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符箓，其威力可小亦可大。小可换一夕安寝，怡神而逸致。大可使敌将翻身下马，扭转局势于无形。
“居然是这个能力啊，某些家伙看来要遭殃喽。”像是预料到了什么，重乐的脸上露出辛灾乐祸的表情。
“听你这么说，我的运气似乎也不太差嘛？”听到这话，我试探地问道。
“当然，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按照计划，接下来还有个会议，麻烦代行者去会议室一趟。”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工作，重乐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我走出自己的房间。正如重乐所言，宿舍的走廊在任务完成后出现了延伸。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全新的岔路口，左右两边分别通向图书馆和会议室。
会议室的内部像极了中世纪的塔楼，纯白的大理石阶梯沿着巨石堆砌的四壁螺旋而上。我沿着楼梯向上走了半晌，终于在塔顶的会议厅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摩西。
绝大多数的代行者都已经到场，经历过列车世界的摧残后，大家都变得格外谨慎。生怕摩西一个心血来潮，又将自己丢到新的人间地狱。
“看来，列车之旅为各位带来了深刻的印象。”见众人一个个面色凝重闭口不言，摩西倒是不紧不慢地翻阅着行动报告，“想必各位的首次旅程会有不小的收获吧？”
“摩西，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就只是为了奚落我们吗？”在一片沉默之中，还是凯尔大叔率先开口。
“当然不是，虽然诸位或多或少都有不忠的行为，但毕竟都是我的员工，我不会刻意为难。”
“你的不为难就是把我们扔到那个狗屁列车去送死？”崇邪按捺着心中的怒火质问道。他本想提高音量，见对面伊芙琳的面色变得煞白，这才悻悻作罢。
“看起来，诸位似乎还对工作的内容有些困惑。”摩西倒是面不改色，“此番邀请各位前来，正是为了回答这些疑问。”
“虽然过程多有曲折，但各位还是完成了任务。这让我深感欣慰，作为褒奖，我会向你们透露一些额外的信息。”
“摩西女士的意思是，你可以解答我们的疑问？”见摩西没有追究崇邪的失礼，伊芙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是的，你们有三次提问的机会。当然，我也并非有问必答，比如怎么毁灭这里的方法。”摩西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离开这里的办法。”没有太多犹豫，炎雀开门见山地问道。或许是炎雀在列车一战的表现过于勇猛，摩西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认可。
“不必匆忙，旅程总会有终点，诸位的工作也自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只要各位按照合同的内容履行好代行者一职，相信这份工作很快就可以完成。届时，各位可以自行离开这里。”
“这听起来是个大工程，希望某人到时候不会反悔。”摩西的一纸空谈让炎雀有些不满。看得出来，她不认同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她想继续追问下去，却担心浪费一次宝贵的提问机会，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点还请放心，摩西从来不会撒谎。”摩西微笑着向我们保证。
“就算没有撒谎，也不代表没有其他陷阱吧？”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反驳道。
“如果完成工作需要四五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和永远留在这里也没有区别。”在我身旁的6号位置，茶色头发的男人阴沉沉地举起了手，“不过，在这之前，你会保障我们的生命安全吧？”
男人估摸着只有二十来岁，眼神中却透露着过来人的沧桑。男人身上的白大褂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沮丧的气息，疲惫的面容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再留念。
“自然，这里会保障全体代行者的人身安全。即便代行者在其他时空遭遇不测，也会被传送回安全的主时空。”
摩西说的不假，我们在列车世界的遭遇已经证明，即使代行者在其他时空死去，也会毫发无伤地在主时空醒来。
但……死亡时感受到的痛苦无疑是刻骨铭心的，由此产生的悲伤和绝望感也绝对真实。即便肉体可以无限复活，心理上的伤口就可以无视吗？
“这样也好，只要能活着就万事大吉了。”像是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男人说完便浑身轻松地瘫倒在椅子上。那颓废的姿势仿佛一条失水的咸鱼，彻底放弃挣扎。
“他这样真的没事吗？”
“不会是病了吧，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看不像，就是单纯的摸了。”
男人躺平的姿态引得在场众人议论纷纷。不得不说，在严肃的会议上做出这样的姿势确实不合时宜。
摩西倒是泰然自若，仿佛提前预料到了这样的发展。茶发男子对他人的议论置若罔闻，只是眯着眼睛安心闭目养神。
“还剩下一个问题，想好问什么了吗？”见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摩西清了清嗓子，会场也瞬间安静下来。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还是由我来提出吧。”熟悉的声音响起，凯尔大叔直勾勾地盯着摩西的眼睛。
“把我们绑架到这里，让我们被迫前往各个世界自相残杀，你和你背后的组织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只想通过折磨我们取乐，也不应当准备这样出乎意料的阵仗。”
“这个问题的答案啊……”摩西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无法回答。”
“为什么，是因为触及到什么利益吗？”凯尔愣了愣，这样的回复让他始料不及。
回应他的只有摩西无言的叹息，女子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无奈。像是再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摩西才缓缓开口。
“凯尔•伊文斯，这个问题本身就充满了偏见和谬误。首先，主时空的最高管理者有且只有我一人，何来组织一说？将你们招为部下也仅仅是我个人的意愿。”
“其次，你们的任务从来不意味着自相残杀，这未免太过狭隘。就拿列车的世界举例，你们可以引发暴乱，自然也可以救赎所有人。只是你们本能地选择挑起纷争，让混乱愈演愈烈罢了。”
“导致事态不可挽回地走向毁灭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们自己的选择而已啊。”
摩西那对蓝宝石般的眼眸中盛满了失望：“在下一次任务开始之前，诸位还有两天的时间好好准备，或许还能借此好好认识彼此。”
会议结束了，我们在沉默中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会场。因为摩西的一番话，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垂头丧气。
确实，如果所有人都愿意给芯片维修留出一些时间，那么列车的颓势完全有可能逆转。
但是，在信任的桥梁无法搭建的前提下，身处危急境地的我们、目睹了灾民因为贫穷和饥饿而死的我们、目睹了列车人员的心血毁于一旦的我们，还能做出这么理智和坚定的选择吗？
无法回答，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我们被选中成为代行者的那一刻，就早已踏上了一条身不由己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