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我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赶上中午,海大的学生成群结队的来小锣街闲逛觅食,所以没一会妈妈的小摊前也陆陆续续的有了更多的客人。
瞅了瞅那几位客人,我信心满满的拿起菜刀,按着妈妈之前的样式,把肉铺切成细丝装进碗里递给她,遗憾的是我的第一份作品并不是很成功。
“切得太细了,而且分量也不够。”微微皱眉,妈妈端着我切好的肉丝纠正我的错误:“在多切一点放进来。”
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我连忙按照她的要求又切了一些肉铺,心里很担心自己的错误会不会让客人以为我们这里是缺斤少两的奸商,从而把妈妈的生意搞砸。
好在妈妈意外的熟练,不慌不忙的伴好调味剂后把纸碗递给客人,同时向对方致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她是第一次所以不太熟练。”
客人小姐姐接过纸碗,果然没有生气,反而好奇的问:“没事的阿姨,她是阿姨的女儿吗,很漂亮啊。”
我没有抬头,只是切肉铺的动作稍稍停顿,就听见妈妈回答她:“没错。”
那名客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我无声的笑笑,随后低着头继续切丝。
有了第一份的经验,接下来我就慢慢进入状态,一份一份的将肉铺切好递过去,和妈妈配合卖小吃就这样简单,我就是不停的切切切,剩下的工作交给妈妈就行,
而且出乎我的意料,此时的她与平时在家中相比完全是两种样子,面对陌生的客人,她很有一些如鱼得水的意思,无论客人有什么要求都能应付自如,甚至面对一些情侣档客人的时候还会说一些恰到好处的调侃之词,让小情侣们眉开眼笑。
可以说妈妈今天的表现完全颠覆了我对她的印象,我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能言善辩的一面,以往在家的时候,她总是那么安静,无论是面对我,亦或是那个已经淹死的父亲,如非必要妈妈从来不会主动说什么。
或者这才是妈妈原本的性格吗?只有在面对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之时,她才会放松心情?
咔咔咔不停的切着肉铺,我在心里胡乱的猜测。
不知不觉的大概切了十几份肉铺之后,摊位前也没了客人,我直起腰长长的呼了口气,感觉手臂有些酸软,脚也有点麻。
跺跺脚,算是缓解了酸麻感,我探着脑袋朝外望去,发现街上的人果然少了,看来这些大学生已经酒足饭饱撤回老巢了。
收回目光,我转过头:“妈,好像没人了。”
妈妈看着我微微一怔,随后从零钱桶里输了20元递给我:“饿了吧,拿去吃饭。”
瞟了眼她有些油腻粗糙的手指,我摇摇头没有接:“我有钱,妈你想吃什么,我买给你吧。”
不过妈妈并没有接受我的提议,而是拿出一个饭盒,告诉我她出门前就准备好了午饭,让我顾好自己就行。
行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从摊位后面出来,饶有兴致的在小锣街上闲逛起来。
目光扫过一个个花里胡哨的招牌,我看到了青州拉面和沙县国际,内心十分犹豫。
凑上前去,我看见店外的招牌上写着各种价格,鼻子似乎也能嗅到店里飘出来的饭菜的香味。
忍不住的咽下口水我终于掏出手机,狠心决定今日奢侈一把,然后转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袋面包。
开玩笑,外面的饭店一点都不卫生好嘛,我才不去。
带着面包从便利店里出来,我顺着街道继续向前走,本想在路边找个椅子什么的休息会,结果兜兜转转走到街道尽头后发现那里立着一座小小雕像。
大概一米五的大理石支架上,固定着一个铜锣,周围种着一圈花草,与其说是雕像文艺街景,反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纪念碑。
我好奇的绕着小花坛走了一圈,在铜锣的背面的石板上发现立了一小块铭文:
【1901-1949,谨记于此,愿此锣鸣不再响起。】
唔,还真是纪念碑没错了,就是铭文写的实在含糊,让我看的一头雾水。
“据说在一百年前,海城是有宵禁的,所以每天早晚开闭市场之时,都会有人敲响铜锣来作为这条街的营业信号。”
听见声音,我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姐姐站在前面朝我笑笑:“你好呀,卖芝士肉铺的小妹妹。”
面对这种骨子里透露自信和阳光的人,我总是有些窘迫,努力的镇定下来以免露怯:“你好,你是之前的客人吧。”
听见我的回答,她看上去挺开心:“哈,你果然记得我。”
不,我猜的,并没记得你。
移开目光,我有些心虚,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一直都在低头切切切的我根本对你没有印象’这种话。
幸好她没有在摆摊的事情是多做纠缠,而是自来熟的又朝我走近了些,然后就像导游一样面向铜锣纪念碑煞有介事的继续介绍:“所以一开始,铜锣只是给这条街上的商人们提醒时间的工具,据说当时由于敲得太响,以至于影响到一墙之隔的海城大学,以至于遭到过学生们的反对。”
讲完这一段的由来后,她转过头再次面向我,摆出了一副说书人的样子拿腔拿调起来:“不过在后来的大革命时期,这里反而发挥了大作用,你知道是什么作用吗?”
