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云海挤压着天空,沉甸甸地仿佛要从高空坠落。密集的雨珠从空中落下,继而转为瓢泼大雨。
姗姗来迟的真•奥利弗警长望着满地昏睡不醒的警员,脸上的表情比窗外的天气还要阴沉几分。
“警长,搜查结果出来了,三名人员失踪,其余人员都处在昏迷状态。”见警长这么恼火,身旁的警员自然不敢怠慢,“除此以外,地牢里有燃烧和破坏的痕迹,档案室也被暴徒洗劫了。”
警长那张肥硕的圆脸因为暴怒涨得通红,瞪大的眼珠仿佛能够冒出火焰:“反了反了,绑匪趁着警方巡逻都敢袭击警局了?!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见警长大发雷霆,身旁的警员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被怒火波及。见没人搭理自己,警长只觉得脸面尽失,捶胸顿足地冲警员们大声使唤:“你们几个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都是吃干饭的吗?去,给我把镇上挨家挨户地搜一遍!这是一起团伙作案,满月镇四面环山,他们是逃不远的!”
“他们破坏了地牢,一定是巫师的同伙!我有一种预感,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怠慢!!”
同一时间,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们正顶着头顶的大雨,一刻不停地朝着出镇的方向赶去。A组的六位成员再加上格蕾雅,一行七人在雨中艰难地前进。虽然大家都穿着雨衣,但还是有不少雨水沿着破洞和缝隙涌入,显得格外狼狈。
“大叔,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吧…就非得在雨里走吗?”雷切尔很快就因为体力不支落在了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坚持一会,至少也得出了镇子再说!”凯尔回头朝雷切尔喊道,狰狞的表情在风中有些凌乱。凯尔没有穿雨衣,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在凯尔身旁,格蕾雅被这份特大尺码的雨衣包得严严实实,颤颤巍巍地牵着他的手。
众人的目标是位于小镇南方森林深处的废弃仓库,那里足够隐蔽,也能暂时躲避警方的追捕。虽然狼狈,但也多亏了这场暴雨,街道上完全没有搜查队的影子。不然,光天化日带走数名在押人员,其中一位还和诅咒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这样的罪责怕是得吃一辈子的牢饭。
在大雨中艰难行走了半天,众人终于抵达了仓库。这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库房,堆满杂物的角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然而,对于淋了半天暴雨的一行人而言,这里是天底下最安逸的小窝。此时已是黄昏,众人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绝对是我走过最艰难的路程之一。”凯尔如释重负地感慨道,脱下湿漉漉的上衣狠狠地拧成了麻花。隐山闷哼一声表示同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像只蘑菇一样蹲了下去。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觉。”雷切尔生无可恋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在她的身旁,羽良一把拉过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孩,替她擦拭身上的雨水。
见仓库过于阴冷,炎雀驱使火焰点燃一簇熊熊燃烧的篝火。没过多时,四周的寒意便消退了不少。众人围坐在火堆周围,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或许是这份热度同样感染到了在场的众人,大伙干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闲话。
格蕾雅蜷缩在羽良的怀中,感受着温柔的触感和久违的平静,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真是不公平啊,明明还是个孩子,却遭受了那么多虐待。”羽良望着格蕾雅身上的伤口,感到有些心疼。。
“世界从来都不公平,当富人的后代还在享用饭后甜点的时候,穷人的儿女却连饭都吃不上。”炎雀轻抚着格蕾雅的额头,眼神中满是叹息。
“我们帮助这个孩子,不也是为了接触镇长吗?”隐山幽幽地接过话茬,“那位镇长肯定知道些什么,如果能够打破那个诅咒,这座小镇就能得救。对吧?”
