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从腰包里掏出了块打火石，又在篝火堆里掏股出一小撮像是风卷草的玩意，三两下便点燃了那搓草，扔到了篝火槽中，不稍多时，浓烟便开始在这个山林里升起。
“热乎热乎，烤手手！”
虽然天还亮堂，但是山林里的温度下降地也很快速，希尔雅也下意识地开始搓起了手。看来自己先前的决策的确有够无谋。
“嚯，对了，继续刚刚的事，”希尔雅坐在了篝火旁的树根上，作出一副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似的的表情，“你先前说过的，鹿进入了以太狂暴，是指的什么呀？”
“啊，嗯……”萨拉回头摆了摆手，“野、野兽嘛，在濒死的时候，就会‘boom’！激发出最~后的生命力！那样的狂暴！哇！”
“狂暴，那跟以太有什么关系？”
“唔，以太……”萨拉慌乱地看了眼正在解剖角鹿尸体的，猎人的背部，“呜，我、我有说过以太吗？”
“有哦，以太狂暴，听得很清楚呢。”希尔雅瞪向了萨拉，满满的威严。
平民们所不应该知道的知识，然而猎人却知道吗？
这到底是隶属于职业的「专属知识」，还是隶属于阶级的「专属知识」呢？
希尔雅眯着眼，开始思索了起来。
内心里的白明理十分明白，每个行业都有着自己的行业机密。就如同魔术师们不会随便将自己的魔术手法揭露一般，一些知识是不会随意告知他人的。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特别是在这种古代社会，阶级固化极其严重的情况下，掌握一门技艺自然是不会外传。
如果是手艺的「专属知识」，那么就好说很多了。
但若是下一种。
「以太是不能让平民们普及的概念。」
身为平民的希尔雅，除非有着阶级逾越的机会，否则就无法轻易获得这方面的知识了。这势必将拖累自己了解这个世界的速度。
“啊，啊……”萨拉一时间跟不上话茬，视线在猎人和希尔雅之间转来转去。
猎人似乎很是沉稳，没有因为希尔雅在探寻着「禁忌」而做出剧烈的反应。看样子是涉及到了不能随便外传的行业知识吗？
希尔雅抓了抓脑袋，不论如何，先套套眼前这姑娘的话吧。
“总之，角鹿，是很危险的生物吗？”
希尔雅姑且试探性地问道，眼神却看向了正在剖开角鹿头颅的猎人的行动。
刚刚的鹿，包括脑海中的幻听对话——希尔雅无法将自己所见的鹿的状态，和狂暴两字扯上关系。
“啊！很危险哦！毕竟是会汇集能量使出雷电一样！轰隆！的招数的魔物呐！”萨拉张大了手臂，以非常高调的语气说道，似乎是为了带过刚刚话题的尴尬。
“欸，是会使用雷电招式的魔物吗？”
啪啦。
猎人将断掉的箭矢从鹿的身子里拔出，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萨拉，言多必失。”
“抱、抱歉……”萨拉整个人突然就畏缩了起来，小声地回应道，到一旁拿衣摆擦干净了箭矢后放回了自己的箭筒之中，“因、因为难得有机会跟人聊……”
“……你为何会上山？”猎人回过身来，手里握着的，是那只鹿的头角。
“呼……”希尔雅吐了口气。
自己已然逼问了许多，与其掩饰，不如自己主动道明来意。
“我、是来寻求关于「以太」的知识的。”
“欸？！只身一人？”萨拉惊叫道，“可是！我们住的地方！起码得从第九时辰一直走到晚祷才能到呀！等你一个小孩子真的走到的时候，天都黑掉了呀！”
希尔雅愣了愣。
第九时辰，从这几日村民们那里学到，应该是指带下午太阳正中间的位置，大概是下午两点到三点左右——到晚祷，也就是下午六点吃饭的时间。
嚯，得走上个两三小时的路程吗？
自己倒是在城市里待惯了，也因为村子太小的缘故，下意识地以为，村子的猎户应该住得不远才是。
“...啊，有这么远吗？”
“……你是在不知道我们猎屋在哪儿的情况下往这边走的吗？明明那么小只……不说如果天黑了，有被野兽袭击的危险，林子里温度下降，你也有可能冻死呀！”
萨拉捂住了脸。
“嗄，啊呀，真是机缘巧合，呐，嗯嗯。”
希尔雅点了点头，看来如果那只鹿没有冲过来的话，自己今日可没法赶在天黑前回去了。或者说，没恰好撞见两位追着猎物下山的猎人，自己搞不好也得玩完了。
“希尔雅，你难道...挺笨的？”
“无法反驳。”
“原来如此。”
