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肥胖的警察粗暴地踢开了店铺的门,从屋内挪动了出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孩子,那个孩子在他的束缚下用力挣扎着,但根本无济于事,大声哭闹着。
他的移动十分艰难,紧接着卡瓦库看到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拖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这个警官的大腿,被那个警察就这样硬生生地把她拖出了屋外。在他们之后,还有两个警察在用力拉扯着女人,想要将她从那个警察身上拉开。
“呜呜——啊!!请你放开她吧,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不要带走我的女儿!!警官先生,求求你……”
那个女人满脸绝望地大喊着,用无法想象的力量拽住了抱着孩子的警察的腿,后面两个警察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没能把她拉开。
“该死的,快把这个疯娘们从我身上拿开!我的腿快要被她掐断了!!”抱着孩子的那个警察大声吼道。
后面的两个警察听了,便从腰间取下了T型警棍,准备要对“扰乱治安”的“不法之徒”进行“制裁”。
就在他们刚举起警棍时,后方的店内突然传来一阵怒吼声,紧接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人们可以听到屋内传来桌椅翻倒和各种瓷具打碎的声音。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狂怒着咆哮着,和着那些嘈杂的声音一并传来。
没一会儿,店铺的橱窗突然被撞碎了,一个被打得狼狈不堪的警察伴随着迸裂的玻璃碎片被从店内推了出来,接着一个全身是伤的男人也从破碎的橱窗内冲了出来,直接扑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警员,将他压住后继续对着他殴打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不是让你们看好他的吗!”那个抱着孩子的警察愤怒地喊道。
最后有一名警察从橱窗内追了出来,抽出警棍对着那个正在殴打警员的男人的头猛地挥了下去,将那个男人从地上的警员身上打翻了。之前被压在地上的警员也立刻爬了起来,掏出警棍和另一个警察对着这个男人痛打起来:
“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再来啊!怎么、这就怂了?!我让你起来、起来啊、再来打啊!!”那个警察一边挑衅地咒骂着地上的男人,一边用力用警棍轰击着他的身体;而男人则是拼命想要爬起来,却被两个人不断地狠狠击垮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动手!”抱着孩子的警察对身后的那两名警察喊道,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接着也开始用警棍对着女人殴打起来。
警棍鞭挞在女人的头上、肩上、背上和腰上,甚至将她的头打出了血来。男人则是吃力地趴在地上,还在用最后的力气企图爬起来,全身已经布满了伤痕,手臂和脸上的淤青清晰可见,从伤口低落的血液也在地面上凝固起来。
“莫……莫佳娜……”那个男人的口中含糊不清地呼唤着某人的名字。
而那个女人仍然死死地抱住警官的大腿,那些警察打得越凶,她越是抱得更紧。简直就像是用自己生命的一切,全部倾注在了手臂的力量上一样。被她勒住大腿的警官甚至要疼得叫了出来。
周围的人群,就这样目睹着这一切。他们没有任何作动:没有人上前阻止警察,没有人去给予这家人帮助,也没有人说出一点谴责的话语。
人们的眼中,只有怜悯和同情。他们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自责和惭愧,他们没有勇气去反抗帝国的压迫政策,他们也对这样的事情而感到恐惧。
卡瓦库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粗暴的警察,看着可怜的一家人,看着自惭形秽的人群……他将自己的双手用力攥紧了。他阴沉的眼神看着那遭受殴打的母亲,他听着孩子害怕的哭泣声,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剧烈起来。
“啊啊!!真他娘的疼啊!”抱着孩子的警官还是惨叫了出来:“你们这群废物,连个母-狗都搞不定吗!”
那个警官说着,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直接对着女人的头顶,打开保险,将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卡瓦库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起来,周围的人群也开始躁动了。
“现在给我放手!不然我就立刻开枪杀了你,你这母-狗!!”警官歇斯底里地狂吼道,握着手枪的肥硕的手臂也在剧烈颤抖着。
“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那个女人没有放手,终于失声痛哭起来。极度的悲伤让她说不出任何话来,能做的只有坚持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被带走的,即使是自己死了也不行。
“我让你放手啊!!我只给你三秒钟,我就给你三秒钟!!”警官面目狰狞地、发疯了一般在大吼着。卡瓦库的呼吸幅度越来越大了。
“呜呜啊啊啊——!”
“三!!”
“啊啊啊——!”
“莫佳娜……莫佳娜!!”男人用他最后的力气呼喊了起来。
“二!!”
“——啊啊啊啊啊!!!”
“一!!!”
“住手啊!!!”
