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过于诡异。哪怕是对身经百战的白明理——现如今的希尔雅而言,也是过于超出常识的事态。
“呼~”
希尔雅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示意自己保持冷静。
要说过去的经验告诉了自己什么,那就是越是在异常的事态面前,越是要保持理性的思考。
数分钟前。
自己只是沿着山路一个人向上走着罢了,正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六岁女童的身子,爬这山路确实有点不合时宜。回头看看,村子的轮廓也已经大致消失了。自己确实没想到猎户会如此遥远。
“还没看到猎人的小屋吗......难不成我走错了道?”
希尔雅弯腰用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地呼吸着林子间的空气。
至少就这天然氧吧的环境,好歹也算是值回了些许票价吧。
正待此时山道远处的林子里,却传来了好似打雷的轰鸣声。
“...这鬼地方,有白日雷?”
明明现在是个大晴天,怎么出现了晴天霹雳的现象。
“不...魔法的世界,想必不能按常识来进行推断才是。”
定睛一看,却是树林深处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树冠涌动,飞禽们全都在一瞬之间开始飞散逃离,几团黑影也从林中跑出—那是几只长着两条长尾巴的,类似白兔的生物,它们慌不择路地跳上开阔的山道,无视了希尔雅的存在,跳入了另一侧山道的灌木丛中。
“...墨菲定律吗?不会真的是什么野兽来袭了吧?”
希尔雅捏紧了手中的角块,自己似乎感觉黑角正在发出些许的抖动,不过此刻的自己无法判别那抖动,是来源于自身或者是角块。
希尔雅迟疑地向后退了几步。在面对野兽的情况下,自己这身板的腿能够逃脱吗?
对于在原始野性的比拼中,高于人类体的捕食者来说,把后背暴露出去简直就是在跟捕食者说,“这是自助餐喔”没什么两样。但是倘若要直视野兽,自己这孩童的身子也没法做到对等的威吓。
“但是也比站着不动要好—”
“啼!”
然而那引起骚动的生物,没有给希尔雅更多的时间。
空气突然间变得十分压抑,希尔雅感知到自己的皮毛开始倒竖—不是寒冷的缘故,而更似人们触摸到静电时的现象。
一只有着黑色独角的麋鹿般的生物,夹杂着电光就从一侧的山林中蹦了出来,落地之后,围绕着希尔雅踢踏着前蹄,与愣住的自己对峙着。
“啼...”
那是独角兽吗?
说到独角兽,不是通常都是马的形态么?
不,这是异世界,会有不同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仔细一想的话,东方古代的传说里,鹿身独角,刚刚似乎还带着电光——那不是麒麟吗!
“麒麟吗……也可以说,麒麟的原型估计就长这样了吧。”
希尔雅用冰冷的视线回瞪着角鹿。
与大型生物对峙时,气势是不能输的。
一旦自己被对方认定为可随意掠夺的财产,那对方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啼。”
鹿看着自己,耷拉着两只耳朵,透过那对黑色的瞳孔,并没有任何敌意。
非但没有敌意,那鹿似乎还在祈求着什么。
「痛——」
“欸?”
奇怪的声音回荡在耳际。
「很痛苦——帮帮我——」
“这……”
希尔雅似乎出现了眼前的生物说话的幻听一般。
「身侧——」
“侧面吗?”
仔细一看的话,它的身侧似乎插着一枚折断了的箭矢。
“喂……难道说——”
“危险!”
从远处突然蹦出了如此的一声尖叫。
希尔雅和鹿一同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隐隐约约似乎能注意到两个脑袋从树干后探出来。
鹿只是朝那边看了眼,便回过了头来,哀求似的发出啼鸣。
角鹿四周的蓝色粒子正在消散,只有黑角只上还夹杂着聚集的蓝色光芒。
与母亲头上黑角的颜色很是相似——难不成这只生物也能运用角来施展法术吗?
「我——不想死——」
“就算你这么说……”
希尔雅嘀咕着,却看到那只鹿低下头,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了希尔雅的跟前。
“啊……这样,就可以了吗?”
