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适宜出游嫁娶建屋等等的日子……反正至少按理来说不是个适合打劫的天气。只是按理来说。
张亦心被两个瘦削的男子逼到了死胡同的墙角。
“小妹妹,我们只是想要你请我们吃顿饭嘛,不是想打劫哦。”流里流气的男子之一道。
“如果你连这点同情心都没的话……唉。”另一个假模假样地叹息,“那我们也只好用点暴力喽。”
张亦心低头默不做声,左手攥紧了背包的肩带,这里有死也不能丢的东西。
这个动作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两位流氓把眼神转向了那个普普通通的书包:“哟,书包好像不轻嘛,还是让我们帮你拿吧……谁啊?”仿佛凭空出现的一双手一左一右从外侧搭住了两流氓的脑袋,干脆地一合。如同斯诺克高手击球般的清脆碰撞声过后,两人动作毫无停滞地瘫倒在地,被胁迫方的女生愣愣地看着局势急转说不出话。
“我只是路过……”那双手的主人收回一只手看表,对于约定时间将近的现实有些焦急,“下次聊吧……那种东西还是别用的好。”
“哎……”张亦心呆呆地目送来人远去,身后握紧小刀的右手心已满是汗水。
远看像堆垃圾,近看像垃圾堆……吴天韵的家在周末一向可以使任何拾荒者欣喜若狂,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开门去。”声音来自在沙发上瘫成水母状的疑似人形物体。
“你干嘛不去。”背靠沙发边另一章鱼状人形物体发言。
“老子是主人!”
“你妹啊我还是客人呢!”
“单挑!”
“怕你!”
单挑结果,布不敌剪刀,杨可风章鱼自认倒霉去开门。
唐巧一进门就被被零食杂志铺得快看不见的地板吓了一跳:“诶,我说你们两个男生啊,平时就是这么过周末的?”
“传统,习惯就好。”吴天韵水母翻身转头道,顺便用遥控器将电视机音量调低。
“宅就宅吧,别侮辱传统这个词。”唐巧道,顺手捞起一盒牛奶拆下吸管,两位宅男惭愧不已。
“唔,对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同桌了。”唐巧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把头转向杨可风。
“同桌?我记得是叫张……亦心?”杨可风回忆道。开学将近半个月了,他和这位同桌还是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
“恩。”唐巧带着忧虑点头。
“她在干嘛?”杨可风随口一问就后悔了,万一是在约会什么的自己岂不是八卦了。
答案很超出杨可风的预料范围:“在被人打劫。”
“然后呢?”杨可风急问道。
“然后当然是一位女侠从天而降拔刀相助解决了恶人伸张了正义。”沙发上的吴天韵打着哈欠接口道。
唐巧瞪他一眼,拉开椅子坐到桌边:“她没事,放心吧。”
“哪里这么早就有人出来打劫啊?”吴天韵看了看钟,确认现在的时间可以被称作“光天化日”。
“青石巷。”唐巧答道,杨可风了然。那里是出名的闷棍抢劫等社会治安事件高发地区,因为巷陌的交错与住户的稀少等条件而非常适合把人堵起来K。
“她……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呢?”杨可风皱眉。
“因为她住在那儿。”吴天韵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杨可风与唐巧都沉默了。两人因为诸如惭愧、同情、担忧等比较复杂的心情纠结了,暂时居然没人想到去质问吴天韵是如何知道张亦心家住址的。
即宅又纠结的礼拜天和平地过渡到了傍晚,唐巧从吴天韵的漫画收藏中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暮色,起身伸了个懒腰,向正在电脑前咬牙切齿拼拳皇的杨可风和吴天韵唤了一声:“喂?”
“恩?”吴天韵回了一下头,转回脸时发现自己的雅典娜正被杨可风的八神用八稚女欢快地揍着,“我靠!”
“不是说有晚饭提供吗?”唐巧敲敲桌子,“我好像没看见厨房里有什么能拿来当食物的东西呢?”
“……所以我们正在决定谁去买菜啊。”杨可风开心地准备给正要起身的雅典娜用葵花三段磨掉最后一丝血。
“你每次都中这招……”吴天韵操纵的雅典娜起身的同时还爆了一发闪光水晶波,杨可风的八神收招不及被炸飞,倒地不起。“五局三胜,你去买!”
