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作者:jwjhwaj 更新时间:2020/4/21 22:33:56 字数:4655

圣堂的地面和墙壁都是用纯白的大理石铺筑而成的,每一片地砖和壁砖都经过了最为精心的打磨,哪怕是最细微的污渍和杂色,都不被允许进入这片无暇洁白的空间。三十米高的穹顶之上,用浮雕的形式镌刻着象征炽天使的光环和三对羽翼;一尊汉白玉雕成的受难天使像被安置在了圣堂东侧的墙壁上,双翼被锁链洞穿的天使佝偻着身躯,双手合握在胸前,做出了跪地祈祷的姿势。

圣堂的中央,身穿一袭白色修女服的少女模仿着墙壁上雕像的姿势,双手合握地跪在地面上祈祷着,一根长度接近一米五的长杖立在她身前的地面上,银质的杖身顶端镶嵌着一颗水晶制成的大卫之星。少女的口中低声吟诵着一连串的音节,这段祷词使用的不是任何当代语言,如果精通古代语言的话可以听出,她吟诵的似乎是古希伯来语。而随着她的吟诵,金色的光芒从她的周身缓缓流淌而出,化作一道道的流光涌入了长杖顶端的水晶之中,随后顺着杖身流入了地面,在地面上凝成了一连串复杂的线条、图形和符记,最终绘制成了一个几乎覆盖整个圣堂的巨大魔法阵。仿佛是应和着少女的祈祷,散发着淡金色光辉的魔法阵缓缓地转动着,将纯白色的圣堂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

良久,少女停止了咏唱,随后从地上站起了身,解下了包裹着头发的头巾,一头金色的波浪长发随之披散在了她的身后。少女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仔细检查了一遍魔法阵的构型,随后长出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兴奋的表情冲着圣堂的一角挥了挥手:“风小姐,我成功了!魔法阵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的召唤仪式了。”

“确实呢,真是辛苦了,卡莲。”身穿修女服的少女看向的那个角落,从阴影中走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那是一名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女,她的左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右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一头黑色的直长发在身后随着她的脚步有节律地晃动着,黑色的皮质过膝长靴踩在圣堂的地砖上,发出了“嗒嗒”的声响。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被称作“风小姐”的少女都是和周围的空间格格不入的存在,不过圣堂的主人却并不在意,看来风小姐就是这片纯白色的空间中唯一能够被容许存在的异色了。

“如果是为了救赎这个世界,我就永远不会感觉到辛苦。”身穿修女服的卡莲抬起头,凝视着墙壁上的受难天使雕像,脸上露出了虔诚的神色,“只差最后一步,炽天使撒拉弗大人就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他会救赎世间一切的黑暗与痛苦,消除世间一切的绝望与悲伤,将这个世界变成充满爱与希望的天国……啊,我们这些年来的努力终于要化为现实了,风小姐也可以表现得开心一些的。”

“开心还是等到召唤完成之后再说吧。”风小姐对卡莲的话语不置可否,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你现在就准备进行最后的召唤吗?构筑魔法阵应该消耗了你不少的体力和魔力,不如先休息一会吧。”

“不,还是让我一鼓作气把仪式完成了吧。”卡莲摇了摇头,脚尖在地面的魔法阵上轻轻点了点,“总感觉,如果不一鼓作气干到底的话……”

“会怎么样呢?”

“会害怕啦,真是的……非要我说出来,风小姐真是坏心眼呢。”卡莲嗔怪地看了风小姐一眼,露出了带着几分羞涩的微笑,“虽然救赎这个世界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但是毕竟这是要让世界彻底发生改变的魔法,事到临头果然还是会感到有些害怕的吧。”

“是吗,那你加油。”风小姐将手中的香烟叼在了嘴里,背靠着圣堂的墙壁站立着,用目光示意卡莲可以开始最后的仪式了。

“嗯,我会的。”卡莲双手握紧了长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虽然不知道撒拉弗大人会将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但是就算是在改变之后的世界,我们两个也一定要……”

卡莲的话没有说完,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默。随后,她睁开了双眼,坚定的信念在她的目光之中闪动,她将手中的长杖高举过头顶,随后将杖的末端重重地刺向了地面:“全知全能的主啊,我等念诵您的圣名,恳求您的神恩,愿您不吝赐福于这个世界,恩准您的羽翼、您的仆从、您的代行者降临这个世界,以您无上的律法,消除此世一切邪恶、痛苦与悲伤,将步入歧途之人重新引导回您的威光之下,为世界带来正确的法度与秩序吧!”