思索几秒后,我说出猜想:“用来发信号?”
“基本答对。”目光透露赞许,她接着说:“确实是用来给学校里的革命者发信号的,那时候的海大是进步青年和革命党的大本营,所以朝廷一直在对这里严加防范,动不动就有巡捕什么的过来搞突袭。”
“后来有人灵机一动,决定用这里的铜锣当做警示,每当有军警过来巡查海城大学的革命党,在外面望风警戒的人就重重的敲一下锣,刺耳的响声透过墙几乎能覆盖当时整个海大,所以认真说来这个铜锣也是革命元勋了。”
“怪不得这里叫小锣街。”再次看向石架上的铜锣,我恍然大悟,随后又有些疑惑:“那这东西怎么说也是文物吧,就这样摆在这里没问题吗?”
大概是我的问题太过愚蠢,这位小姐姐哑然失笑,摆摆手告诉我:“现在这个当然是复制品,据说最早的铜锣早就遗失了。”
“啊哈,是这样呀...”我尴尬一笑。
止住笑容,小姐姐望向街道那头,朝气十足的发表自己的看法:“是有些可惜,不过我是觉得无所谓,如果未来再有需要用到这里的一天,只要铜锣依然能再次敲响,那它其实是永远都没有丢失过。”
看着她的样子,我没有来的感到一些向往:“是的吧。”
“很少有女孩子会听我唠叨这些,不如认识一下。”回过头,她朝我伸出手:“我叫李沁,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实话说我并不是很想听你唠这些,都是你自己在说嘛,我只是处于照顾客人颜面的考虑才没有说什么煞风景的话的。
当然,无论我怎么想的,现实里还是同她握握手,就当认识新朋友:“我叫林溪。”
没想到,她似乎对我兴趣蛮大,交换名字之后就问我要不要和她去海大。
“我要回去了,想不想去里面玩?我带你进去。”
“可以吗?”我惊喜的问。
“当然!”
所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我在这里交了个异常热情的朋友。
虽然人是唠叨了些,但她真是好人,带着我在里面散步,看男生踢球,最后还请我去食堂吃饭,就是那种不停业的、可以点菜的高档食堂,着实让我觉得很快乐。
两个多小时度过的轻松又愉悦,李沁大老板包吃包喝还包解说,最后还送我到学校门口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与李沁分别胡,我干劲满满的回到妈妈的小摊,帮她迎接傍晚这一波高峰客流。
虽然工作时和妈妈很少交流,但不得不说我们的配合效率很高,也就一个小时的样子,居然把今天的准备的材料全部卖完了。
抬手悄悄空了的货箱,我抬头问妈妈怎么办,
摘下手套,她看了看依然热闹的小锣街,有些无奈:“把菜刀什么的收起来,我们回去。”
“那车子怎么办?”
看着这个餐车,我有些发愁,这东西这么大,放在小锣街肯定不合适。
收起遮阳伞,妈妈说:“推回家。”
好吧,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她最近一直早出晚归,这么大的餐车每天这么来来回回的推着走,能不费劲吗。
虽然觉得十分麻烦,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和妈妈一人一边,推着有些庞大的餐车走回去。
幸运的是回去的路还算平坦,只是一路上,妈妈又变回我所熟悉的那副样子,沉默寡言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忍不住的,我想说点什么:“妈?”