“哪有那么简单啊,且不说格蕾雅还是在逃人
员,我们队里还全是用法术的。”见女孩已经熟睡,雷切尔小声抱怨道。
这只小队由六名成员组成,分别是凯尔、雷切尔、陆迟、隐山、炎雀和羽良。这支特殊的队伍囊括了代行者中绝大部分的法师和辅助,在这座小镇“谈巫色变”的背景下,寻找真相无疑困难重重。
凯尔对此表示认同:“这座小镇对巫师抱有病态的恐惧和排斥,暴露身份恐怕会让局势变得更糟。”
陆迟没有参与讨论,只是翻阅着从警局搜刮来的资料。资料的数目不多,大多都是顺手牵羊的产物。然而,对于初到小镇的一行人而言,这是他们认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方式。
见陆迟看得认真,众人也跟着翻起了资料。通过小镇的地图可知,满月镇坐落于群山环绕的盆地,四面都是迷雾缭绕的山峰。小镇分为南北两部分,北边聚集了包括镇长府、警局、医院和教堂在内的诸多功能性设施,南边则主要是居民区和集市。小镇的广场位于南北部分的交界处,用于集会和审判异端。
除此以外,一些文件还对猎巫工作做了详细的记录:自诅咒降临这座小镇之日起,镇长便联合警局组织了针对巫师的围剿。此后四十余年里,镇上不断有年轻人觉醒魔法。为了防止诅咒灵验,这些年轻人的下场也往往是被处死或者终身囚禁。
为了防止漏网之鱼的存在,镇上还鼓励民众相互揭发。一旦发现有人包庇或者窝藏巫师,帮凶也会被一并处死。望着处刑对象那串长长的名单,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文档的最后潦草地标注着几行小诗,像是作者在情绪激动的状态下写下的:他们是来自地狱的使者,脚下蜷缩着疾病和死亡。他们的出现象征着灭亡,唯有火焰和绞刑架能够救赎那肮脏的灵魂。
“又是地狱使者又是灭亡的,当我们法师一个个都是神仙吗?”看到档案写得如此玄乎,雷切尔没忍住吐槽道。
“因为一个没来由的诅咒害死了那么多人,真是骇人听闻。”羽良忧心忡忡地喃喃自语,想到自己也是他们的目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正如文档中记载的那样,镇上的巫师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绝迹,年轻一代的镇民恐怕根本不知道巫师的模样。在恐惧和偏见的影响下,将巫师这一群体妖魔化并不奇怪。
陆迟这样想着,瞥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格蕾雅。在羽良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女孩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血色。无论是从外貌、衣着还是神态而言,女孩都与旁人别无二致。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孩子,居然会被一群成年人当成毁灭的隐患。
“在我的世界,猎巫运动与宗教信仰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在这座小镇,教会和这一切并无关联。”凯尔的脸色有些沉重,“排除档案有误的可能,那个神秘的诅咒就是这座小镇悲剧的根源。”
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能让整座小镇陷入恐惧?凯尔的一番话让陆迟对故事的真相愈发感到好奇。
此时已是深夜,见众人陆续睡去,陆迟也找了处干净的地面打起了地铺。虽然仓库条件恶劣,但在一天的辛苦奔忙之后,所有人都睡得格外安稳。
凯尔或许是个例外,出于防范意识,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夜半,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凯尔警惕地睁开眼,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隐山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朝着熟睡的格蕾雅走了过去。
窗外仍是雷雨交加,耀眼的雷光透过窗户将室内照得通亮。隐山半跪在格蕾雅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女孩的额头,复杂的眼神在女孩身上久久停留。
血淋淋的疤痕,一道接着一道地在男人的手臂处出现,粘稠的血液沿着切口的截面肆意流淌。隐山紧紧地捂住伤口,几声惨叫被雷鸣彻底覆盖。
与之相对的,女孩身上的伤口正在逐步愈合。
过了好一会,隐山才挣扎着起身,捂着皮开肉绽的胳膊挪回了之前休息的位置。下一秒,伤口的表面浮现出一层黯淡的绿色纹路,随即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开始愈合。
“那是隐山作为辅助拥有的能力。”见隐山没有注意到自己,凯尔也识趣地保持沉默。
【以身为障】可以让自己代替附近的伙伴承受伤害,【自愈体质】可以让身体无需医治就能修复伤口。雷切尔能够在地牢挡下那枚致命的子弹,也多亏了隐山及时发动了技能。
“真是特殊的能力,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凯尔这样想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见隐山没有对女孩动手的意思,他也放心地进入了梦乡。
……
一夜过去,天的边界泛起一抹橘红色的霞光。暴风雨不知何时停止了喧闹,只留下一地的积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炎雀特地起了个大早,揉着疲惫的双眼推开了窗,想要感受来自林间的新鲜空气——
映入眼帘的不是美丽的自然风光,而是一个躲在树丛之后探头探脑的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