猎人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仿佛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点，并将鹿角揣入了包中，“……那么，关于以太，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欸？”萨拉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父亲大人？！您当时不是一直叮嘱我不要外传嘛！还说知识是禁忌什么的—”
猎人伸手制止了萨拉。
“没、没想到你会这么干脆地答应呢。”
希尔雅也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你一点不像是普通的女娃。”猎人蹲下身子，从腰包里摸出一套绳索，将剔下了鹿皮的死鹿四只脚捆在一起。
“看得出来吗？”希尔雅轻笑了下。
猎人回头盯向希尔雅的眼睛。
“没有那种清澈呢。”
“什么清澈？”
萨拉眨了眨眼睛。
“哼。没什么。说来刚刚你制止了角鹿狂暴，是什么方法？”
“与其说是制止...其实鹿根本对我没有敌意呀。”
希尔雅看向被刨皮的鹿。
“…算了，这无关紧要。包括你那金色的以太的事，不想说也罢。”
猎人耸了耸肩，对方的语气里，并没有将自己当作小孩子看。
看来是个能“正常”交流的对象呐。
但同时也意味着，这位猎人不可小觑。
哪怕与六岁的女娃也保持着常人的城府和警觉，是个狠人。
说不定，自己可以从他的身上，获取到比预想中能得到的更多的东西。
“金色以太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说，那也是为何我想要弄懂以太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你是无意识地在汇聚以太吗？”
猎人若有所思。
“欸？啊...我还以为那个是希尔雅家的职业秘技呢！”
萨拉锤了锤手，“就跟我家的—”
“喂。”
“抱，抱歉...”
猎人叹了口气，“切回到你的话题，女娃。”
希尔雅犀利地看向猎人的脸庞。
“那么，以太是什么？”
“世界的能量洪流，人们通过媒介来利用这股能量施展出超乎生物极限的力量，以此来对抗自然的威胁……部分存在，比如魔物和一些种族，则能够将以自身为媒介，天生便能转化自身体内吸收的以太。”
猎人站起身子，毫无迟疑地脱口而出。
“嗯，和巫医所说的相同呐。”
“嚯，是从巫医那里获得的知识吗｡”
萨拉也插话进来。
“以太...通常都有着各种颜色吗？”
“不......”
猎人看了眼萨拉，萨拉心领神会，掏出短弓来。
“吸。”
萨拉闭上了眼睛，蓝色的粒子开始自萨拉的手臂显现，随后似乎是沿着她手臂上的脉络，一路汇聚至短弓中心的晶石。
“据我所知的话，以太的使用者大多都是蓝色的状态。这是因为，自然界的以太就是这个颜色。”
“嚯......”
希尔雅伸出手指点了点一颗因为溢出而飘散的蓝色粒子，蓝色粒子却在顷刻间转化为了金黄色，不过这只存在了一瞬间，金色的粒子便破碎开来，消散了。
“厉害......转变以太吗？小希尔雅...!”萨拉散开了自己汇聚的以太，急忙喘了几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自己果然是异常的现象吗？
想想也是。毕竟自己的内在，是个来自于不同世界的灵魂。
希尔雅的脸凝成了一团。
不想成为特立独行的存在，不想成为异端。
看来只得更加地去加深和理解，才能避免在未来踩雷啊。
“...你说大多，那么就是意味着，还有其他不同颜色的以太吗？”
猎人冷冷地看向希尔雅的眼睛。
“有的。”
“魔物，以及一些非人类吧。听父亲大人以前讲过！魔物和一些种族，通常都能把以太储存在身子里不断精炼，而过于浓缩的以太，可能会变成暗红色，甚至是黑色那种不详的东西哦。要说的话，咱也没见过！希尔雅你的金色我也是第一次见！”
萨拉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希尔雅吞了吞口水。
好吧，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封住这个猎人父女的嘴？
-
“女娃，你有将自己的以太展示给别人看吗？”
冷不丁的提问，“稀有的以太能力，你知道对明白以太价值的人意味着什么吧？”
这猎人，该不会是盘算着把自己这么稀有的品种拿去卖掉吧？