“怎么?”
“你这几天没有在不舒服吧。”
“还好。”
“哦。”
又是这样,不过我到底是习惯了的,虽然有些郁闷,却不会敏感的觉得伤心、
移开目光,我没有再说什么,专心推车。
外面的马路车来车往,热闹非凡,人行道上我和妈妈则累的满头大汉,虽然路很平坦,但是架不住车太重路太远,明明感觉已经走了好久,但是回头一看却发现没有走出多远。
看看前面一辆辆电动车轻松的穿行过去,我有点羡慕,再瞧瞧笨重的餐车,不得不怀疑把这东西弄回家怕不是要等到半夜。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我和妈妈把餐车推到了一条僻静的路上后,她直起腰喘了口气:“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左右看看,发现这条路没什么人,那车子在这里放一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我还在思考车子会不会碍事,妈妈则已经熟门熟路的在路边找到一个石椅坐下,不停地揉腿,看样子她确实真的累坏了。
手机叮咚一声,原来是新朋友李沁发来的消息:“你们收摊了?”
“对。”我回她。
“那你明天还来吗?”
实践活动是两天,确实我明天依然没什么事情,于是回她“如果明天没别的事情,我还会过来的。”
“好吧,我明天忙完过去找你!”
一阵问答过后,我好奇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也不怪我这么想,毕竟两个人本就是萍水相逢毫无交集,这种情况下她这种态度明显就是有事情要找我嘛。
果不其然,李沁那边给我秒回信息:“是有一点事情,不过还是我们当面说比较好,你明天等我消息吧,我过去找你。”
“好吧!”摇摇头,我收回手机,看向妈妈,犹豫一下走到她面前,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蹲下去,帮她揉另一条腿。
明显的,我能感觉到她身体一颤,似乎是被我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不过,妈妈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拒绝之词,而是僵着身体任我按压她的小腿肌肉。
等她适应了我的动作,我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妈,我是不是...有个表哥?”
讶异的看了我一眼,她沉吟了好一会,终于点头:“是,他是不是找你了?”
“嗯,他找我了。”停下揉腿的动作,我站了起来。
看着妈妈苍老的面容,我觉得自己有很多东西想要问她,但是千头万绪的却不知怎么开口。
倒是妈妈浑不在意的摇摇头,十分怅然的对我说:“你就当他是...普通的亲戚好了。”
看样子,妈妈并没有给我说那些情况的意思,我更郁闷了。
她不愿说,我只好不再问,于是和妈妈一路走走停停,差不多夜里十点才回到出租屋。
草草吃了晚饭,我洗完澡倒在床上,可是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里总是在想关于这位表哥的事情。
虽然顾南雅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但是表哥似乎是个好人呢。
说话又有礼貌,人又好看,又很会关心人的样子...怎么说呢,看起来似乎很不容易接近,但实际上是个大暖男?
身体和被子缠成一团,我迷迷糊糊的想着。
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却被顾南寻的一通电话叫醒,电话里他告诉我正在楼下等我。
我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简单洗漱一下换好衣服然后揣着疑问噔噔噔的跑下楼。
他的车子就停在巷口十分好认,大概是看见我了,顾南寻居然还降下车窗朝我招手。
上车后,我和他对视一眼,我本想问他一大早的找我做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阵,随后从冰箱里拿出瓶水递给我:“嘴唇都干了,不用着急的,慢慢走过来就好。”
下意识的抬手摸摸,我急忙低头,因为我发现自己嘴巴确实已经干燥的起皮,不用说我现在的模样八成有些狼狈:“谢谢。”
拧开瓶子,我咕嘟嘟的惯了一大口水,就发现车子已经开动,望了望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我有些慌:“你要带我去哪?”
“小溪,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微微侧头,他问我的时候表情似乎含笑,却也没等我给出回应,便转而说起今天的目的:“我听说你没去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所以今天带你散散心。”
散散心?和我?