突然爆发而出的吼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镇住了。还没有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卡瓦库已经冲了过去,两手用力抓住了警官的胳膊,将他的胳膊向上推了起来。
“啪——!”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声让所有人惊恐地蹲伏下来。
“131!!”卡瓦库大声对着131喊道,131立刻冲了过来,以极高的速度扑向了其他的警察,咬住了其中一个刚刚把手枪掏出来的警察的手臂。那个警察立刻因为疼痛惨叫起来,手枪也掉落在了地上。
“呃啊啊啊!!”
这时人群中的某个人反应了过来,本能地也跟着大喊着冲了上去,扑倒了其中的另一个警察。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看到有人冲上去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全都向着他们冲了过去。
人群立刻淹没了他们,所有人都将那些警察抓住,然后将他们按倒在了地上,开始疯狂地殴打他们。仿佛是人们堆积已久的怨念和不满,全部在这时爆发出来了一样,他们都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对警察拳打脚踢起来。
卡瓦库在混乱中将女人抱了起来,用力将她往人群的外面拖出去。而131则是背起了孩子,在人群中挤了出去。
……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费米亚再次被浓厚的黑暗所笼罩了。
远处的街道上的骚乱声也逐渐平息了下去,还能听到有警笛声在小镇中响起,甚至还偶尔能听到枪声。
卡瓦库和131,带着果子店一家人来到了一座比较隐秘的旅馆里,卡瓦库认识这里的馆长,因此馆长同意暂时将他们藏起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孩子的母亲和父亲躺在床上,卡瓦库和馆长正在为他们做简单的医疗处理。小女孩没有受伤,现在正在和131在旁边玩起来了,好像稍微缓解了一些惊恐的情绪,她甚至对131的尾巴很感兴趣。
“你这回可真是捅了大篓子了啊,卡瓦库。”馆长在完成了医疗处理后,疲惫地坐在孩子父亲的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已经被揉扁了的香烟,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
馆长看了看在一旁嬉耍的小女孩和131,特别是盯着131的尾巴看得出神:“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你没事吧,卡瓦库。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莫雷尔夫人怎么样了?”
卡瓦库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被触痛了一次:“抱歉,潘。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容易说明清楚的。”
“……好吧。看在我曾经和莫雷尔认识的关系上,才让你们躲在这里的。不过你这回真的闯大祸了,卡瓦库,你怎么能违抗帝国的政策?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能就那样看着无辜的人被杀害。这本不应该是这样,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卡瓦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存在很多不合理的东西。我们能做的只有适应它们而已,反逆它们的话是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的,你知道吗?”
“……”卡瓦库没有再回应,只是用严峻的眼神看着地板,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而且由于你的行为,导致那群人直接对警察发动了攻击。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事件了,维尔纳警察总署和IOA绝对不会默不作声的,可能我们整个小镇的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卡瓦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后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将头偏向一边。
“……谢谢。”卡瓦库身后的女人这时说话了,声音比较虚弱:
“谢谢,救了我的女儿。卡瓦库……对不起,我们给你添麻烦了……”那个女人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向卡瓦库,对卡瓦库抬起了一只手。
卡瓦库也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用阴沉而惆怅的眼神看着她。
“卡瓦库……我会一辈子记住这次恩情的……”她看着卡瓦库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这让卡瓦库的手颤抖起来。
“还有……我也要谢谢你,卡瓦库。”另一张床上的男人也撑起身子,对着卡瓦库说道:“如果不是你最先出手帮忙的话,也许我们都已经……”
看着父亲与母亲对自己充满感激的眼睛,再看到他们的孩子正在和131玩闹着,卡瓦库想起路上那两个农民的交谈,想起店长和造纸厂厂长的话语,想起那些建筑工地上被凌-辱的工人,最后想起自己被杀害的母亲……
这一切本不应该被认可,但人们却对这些不合理的事情感到胆怯,从而选择默不作声甚至接受压迫。
那些目睹着这家人被警察“制裁”的人群,那些人怜悯、同情、恐惧和惭愧的眼神,卡瓦库都历历在目。
因为是帝国的政策,所以就绝对不能违抗吗?因为违抗绝对的力量和权威,就会遭受到毁灭吗?因为会遭受到毁灭,所以就无动于衷地任人宰割吗?
“卡瓦库,你下面打算怎么办?也不能一直将他们藏在这里吧,估计不久之后警察和IOA就会对这里彻查,到时候可没有地方能躲的了。”馆长对卡瓦库说道。
卡瓦库抬起头来,看向馆长。窗外的警笛声逐渐响亮起来,闪烁着的红蓝色灯光将街道两旁的房屋照亮了。那些红蓝色的光晕透过窗户,映射在了屋内的每个人的脸上。
“我带他们去雄鹰团费米亚支部吧。也许我们可以得到雄鹰团的帮助。”此时卡瓦库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