对比全村里,包括村长在内,都号称自己不会识字的情况,想必自己身体的母亲这个识字的技能应该挺珍贵的。

知识分子在乡下得到了应有的拥戴……吗?

那么俘获了这位知识分子芳心的男性,塔利亚,又是个怎样的家伙?希尔雅无从得知。

实际上,自打前段时间来到了这个身体为止过了好几天了,自己都没有见过那个被称作塔利亚的家伙。母亲对于父亲的下落,倒显得支支吾吾。

“总觉得大家的名字都好朴实。”

就收集来的信息来看,村民们似乎都没有姓氏。对于不大的村子而言,倒是不用担心重名的问题。

白明理在内心沉吟了一番。这放在一千多年前的过去西方世界,倒是说得通——那时候的平民是不配拥有姓氏的。

-

村子不大,自己这两天已经彻底摸索清楚了这个地方的道路。不过二十来户人家聚集的村落,大家都只把这里叫做北村,如此简朴的名字。一条从「内地」通往北方森林的大道贯通了整个村子的南北大门,将村子也一分为二,总体而言可以分为东村头和西村头。内地的话,似乎就是统辖这里的领主所在的封地,北冬堡。

自己的家,坐落于西村,正好也是村子的边界上。

希尔雅扫视着周遭的建筑,默默地确认着这个时代不是现代的事实。

石头搭建的地基,厚重的原木搭成的房子主干,稻草铺陈的高耸屋顶。大多数的房屋都只有一两层高。

天空很是清澈,没有飞机划过产生的白雾尾迹,也没有什么扰人的尘云。偶尔有不少成群的飞鸟在森林的方向出入,自己却辨别不了那些飞鸟的种类。

“说到底,这里……还是地球吗?”女童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一边抱紧了手中的那棵蔬菜。已经不想再在大路上走了。连续几日以来,所有大人都以过度热烈的目光关注着自己,某种意义上,估计还是在期待希尔雅再一次摔倒或者犯傻吧。

“中世纪吗。”希尔雅喃喃自语道,“要说中世纪的那种黑暗时代有什么关键词的话,果然还是疾病……以及反智主义的宗教盛行了吧。”

希尔雅打了个冷战,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关键词。

猎巫运动。

中世纪的时代,在黑死病肆虐的地区,由于人们无从了解疾病传播的理由,擅自曲解为天罚,或者是有女巫在村子里作祟,屠杀了一个又一个村子里的女性。也由于黑猫作为女巫宠物的象征之故,宰杀过多的黑猫,反而导致老鼠泛滥,从而让黑死病传播地更加广阔。

在这种年代,如果被人怀疑自己用了巫术,或者是有着巫力,哪怕只是有人看你不顺眼,随手将你举报给了教廷,都会导致教徒们提着火把上门。

希尔雅看了看村子周遭忙碌的妇人们。

不,应该没那么巧吧?这里的这个村子光听描述的话,感觉是非常偏僻的地方,受宗教的辐射力度应该不会太大。而且人们看起来都互相认识,比较友善。村外就是大片自给自足的农田,短时间内看不到粮食不足或者病乱的危害。

“不,其实更应该担心的是,突然爆发的战争吗?”边境爆发战争冲突的话,被屠村和掠夺走,可谓是再常见不过了。然而村子里的防御只有矮墙的程度,那么似乎应该挺和平的才是吗。

希尔雅耸了耸腰。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自己目前也不过是个光连抱着卷心菜走路都感觉有些疲惫的小女孩罢了。

“不论成为了什么样子,我都得好好地活下去。像上辈子那种憋屈的死法,一定得回避才行。”

希尔雅下定了决心。

自己要摸索清楚这个世界,好生生地、圆满地、过完这段人生。

手臂确实有些酸了。继续走着大路回去,估计自己坚持不了太多——还是抄近路吧。

因此,希尔雅特地绕着村子的外围矮墙小路,向着自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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