眨眨眼,我感到有些莫名,虽然对这个表哥挺有好感,但是今天必须拒绝:“不用了,我今天还有事要办。”
“今天是有别人约你了?”
虽然顾南寻的表情和语气没什么变化,但直觉告诉我,他似乎稍微有些生气?
我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却没发现什么端倪,只好放下怀疑轻轻摇头:“是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想找个卖电动三轮车的地方。”
这一回,我确定这位表哥确实有一瞬间的懵。
“买三轮车?”他回过神不解的问我:“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想给妈妈买一辆。”我想起昨天晚上推车的困难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我想先去看看,所以抱歉让你今天白跑...”
“没关系。”顾南寻打断我的话,揉揉额角给前排的司机说:“张赫,我们不去润盈了,你找一个卖三轮车的地方吧。”
“...好的顾总。”
我见他有送我过去的意思,有些开心又有点惶恐:“我还是自己去吧。”
没想到顾南寻竟然看出了我的紧张,反而在那安抚我:“小溪,你没必要这么客气,怎么说我们也是亲人,而且我本来今天就是准备陪你的。”
“为什么?”可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来意:“陪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学校所有人都去玩了,只留你一个。”他解释说:“我以为你会感觉孤独。”
这回轮到我懵住,没想到他居然抱着这种想法。
但是很抱歉,我还真没有在意过这样细小的方面。
不过仔细想想,我是真的没感受到,还是说因为已经习惯了,所以才不在意的的?
思绪翻转,我低声向他道谢:“倒也没有,一直如此哪会有这么矫情。”
车子从环城高架上驶出,该说不愧是能当司机的人,就算心里可能有些无语,但司机先生还是只用了半小时就把我们送到了专卖电动车的机电市场。
开进市场里,他最终停在一大排专卖店的门前,我望着那一大片电动车,眼睛发亮:“谢谢了,就到这里吧。”
顾南寻居然拉住我,表示自己也想看看:“等等小溪,我和你一起。”
我看了看他那一身笔体西装,和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型,一副十足社会精英的样子,又瞧了瞧外面充满繁忙乡土气息的三轮车市场,怎么看也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不由得质疑:“你真要一起?”
好像我脸上质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不禁失笑:“当然。”
就这样,我们一起下车,在繁忙的市场中逛了起来。
一路上,我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观察顾南寻,而他则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信手闲庭的在走在市场里,还不时地左右看看,搞得好像买三轮车的人是他一样。
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他好像察觉到我的视线,停下脚步:“怎么,你不是要买一辆吗?”
“哦,是哦。”不自然的抿抿唇,我心里一跳赶忙收回视线,转身走进旁边最近的店里。
明明外面也不是很热,但店里居然还开着空调,不过老板倒是很热情的赢了上来:“小姑娘是要买车子吗,看看这个最新的小迪电动车怎么样,很多妹仔都喜欢的。”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见一辆粉红色的小电摩,圆滚滚的确实很可爱。
不过这东西只能代步可没法拖餐车,我摇摇头:“我想看看三轮车,充一次电能跑远一点的那种。”
老板诧异的看了我和顾南寻一眼,随后给走到另一个方向给我指了指:“这辆车就很好,一次能跑200公里。”
我走过去围着这车看了一圈,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平平无奇的样子性能好的却超出预料,200公里够妈妈用好几天了吧。
扬起脑袋,我继续问:“怎么卖的?”
老板咧嘴一笑,伸出五个指头:“8000元!”
啊这...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为什么这么贵呀。
昨天晚上我特意查了一下,我的手机现在能卖5000元,本来计划换成便宜手机,然后用剩下的钱买三轮,现在看来似乎根本不够。
老板看我半天没说话,追问起来:“要买吗,小妹妹。”
不好意思的避开老板视线,我咬牙问:“我...有没有便宜些的,最好不要超过五千元。”
老板思索片刻,又给我指了另一辆车:“那一辆,能开100公里,市场价7000元,如果你要买的话,我吃点亏,五千元就卖给你。”
我看了看那辆车,又看了看老板,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没有证据。
不过想到昨天和妈妈一起推车子的模样,我觉得就算是五千元也还是很值,毕竟我们两人一起都那么累,她一个人岂不是更辛苦?