稍微有些迟疑,但是希尔雅却还是伸出手来,抚摸了下它的鼻梁。
轻轻的抚摸,却似乎令那只鹿感到了满足。
“啼……”
原本汇聚在角上的蓝色粒子,却因此而流向了希尔雅的掌中。在刹那之间,那些蓝色的粒子被转变成了金黄的颜色,随之飞散开来。
“什么情况……”
希尔雅将手微微抬起,那些金黄色的东西也飞速地消散在了周遭的空气之中,不见了踪影。
「嗄——」
眼前的角鹿则是眼含着泪水,随着一阵颤动,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自己对这鹿做了什么,还是鹿对自己做了什么。
希尔雅蹲在地上,探了探那鹿的身子,“死了。”
表皮上软软的绒毛已经被血打湿,致命伤来自于那钉在它脖颈上的木制箭矢,血已经不再涌出。大出血导致的昏厥,最后是大脑缺氧而死。
希尔雅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只鹿的死亡不是自己的过错。
“喂。”
这时,从远处的山路,出现了一个提着弓箭的男人。他披着皮革制成的兜帽长袍,大步朝着希尔雅走了过来。
看来这位就是村子里的那个猎人了吧。
自己原来是误入了狩猎现场吗。
歹势,刚刚发生的奇异现象,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猎人有没有注意到……
在猎人的身后,还有一个提着短弓的棕色短发少女,看样子似乎有十四岁左右,不过欧洲人总是会显得早熟一些,希尔雅不能太过确定。
她朝希尔雅投去了关切的目光,随后便拔出腰间的小刀,开始确认起死掉的角鹿起来。
希尔雅拍了拍身子,站起来抬头看向猎人。
猎人冷酷的眼神与自己对视了。
“女娃,你是什么人?”
猎人率先发问了。
啊,确实是会问这种问题呢。
平日里村民们似乎是不会随便跑到山上来的啊,自己突兀地出现,还差点妨碍狩猎现场。
“欸?啊,我。我叫希尔雅。”希尔雅保持着礼节,向着猎人介绍起了自己,“村民来着。”
要是被怀疑成是什么野孩子就麻烦了。
“唔。”对面的猎人挑了挑眉。
“那个,我是因为好奇山上的情况,独自上山,妨碍了你们的狩猎行为,我感到很抱歉。”希尔雅微微地低了低头。
“……你先前的能力是什么情况?”
“欸?”
希尔雅的内心咯噔了一下。
“你看到了吗?”
希尔雅试探着问道。
“……不,我是——”
“角上的以太散尽,确实是死了。” 猎人身后的少女吐了口气,冲猎人说道。
“……那就好。”
以太散尽?又是没听说过的词汇呐。
朝希尔雅那边打量了一番,“那边的孩子,你是叫希尔雅……对吧?得亏你刚刚没出事!”
“还、还好。”希尔雅呆滞地回应道。
虽说希尔雅并不清楚刚刚到底算不算是危险的情景。
毕竟那只鹿并没有对自己抱有敌意的样子。
-
猎人带着希尔雅,来到了林中的一处临时的营地。
营地里虽然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篝火堆,却并没有生过火的痕迹。从猎人的寥寥数句话里,希尔雅听出这似乎是为了在追踪猎物的过程中避免引起对方的警觉。
猎人身旁跟着的那位少女,也是穿着皮革服饰的,全副武装的猎人打扮,理着一头精练的短发,一路上都毫不掩饰自己十分好奇的目光,不时地看向希尔雅。
待到了营地,少女终究是没能按耐住自己。
“我叫萨拉,这位是我的父亲,格诺里大人!”少女绕过扛着猎物的高大父亲,来到希尔雅跟前挥了挥手,“很高兴认识你!”
大概高出自己两个头身吧。希尔雅默默地比划着。自己还在怀疑那边的猎人是不是什么所谓的巨人族呢,看上去差不多都有两米多的身高了吧。原来是这位少女的父亲吗。
“喂,别随便提起我的名字。”
猎人叉着腰叹了口气,掀开了兜帽并侧过身子,摆摆手示意那位少女走开,自己则提着短刀,开始切割起鹿的皮肤。
“刚刚真的是千钧一发!抱歉!那是我第一次狩猎角鹿,没想到没能一击毙命——”自称萨拉的少女,弯着身子冲希尔雅露出了歉意的笑容,“结果角鹿陷入了以太狂暴,一路跑到了这里来。”
“这样啊。”
“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平日里狩猎一些兔子什么的,明明都可以做到一箭贯穿眼睛——啪!得一下!”萨拉开始摆弄起身旁的短弓,装模作样地拉了拉。
希尔雅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那把短弓的做工不算太过粗糙,一片板木用细弦绑住了两端。比较特别的是,在短弓的握手位置,除了缠绕着麻布以外,中心点上还镶嵌着一枚黑色的石头。
“这把短弓,做工不错呐。”
“欸,你看得出来?”萨拉很是惊讶,言语中溢余着被赞美的喜悦,“这是父亲大人前年亲手给我做的!我很珍惜呐!”
“用那个镶嵌的石头,就能够使用弓的时候发出法术了对吧。”
希尔雅接着说道。
“是啊!「贯穿之矢」什么的——啊。”萨拉似乎注意到了些什么,突然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怎么知道的?”
“欸?哦,我只是做了下猜想而已啦。”
“不不不!不是说那个——”萨拉回头看向自己父亲的背影,似乎在确认着些什么。
而猎人,却只是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