伴随着卡莲的咏唱,炫目的金色光辉从她的身上喷涌而出,夺目的华彩在她的身后凝成了一对金色的羽翼,将整个圣堂都浸染成了一片绚烂的亮金色。卡莲正上方的半空中,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空间开始不断地扭曲、撕裂,一扇金色的、高度超过三层楼的巨大门扉浮现在了半空中,一股摄人心魂的神圣气息从门扉的另一侧流淌而出,即使是作为施法者本人的卡莲,在那一瞬间都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仪式成功了,现在只要等这扇门——”

卡莲带着虔诚而崇敬的神色看着空中的门扉,目光之中似乎有两团烈焰在熊熊燃烧。为了实现这一夙愿,她已经付出了整整十年的时光,而如今——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那道金色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从门后涌出的却不再是天使那宁静而威严的神圣气息。那一瞬间,无论是门扉本身,还是用作仪式媒介的魔法阵,那耀眼的金光骤然被诡谲而幽谧的紫光所取代,怪异的青紫色光芒如同鬼火一般明灭不定地跳动着,将整个圣堂亵渎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鬼域;一团青紫色的雾气从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中涌出,欲念、杀意、憎恶和绝望凝结而成的负面情感随着雾气的扩散,转眼之间就充斥了整座圣堂。在触碰到雾气的一瞬间,卡莲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尸山血海的幻景,虽然她很快就念诵起了天使的圣名,驱散了眼前的幻象,但是她毫不怀疑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在接触到这团雾气的瞬间就会被夺走心智,变成沉浸在破坏和杀戮欲望之中的怪物。

随后,卡莲用自己的双眼看见,一团腐烂的、表面长满了肉瘤和触须的腐肉,正在试图从门扉的另一侧撞开大门。在她望向门扉的另一侧时,映入她双眼的却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虚空,而在这片虚空的尽头,有一只血红色的、四周丛生着无数条触手的眼睛,仿佛跨越了数千万光年的距离,从星河的彼端注视着自己。

就在卡莲因为门扉对面的异象而迷失了神志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风小姐拽到了圣堂的边缘。下一秒,风小姐轻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香烟扔在了地上,就在烟头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一团炽红的烈焰从风小姐的脚下涌出,烈火沿着地面上魔法阵的线条飞速的蔓延着,燃烧的火焰很快就将之前的魔法阵彻底吞噬,改写成了一个由火焰编织而成的新魔法阵。随着风小姐用脚尖在地面上轻点了一下,烈焰组成的魔法阵开始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动,无数团火舌从魔法阵中的各个方向涌出,炽热的了火焰在半空中织成了一道火网,将那扇门扉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在了中间,而那团腐肉似乎也被火焰所灼伤,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门后传出,而它尝试推开门的动作也随之停止了。

“这个是……干涉术式?”卡莲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看向了身边面色阴沉的同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并且在我的魔法阵中做了手脚吗?”

“只是有所怀疑而已,所以上了一道保险,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果然是对的。”风小姐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了一支香烟,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一团火苗出现在了她的指尖将香烟点燃,“那个东西,不是你想要寻求的救赎吧?”

“当然不是,那种邪恶东西怎么可能……”卡莲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殷红的血滴从被咬破的伤口中渗出,顺着她的嘴角滑落,“但是为什么呢,我想要召唤的明明是撒拉弗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邪物呢……”

“搞不好我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风小姐深吸了一口香烟,随后熟练地吐出了一个烟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太对劲,突然出现的所谓‘神使’,突然出现的神秘古籍,突然出现的召唤咒文和仪式,这一切都未免发生得太过巧合、太过幸运了。我们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幸运女神可曾有哪怕一分钟眷顾过我们吗?”