就是可惜以后没有手机可以玩了,不过手机嘛,将来攒到多余的钱再买一个好了。
下定决心后,我告诉老板明天会带钱来买,之后就拉着顾南寻从店里走出来。
实话说,我还是很担心被他看出窘境的,好在回去的路上他什么也没问,也没责怪我这么远跑来这里却什么都没买,而是安静的和我一起回到车上。
关上车门,我稍稍安心,思考下一步去哪里把现在的手机卖掉。
认真说这个手机我还是很喜欢的,之前在会所赚到钱,那里的姐姐都用这个牌子,所以我也跟风买了。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和那种地方告别,把它卖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这件事情,我却完全不想让顾南寻跟着。
垂着头,我正心里琢磨怎么把他打发走,却听见顾南寻先开口说话了:“小溪你在车上等我,张赫跟我你出来。”
我正心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因此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没一会他又回到车上,不过这一次,他做到了驾驶位上。
“小溪,你的事情办完了,现在表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他回过头对我说,表情少见的有些兴冲冲。
“什么好地方?”我回过神问他,又发现车上少了个人:“诶?司机去哪了?”
后视镜上,我看见他眼角带上些许笑意,稍稍回头对我说:“我让他去给你买电动车了,我们现在去润盈,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开店,正好带你去玩。”
说完后,他开动汽车朝着市场外的方向驶出。
言下之意就是买三轮车的小钱钱有着落咯?
再次把头低下,我盯着自己不知何时攥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有说什么推辞的话。
啊,果然时间总会让人慢慢改变,如果换做是原来,对于这种价格高昂的礼物,我一定是会又惶恐又感动,但真心实意又义正言辞的拒绝他。
可现在,我的心情确实一阵可耻的窃喜。
透过茶色的玻璃,我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感觉自己无耻且渺小。
有什么不好的呢,顾南寻是表哥,用他的钱怎么说也比自己曾经在金色时光上班赚来的要干净吧,而且也不用付出什么,多轻松不是吗。
我绞着手指,不停地给自己找出许多理由,然后心安理得的露出笑容:“谢谢你...表哥!”
“呵,能给你帮上忙就好。”顾南寻语气依然,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透过后视镜,他和我短暂对视而后亲昵的说:“其实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叫我一声哥哥就更好了。”
“...什么?”我假装没有听清,实际上表情已经不太好。
安静的车内,我感觉到心跳有着明显的加速,努力的张开嘴,却陡然失声。
真可笑,明明在会所的时候不知道叫过多少人哥哥,可现在不知由何而来的羞耻心却阻止我,喊出这两个字。
也许顾南寻察觉到了什么,很是体贴的安慰:“不用勉强,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不明白他说的不到时候是什么意思,不过心里却松了口气。
毕竟,那种哥哥和他是不一样的,我那时候可以彻底放掉底线,可此时在他面前又想把底线重拾。
虽然知道这样反反复复、是有够无耻的,可情绪这种东西,总是难以由自己控制。
一路无言,顾南寻还是将我带到了润盈广场,这个海城最出名的商业大厦。
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平时也就是在别人那里听说过,当我跟着顾南寻从电梯里出来后,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里的富丽堂皇。
明亮堂皇的大厅宽敞极了,说是商场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巨幅屏幕上有广告投屏,印着明显价格不菲的模特和品牌,其余的地方则是处处透露着精致典雅味道的装潢和摆件。
不经意的,我想起上周打工发传单的地方,虽然名头上都是商场,但这个地方可比西装大叔打工那里奢华的超多,两者对比起来,根本就是乡村祠堂和故宫皇城那样的强烈差距。
忍住心中的好奇,我挺直背脊,努力把自己土包子本质隐藏起来,亦步亦趋的跟随顾南寻穿过宽敞的走廊,走到一副巨大的彩虹图案面前。
唔...准确说我搞不懂这幅画算不算彩虹,毕竟彩虹是拱形,但这巨画则是五彩缤纷的渐变波浪线,足有十几米长,把天花板到地板中间的空档画的满满当当。
看了几秒,我实在没看明白这到底画的是什么,不过既然能摆在这里,大概也是价格高昂的艺术品吧。
抿着嘴,我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使劲欣赏,不过在片刻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不是什么画作,而是一家店铺。
完整无暇的画布上突兀的出现长方形缝隙,是一个严丝合缝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而门内居然是一家...发廊?
