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听见借钱这种事情,安娜拒绝的毫不留情,好在当我承诺会多还五百元当做利息后,还是顺利的从她那里借到了钱。
两千元用一周,要五百的利息呢...啧,真是个黑心的老女人。
不过好在之后的事情就很顺利了,等办完所有手续,我终于带着妈妈回到出租屋。
打开门,我带妈妈走了进来,给她解释新房子的由来:“以前的房子总有债主上门骚扰,房东不愿意继续租给我们,所以我就搬到这里来了。”
妈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是一间老房子,只有一室一厅,客厅中央摆着我从以前的家里搬来的旧沙发,我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和妈妈面对面,气氛又尴尬起来。
“菜市场在哪,我去买菜做饭吧。”终于,率先坐不住的是妈妈。
“市场在小区背后的巷子里,不过...”我看了看她,疑惑地问:“你还有钱吗?”
不要奇怪我这样怀疑她的经济实力,因为她以前也没什么固定工作,平时就靠在劳务市场接零工赚钱,家政保洁、工地炒菜...总之海城的廉价劳动力职业她可能干过一大半。
这并不是在说妈妈有多大本事,而是我清楚的知道,她只是一个底层劳动者,只能靠着体力去赚些辛苦钱,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太多存款。
先不说那个男人没死的时候在赌博中输掉了多少,光是我为了抢救我上次吞药,应该就已经掏空妈妈的家底了吧。
而等我恢复过来后,妈妈自己又因为中毒去住了一个多月院,根本没有收入,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去这样怀疑。
说起来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先吞药就不会花光家里所有的存款,那妈妈也不会为了多赚点钱跑去化工厂的排污口淘金。
结果金子没淘到,自己却被排污口的有毒气体送进医院。
叹气,我再次感觉到知识的重要,化工厂的污水里就算有黄金,也不是靠手就能淘到的啊,她到底从哪听来的谣言?
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也没有立场去责怪妈妈什么,只能默默掏出手机,用微信转了二百元红包给她。
看见我掏手机,妈妈明显诧异了一下,因为我以前可是没有这玩意的。
那个男人沉迷赌博,搞得家里穷的连耗子都要哭,所以我当然成为了班里唯一没有手机的异类,不然那个时候苏暨禾也不会搞出给我送手机的把戏。
不过好在我有着‘高冷学霸’的光环维持住排面,倒也从来没怎么因为没手机这件事尴尬过,反而让其他人有一种理所应当的高山仰止:
果然学霸就是厉害!
连手机都诱惑不了的女人!
战胜了欲望的强者!
...
林林总总,他们总能搞出连我听了都会目瞪口呆的说法,来表达对我的敬仰,同时为我没有手机这件事情进行合理化解释,让我觉得他们可爱的不得了。
可惜现在...我终于得到属于自己的手机了,可我也好像失去了更宝贵的东西。
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红包发出去后,银行的短信提醒也立即响起:余额339.23元。
我想了想,没有继续给妈妈发红包。
但是妈妈的反应却令我十分不解,她惶恐的摇着脑袋,一脸抗拒:“我还有些钱,这个我不能要。”
她手指哆嗦着点开红包,选择了退还。
我不明白,我的妈妈怎么会是这么奇怪的人。
我说她奇怪并不是因为她不要我的钱这件事,从小到大她似乎一直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来满足的我的愿望。
三岁生日的时候,她给我买过蛋糕,那是我在出生以来吃过的唯一一次生日蛋糕,因为我是穿越而来,所以即便是那个时候的记忆我也还记得清楚。
八岁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我发育缓慢,妈妈攒钱给我买了很多营养品,虽然后来那些好东西几乎全都进了那个赌鬼男人的肚子。
十四岁的时候,我被海城一中录取,赌鬼爸爸嚷嚷着让我进厂打工,因为高中不是义务教育,所以不能像以前一样不掏学费。
是妈妈在两个月内连续找了四份兼职零工,凑够了900元的学费和1000的书本材料费,并在开学的时候,又给了我1000元,说是生活费。
如果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了,虽然面对丈夫她软弱无能,可是为了女儿却拼尽全力。
可我还是觉得她...有点奇怪。
她似乎只是一味的为我付出,却从来不接受我的任何回报。
小时候我捡瓶子攒钱给她买过母亲节礼物,她不要。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是年级第一,学校开家长会说要让我作为代表进行讲话,邀请妈妈去参会,她不去。
半年前,我被那个男人惹来的债主强迫的时候,我要报警,她不愿。
“不要报警,不然好好的一个家就散了。”那个时候,她挡在门口不许我去派出所,说出了这句话。
就像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妈妈眼里,这会是一个‘好好的家’一样,我也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她是这样矛盾的人。
一方面似乎在为我付出所有努力,另一方面又在对我可以疏离。
我原本一直以为这世界上只有我们才是亲人,但是在她阻止我去报警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在妈妈眼里,我的分量居然还比不过一个一直酗酒赌博,动不动就动手家暴的垃圾男人。
心冷于一瞬,悲源于至亲。
那个时候我心灰意冷的想着,可后来我在病床上看见她为我东奔西走,拼命赚钱,到底抵不过对温暖的渴望,于是再一次的试图和妈妈走近。
既然那人已经死了,那妈妈是不是可以将全部的温暖和关怀,都留给我呢?
不过现在看来,我大概又失败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接纳我的意思,看着我的眼神也总是时不时透露着愧疚和犹豫。
我不知道她这愧疚从何而来,但我清楚这肯定不是一个妈妈看女儿时,该有的表现——她是真的没有拿我当亲人。
心中蔓延着丝丝凉意,我打起精神再次看了她一眼。
果然,又是那种愧疚的眼神,再和我的目光触碰之后,妈妈就像被烫到一样,立即转过头,不敢和我对视。
无力的站了起来,我对她说:“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你不要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