“靠!”杨可风只得自认倒霉,乖乖穿鞋出门去也。
“耍诈?”杨可风离开后,唐巧看了吴天韵一眼道,她很不齿这样的小手段,“那回头也太假了。”
“请称之为兵法。”吴天韵飘去厨房收拾等杨大厨兼采购员归来。
“麻油……啊在那里。”距吴天韵家并不远的超市中,杨可风对着吴天韵开出的采购单念念有词地搜寻着目标,一转头发现了正在寻找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时,冷不防从转角出现了一个同样提着满满的购物篮的身影,两人撞了个正着,杨可风客串一回天女散了次花。
“啊,抱歉!”“对不起!”两人同时忙不迭地道歉,弯下身来收拾散落的东西,旁边经过的其他客人中比较直爽的已经笑出了声。
“啊我走得太快了不好意思……咦?”杨可风抬头将一支笔递还给对方时愣住了。对方察觉到杨可风的奇怪反应时也抬起了脸,习惯性了扶了扶厚得过分的眼镜——杨可风的同桌,弱气少女张亦心。
“刚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吧?”在付款处随着队伍缓慢前进时,杨可风决定说些什么,打破从刚才起的沉默。
“我也有错……”张亦心过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道,毫无起伏的声线能将再热血的漫画台词都变为平淡的陈述句,“如果我注意一点,就不会撞到你了。”
杨可风无言以对,自己这位同桌的性格似乎是……很固执,又很好欺负的那种?
“我帮你吧。”走出超市门口,杨可风注意到了张亦心略有些吃力的脚步,她纤细的手腕与沉重的袋子不成比例。
“不用……谢谢。”张亦心摇头,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步伐,没走几步忽然觉得手中一轻。
“好歹我也是个男生啊,张亦心同学。”杨可风叹着气将接过的袋子晃了晃,还真不轻,“你家往哪走?”虽然知道地名但还真没去过。
张亦心的眼神中先是迷惘,然后渐渐地多了一些热度。
二十分钟后,青石巷。
“呃,你家还没到吗?”杨可风忍不住问道,他不是很适应这种似乎随时会跳出个什么东西的幽深巷陌。
“快了……就在前面。”张亦心看出他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你平时经过不会觉得害怕吗?”杨可风很好奇。经过刚才的事件,两人之间的隔阂不知不觉地消除了许多。
“习惯了,就好了。”张亦心依然是那淡淡地陈述语气,“毕竟走了好多年了啊。”
“也是。”杨可风点头。他感觉到,张亦心骨子里的性格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软弱。
仿佛是验证杨可风的想象力一般,三个黑漆漆的人影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张亦心认出其中两人正是白天抢劫未遂的,心脏慢慢缩紧,拉了拉杨可风的衣角提醒来者不善。
“老大,就是她,早上不知怎么就把我们放倒了。”两位男子指着张亦心,心有余悸地对着一位大汉道。恶人也是分程度的,与只是混混样的两位男子不同,身高一米九光头还纹身的壮硕男子的阴鸷眼神甫一扫来,张亦心便收回了悄悄摸向口袋的手——这并不是能靠一把裁纸小刀所能逆转的对象。
“被她?”那位老大显然对自己两个手下不怎么相信。当然事实上他也是对的。
“打劫的?”还没反应过状况的杨可风刚向张亦心询问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对面已经开始各自抽出铁管之类的凶器了。即使没被像古惑仔电影里那样被人围殴过,杨可风也知道被那些铁家伙挨上决不是好玩的,立即回头望向原路,却发现来时的路上也不知何时站上了两个手持不知什么家伙的身影。暗叫一声苦,杨可风迅速扫视身周上下,发现最有资格充当武器的为新鲜黄瓜一根,很是后悔刚才在超市没有顺便买把菜刀。
对面的老大一挥手,两位小弟立即示威性地挥舞着手中的家伙慢慢靠近两人,铁管在夜风中划出轻微的呜呜声。杨可风头皮开始发麻,自己大不了被揍一顿,张亦心可不行,谁知道这帮家伙会做出什么来……杨可风这一瞬间比对面的流氓们想得还深远。咬了咬牙,杨可风握紧手中购物袋准备再来次天女散花——不管怎么样,起码制造些能让张亦心逃跑的机会。
“踏、踏、踏……”
缓慢却又清晰的脚步声突兀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生生地打断了即将发生的惨烈斗争。大家都不约而同转头盯住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离众人最近的那个小路转角。杨可风非常期望来人是全副武装最好配枪的警察叔叔,流氓们则希望是耳聋眼花的大爷大妈或者干脆是位盲人……所以当唐巧施施然从墙角那边转出来时,双方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