开门的是位个头很高男人,我仰着头望着这人脑袋上的五颜六色头发,心里居然没有一点违和。
他看到表哥似乎很高兴,一步就垮了过来然后大手一挥,莽夫样十足的拍拍表哥的肩膀同时哈哈大笑:“顾南寻!好久没见你来我这里了!”
虽然两人画风完全不搭,但站在旁边的我也能感受到,他们关系很好,搞不好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躲开彩虹头莽夫的手掌,顾南寻一脸正色:“好了何焕益,今天有正事,这是我表妹,我想让你帮她修一下头发。”
彩虹头歪过来看我,但是这家伙的身高给我的压迫感太大,以至于我不自然的后退一步,说话也有些紧张:“你、你好。”
他看了我一阵,然后回过头有些困惑的问顾南寻:“你还有表妹,亲的?”
“对,我表妹林溪。”顾南寻语气随意的打发他的疑问,而后直入正题:“这个回头再说,你先给小溪安排弄头发吧。”
“好吧。”耸耸肩,他对我招手:“来吧小妹妹,老顾的表妹也是我的表妹,今天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算、算了吧?
我也没想到顾南寻会给我安排这个,而且这个彩虹头看起来就好凶,我看向顾南寻,心里打起退堂鼓。
然而他却说:“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好!”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好抱着试试的心态走了进去,倒是顾南寻也没有骗我,店员小哥在这边给我处理头发,他就在那边看着,令我稍稍安心。
仰头躺着,我望着同样渐染了五颜六色波纹彩虹的天花板,揣测这个老板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正常人哪有喜欢这种装修的风格的。
还好,先不管他是不是在艺术审美方面有毛病,至少这间店给客人洗头的小哥好像蛮专业?又是清洗又是熏蒸什么的,每个流程都给我作说明,搞得我不明觉厉。
好吧我就是两辈子也没如此有仪式感的洗过头,所以被这家店花里胡哨的操作镇住了,等洗发流程结束后,我感觉自己头发就像被...强化了?总之就是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电动靠背升起,彩虹头走到我身后,似乎是要为我亲自操刀,看来我就是又占了顾南寻的便宜。
“小妹妹,你想要个什么风格?”他在我耳侧撩起一缕,攥着发梢在手心扫了扫,随后微微皱眉:“嗯,发质一般,我个人不太建议你烫发,染发的话建议不要选择浅色。”
我当然没有烫发的念头,正想说让他简单修剪一下,结果顾南寻那边抢先提要求:“小溪学校比较严格,做一个乖一点的发型吧。”
唔,好像不用自己发言了?我松了口气。
然后,我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就是绿化带里的灌木,被他用剪刀咔嚓咔嚓的不停修剪。
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他放下所有工具,从我披散的头发两边各取一缕发束。
被处理的笔直的发丝很容易就编成了大斜距的小辫子,然后两支辫子被捋到脑后,给原本平平无奇的披散发背做了个Y字的收束造型。
大功告成后,他打了个响指用一种很是潇洒的口气对我说:“好了小妹妹,站起来看看?”
我点点头,走到一面落地镜前,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得感叹,这什么校花。
明明没有大修大剪,仅仅是把平时的马尾拆了,然后换个发型而已,可现在镜子里的自己的真切的比往日精致优雅多了。
啊,要是能一直这么好看下去就好了。
在我沉浸在镜中人颜值的时候,顾南寻也走了过来,同样透过镜子看我,露出笑容:“不错,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很文静。”
看见两人站在一起的镜中影,焕然一新的我似乎也能在他面前也撑起气质了,在这一刻,我才对有这样一位表哥这件事产生实感,我似乎也不是很差劲嘛,所以有这种亲人也并不奇怪,所以是可以放心的。
对于这间店的手艺,我和顾南寻都很满意,但是当事人彩虹头老板反而有些吹毛求疵:“如果你头发再长一点,能到腰际最好。”
他绕着我看了一圈,表情不无遗憾,然后又提议:“不如接长一点?”