“是啊……我们是与幸运无缘的人,这种事情我早就该察觉到了。”卡莲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露出了不甘与悔恨的神色,“我、我为什么这么蠢呢,明明风小姐你都察觉到了,如果我能再怀疑一下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深爱着这个世界而已。”风小姐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卡莲的肩膀,“所谓当局者迷,有些异样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被察觉到的,更何况是一心想要拯救世界的你呢?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两个一如既往的不幸而已。”

“但是,既然你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因为没有证据,只是单纯的感觉而已,看着为了这个仪式殚精竭虑的你,我实在没有办法把这种无凭无据的话说出口。”风小姐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手指卷起了卡莲的一绺秀发,“而且我和你不一样,我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个世界的未来,我只是想要实现你的愿望而已……至于这个世界最终会被拯救还是被毁灭,我其实还真挺无所谓的。”

“世界……会被毁灭吗?”卡莲的眼中浮起了一层水雾,有些畏缩地靠在了风小姐的身边,“那样的东西……那样可怕的东西……”

“那个东西或许就是所谓的‘外神’吧,或者是别的什么名字,谁知道呢,反正都是人类赋予的概念。不过说实话,如果让那东西完全穿过这扇门,这颗星球上可能就真的没有人有能力对抗它了,某种意义上说,这或许就代表着世界的毁灭也说不定。”风小姐的目光落在了烈焰包围中的门扉上,虽然她用火焰暂时封住了这扇门,但是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火焰之中的门正在发出越发强大的震动,看来那个扭曲而可怖的怪物并没有放弃想要撞开们的念头,恐怕它破门而出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过既然卡莲你不希望这个世界被它毁灭,那我无论如何都会把它挡在门外的。”

风小姐说着,伸手摸了摸卡莲的头,随后走向了燃烧着烈焰的魔法阵。在她的脚踏入魔法阵的那一刻,金红色的烈焰从她的身上腾起,在空中形成了一只燃烧着的巨鸟,一声嘹亮的鸣啼声响彻整个圣堂。

“等等,风小姐你想要干什么?”看着风小姐燃烧着火焰的背景,卡莲的心中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然而她刚刚向前踏出一步,一道火焰突然从她脚下的地面上喷出,化作一条炽红的锁链捆住了她的身体,将她锁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抱歉啊卡莲,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你一定会跟过来的,我可不能让你做这种傻事。没事的,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为你完成,我会封印住这扇门,阻止这家伙到达这边的世界,绝不会允许第二名牺牲者出现的。”风小姐转过头,带着抱歉的表情看着错愕的卡莲,她的黑色长发已经变成了火焰一般的炽红色,原本青色的双眼也染上了华丽的玫红色,“不过即使封印完成,想要将这个入口彻底熔毁,也需要十五到二十年的时间,这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了,在这期间需要有人每天为封印补充魔力,直到门扉彻底消失不见为止——你是这座圣堂的主人,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了。”

“可是如果用了那个封印的话,你会……你会……”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卡莲的眼中滚落,一瞬间她已经泣不成声。菲尼克斯之印,那是以所罗门王七十二柱魔神中的魔神菲尼克斯为名的最强封印魔法,无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就算是空间甚至是概念都能加以封印和焚毁,然而使用的代价则是施法者的生命,这也是为什么风小姐说的是不会出现“第二位牺牲者”,因为第一位正是她自己。

“我大概会死吧,其实我当年正是抱着有朝一日会牺牲自己的觉悟学习的这个魔法。”风小姐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将死的悲怆,有的只是淡淡的哀伤,“无论如何,我不想看见卡莲你的愿望就这样被践踏,我无法容忍想要拯救世界的愿望最终变成毁灭世界的结果,那样对你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卡莲,我其实一直、一直都不在乎这个世界会变成怎么样,我在乎的人就只有——”

风小姐最后的话语被淹没在了劈啪作响的火焰之中,一同被吞没的,还有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身影。火焰凝成的不死鸟振翅飞向了半空中的大门,一声嘹亮的鸣叫之后,一切都归于了宁静。圣堂不再纯白,四处都是烈焰灼烧的焦痕,半空中的大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红色的印记安静地漂浮在那里,而那个身穿白色修女服的少女则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座巨大的空间中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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