但是实在不觉得现今的自己能够单独逃脱......希尔雅咬了咬牙。如此的劣势，目前还是以诚相待吧。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
“...不，还没有过。”
“哼。”猎人嘴角微微地上扬。
有点可怕的表情。
“安心吧女娃，你的担忧都表现在肌肉上了。我们不会随便泄露你的以太秘密的，我以七神的名义起誓。是吧，萨拉。”
欸？肌肉？
“喔，哦！”
希尔雅抱着手，打量着眼前的父女，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吧，女儿先不说，这位猎人大叔倒是一脸的正气，与鬓发融为一体的络腮胡也令猎人的正气多了三分。
倒是让自己回忆起了手下的那个小弟。
后来的二把手，打遍整个城市的无敌红棍。
那家伙也是个喜欢把忠义挂在嘴边的壮汉啊，还喜欢自比关公，结果美须没留出来，倒是满脸络腮胡，活生生一个李逵张飞。
稍微对眼前的猎人有了丝亲切感。
“嗯，我相信你们。”
“嗯。”
希尔雅点了点头，“话说回来，关于以太的概念，是有在世界里普及的吗？”
“普及？”猎人歪头想了想，“我是从父辈那里学到的，父辈是从他的父辈那里继承的知识。不过就以太的概念而言，不会使用以太的人知道有这么个能量被魔物和部分职业的人所运用，大体不会深究。”
“统称为巫术，或者魔法吗？”希尔雅追问道。
“……差不多。以太作为自然界蕴藏的术式根源，包括其运用方法，不会随便外传。平民们大多也无法认知到高以太地区的价值。”
“那么，说到重点，”希尔雅露出了凛然的表情，“能传授我操控以太的方法吗？”
“……没问题，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然。”
猎人对此很是干脆，“你若是再像先前那样无意识地释放，被人逮到了就不得了了。”
“确实、我也不想...拖累村子的人。”
“那好。”
“那么！事不宜迟？”
“等等！父亲大人你们对话速度也太快了吧！”
猎人迟钝了一下，随后将只有自己大腿高的希尔雅用单手拎了起来，“阿，不过现在不行。”
“啊，当、当然不是说现在啦，我是说——”
“得先告知村里，将你收为学徒，搬到山上来。”
“我要有师妹啦？！”
“啊，这、这个不行！”
希尔雅反对道。
“唔？”
“不、不愿意吗...”
萨拉失落地降低了声音，“啊，我果然...是话太多被讨厌了吗？”
“我不是说那方面呀！”
希尔雅摆了摆手。
“哪怕不惜可能暴露能力的可能性？”
猎人皱起了眉。
“我、我是说—”
希尔雅也迟疑了一番，难得对方抛出了橄榄枝。
但是母亲是极力反对自己学习以太的知识的，出于某些自己不清楚的原因。
这里应该说实话，还是撒谎呢？
“……我，我的母亲还得教我读写，我还得帮母亲的忙。况且，这件事我不想让母亲知晓。”
自然是，话只说出必要的真实情况。
“你的家人，是村子里的哪位？”
猎人将希尔雅拎到了与自己平视的位置。
“梅芙。”希尔雅随即补充道，“我是塔利亚家的女儿。”
“喔，那位吗？”
“您知道我的母亲吗？”
“有所耳闻。”
“总、总之，我能够在平日里，悄悄地跟你们来学习以太的使用方法吗？”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呀！”萨拉在旁边手舞足蹈，“明明我们以往一两个月才下山和村子里接触一次！学习以太的使用方法，可是得不间断地锻炼哦！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的！”
“唔，一个月一次的教导，不太够吗？”
“肯定不够啦！”
萨拉气鼓鼓地说道。
似乎是因为希尔雅太过轻视「学习调用以太的方法」这一件事本身，让她生气了的样子。
猎人沉思了一下，“那位夫人，会读写的事情，全村的人都对此敬佩有加。”
“嗯，没错。”
“萨拉，下次我们下山的时候，你就去村子里住一段时间。”
“欸？”
“啊，原来如此。”希尔雅与猎人点了点头。
“欸？欸？”萨拉发出的呆滞的声音。
“你就下山借口学习读写，顺便教导女娃如何掌控自己的以太。”
猎人看了眼丢在一旁的鹿皮，“这个足够当学费了。”
“拜托了！”希尔雅在空中吊着，向萨拉老师鞠了一躬。
“真、真是的啊～”
萨拉捧着脸，看样子是有些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