我赶紧摆手,觉得还是不要再折腾了:“不了不了,这样就很好啦!”
我的态度十分坚决,所以彩虹头只好作罢,然后把我这次没用完的瓶瓶罐罐装好递了过来。
我不懂他这什么意思,疑惑的看顾南寻,他告诉我这里就是这样,每个客人的养护膏护发剂什么的要么自己带,要么就开封新的,如果用不完还不带走,那会被店里直接扔掉。
真是奇怪的店,我心里有些嘀咕,不过还是接过了手提袋。
有了新发型,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自信很多,接下来顾南寻带又我逛了一家服装店,为我选一套浅灰色的秋季长裙。
在他的鼓励下,我换上这套裙装,再一次站在了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面映出的人竟有种异样的陌生感。
这...真的是我?我原来这么好看?
绵软舒适的布料恰到好处的包裹住略显单薄的肩,收束的腰线向下蔓延到裙摆末端只露出半截小腿,明明裙子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可精巧纤细的气质却变现的一览无遗,该说不愧是顾南寻的眼光吗?
凝神望着镜子,我感觉自己好像披上了一层名为华贵的荣光,整个人神采飞扬好似已经置身梦幻世界,放肆的让这种诡异的快乐充满内心:我想这样的我是他的表妹才正常嘛。
只是这样的开心却没有维持多久,望着镜子里似乎相得益彰的我们,我陡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陷入一种虚假的泡沫幻影之中。
顾南寻现在让我变得如此精致,就代表之前的我其实比自以为的还要微不足道、不名一文。
说蓬头垢面当时夸张,和现在的样子相比,我之前只能说是平平无奇,所以是什么在促使顾南寻在我身上付出如此投入?
因为失散多年的亲情吗?可明明我们从根本上来说只是陌生人罢了,真要寻回亲人不该是去找妈妈才对吗?
我透过镜子凝望身后这位表哥,看着他略带疏离的笑意,和那蕴含着莫测感情的双眼,不自然的微微颤抖。
片刻,他好像发现了我的探究,走近一步扶着我的肩问:“怎么,不喜欢这件吗?”
“很喜欢。”我摇头否认,做出羞赧的表情:“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这也不是骗他,毕竟用脚丫想都知道这衣服不会便宜,自己就这样白嫖确实会有些羞耻。
听我这样说,他只是笑笑,脑袋凑近小声对我说:“没什么,我们是亲人,你说呢?”
“谢谢。”不自在的扭过头,万分希望一切就如他所言,我在世上有一个他这样的哥哥。
啊,我可真是贪心,都怪他又是给我买三轮,又是带我逛商场,现在我的胃口好像变大了,变得既想要顾南寻这个表哥当亲人,又想在他身上薅羊毛,甚至现在已经在盘算要不要从他这里借来下年的学费。
羞愧的低下头,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好在这个隐秘的想法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贪得无厌的样子,我一定要永远的隐藏好,不能给任何人瞧见。
离开润盈后,顾南寻送我到小锣街,同那个名为张赫的司机汇合,理所当然的,我的得到了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说来这位先生还真是敬业呢,什么车都能开?
最终,我坐上电动车驾驶位,扶着把手向顾南寻告别,而他则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我,说让我带给妈妈。
接过盒子我看了看,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他轻笑一声对我解释:“那是小姑以前的东西,盒子没上锁,你想看就看吧,别忘了帮我交给小姑就行。”
点点头不再多问,我把盒子放在车厢里,开着新三轮向妈妈那边驶去,今天就给她一个惊喜咯!
于是在今天晚上收工的时候,妈妈在前面驾驶,我坐在三轮车厢里,最后面还拖着小摊车,我们三一起回家,感觉一切都轻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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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突然想起来,现实中好像真有一个叫海城的地方,所以背景地要不要改名江城?
2.算了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