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火车携卷着白雾般梦幻的蒸汽,一路轰鸣地向东驶去。吓得荒原上的羚羊四散逃窜,在山坡上远远地眺望着这个黑色的铁家伙沿着轨道驶向远方。等到这东西慢慢远去后,羚羊们才小心翼翼地回来啃食着地面的草皮,晴天的日子不会很多了,它们必须趁着活尸群不出来觅食的时候,积蓄足够的能量。
蒸汽列车是艾伦弗尔德境内很常见的交通工具,列车上装备了厚厚的装甲和自卫武器,算是在城镇要塞之间来往除了飞行器外最安全的交通工具。票价不便宜,从首都乌坦,到边陲小城琼湖,足足要花费一个半的银币才能往返一次。这票价足够寻常人家过上半个月不错的生活了。
当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便宜的交通方式,跟着商队或者军队的卡车,这是除了蒸汽车以外最安全,最省钱的办法。自己开着汽车走那条被称作阎王道的山谷,再或者骑马翻过天穹山脉。只要是在晴天,这些路上都不会遇到成百上千的活尸,价格也一个比一个便宜,只是保不齐会不会遇到绑匪或者是其他怪物。相比之下,蒸汽装甲车就安全多了。
来回一趟就是一个月的伙食费,就算是有人报销,修还是觉得比较心疼。
车厢里,一个华人男子正抱着一个小巧的木箱子,安静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侧着头,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灰绿色荒原,数着山坡上觅食的羚羊。翠绿色的眼瞳像一汪泉水,幽邃而忧郁。
修·达尔克斯刚参加完恩人科里·达尔克斯的葬礼回来,怀里抱着的,是科里的遗孀转交给修的东西,那是老科里在生前为修准备的礼物。修之前打开看了一眼,是一把精致的银色手枪,型号和口径都是按照修的能力和偏好来设计的,这年头可不是什么太平岁月,人手刀枪,列车上也不会检查这些。
抚摸着略微粗糙的木盒子,心里不免萌生出一丝哀伤之感。如果不是当年科里在教堂收留了自己做教堂看护人,帮忙弄了一个合法居住身份。修恐怕现在都还是个流民,或者早就死在教堂里了。科里的帮助不可谓不深,只可惜这样一名恩人年仅三十七八岁,就因为肺炎离世了。
列车还在行进着,车底传来的铁轨碰撞声打断了修的回忆,也打断了车厢里不少乘客的安眠。大家都在抱怨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到琼湖要塞。
“把你抱着的箱子放到我的座位上吧吧,看着你这东西怪沉的,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我去后边转转,不回来了……”和修并排座位的中年男人把位置让了出来,和修漫不经心地道别后,扭着发福的躯体离开了车厢。
“早知道列车上这么挤,还不如去搭乘辅佐官的专机。”中年男人抱怨的声音很吵,就连隔壁车厢都有人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看是哪位能人能搭乘上辅佐官的飞机。
正当修打算把箱子放到旁边的座位上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
。
“对不起先生,我有点不太舒服,最后半个小时可以在这个空位置上坐一会吗?在那个先生回来之前……”
同样是华人的少女轻声问道,一双动人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等待着肯定的答复,当看到面前也是一副年轻的华族面孔时,细细的柳眉顿时舒展开来。在异国他乡遇到故乡人的时候,微弱的亲切感缓解了原本有些的拘束。
“嗯。”修见少女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人,就把座位上的箱子重新抱起,默许她坐在这个位置了。少女道谢后,坐在了修旁边的位置上。
“先生,你是哪的人?江南?黄原?还是青州,再或者西南境?”
少女所说的,都是艾伦弗尔德以东,华族人居住的地界。
“都不是,艾伦弗尔德本地人,住琼湖城。“
“抱歉,我还以为您是华人聚居地来的。您在这里也认识其他华族人吗?“少女淡淡一笑,从身旁的行李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来。看样子,她是打算用看书和闲聊来打发这半个小时了。出于好奇,修扫了一眼书的封面。
《堂吉诃德》,还是英文版的。可少女仅仅是把书本放在自己的双膝上,似乎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认识一些,但不是很多。”
“听说艾伦弗尔德附近曾经和黄原一样,也是华族人口比较多的地方。只不过几十年前的灾难和瘟疫,让尚且活着的原住民大量南迁了。灾难告一段落后,这边的幸存者和西方撤过来避难的人才重新建立起基地城市……”少女眼神瞥向远处的地平线,在过来的方向,还能看见天边有蓝色的雪山影子”这可比江南的海还有意思。“
“你是江南人?我听说你们那边很早就没有活尸群了,阳光也很充足,也能种不少的作物。又安全又温暖,自己一个人为什么要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来找几个朋友。”少女淡淡一笑,但她似乎很想逃避这个问题。
修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地扫向少女腿上摆着的《堂吉诃德》,如同修怕怀里的箱子被人盯上而丢掉一样,少女看似随意地把手按在了封面上,并没有打开的想法。修隐约想起,之前在教堂藏书室里见过的中文译本,似乎也只有这个的三分之一厚度。这本小说的篇幅应该还没达到让书本堪比两层砖块的厚度。
“也是,艾伦弗尔德境内就没有多少华人。如果有机会您可以来江南看看,那的人很热情,风景也挺不错的。”少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修的异样,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可她按在书封面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些。
“你知道华族历法里面的一些特殊的时间段吗?”
“哪方面的?节日还是月份?有些我可能想不起来了。”少女微闭着双眼,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趁着少女不注意,修悄悄地把手探进箱子里,拨开手枪的保险,轻轻地握住枪柄……
“有关于… …二十四节……”
修的话音未落,少女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紧接着,一个摸样诡异的圆柱武器以迅雷之势重重地顶在了修的胸口上。与此同时,少女的额头被一丝凉意覆盖住,那把造型诡异的手枪直直地戳中了少女的额头。刹那间,原本还谈笑风生的二人猝不及防地拿起武器,抵在对方的要害上。
两人的大动作几乎把整个车厢的人都吓了一跳,不少人下意识地摸出身上能自卫的武器,车厢的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这两个突然暴起的家伙。
不过,修和少女似乎没有闲暇去观看其他人的反应。两人的举动在瞬间就构成了僵局。只要少女往前一步,修就可以扣动扳机。反之,修只要稍微有点动作,少女手中疑似发射器的物体就会在瞬间打穿修的胸膛。少女死死地盯着修,仿佛面前的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快,快去叫列车兵来!”
人群沉寂了几秒后,有个被吓坏的家伙仓惶地爬出了座位。疯狂地跑着离开了车厢。修的手指已经攀上了扳机。就算是弩箭穿透胸口修也不一定会死掉,他不是普通人。
但无论面前的少女是什么东西,大口径子弹贯穿头部的结果只有上天堂!
僵持了两三秒,少女脸上的冷静此刻已经被略微的慌张所取代。
“节气……原来你是猎,唉?”少女手臂上圆柱武器的发射孔,正顶着修胸口的正中央。但她定睛一看,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胸口上,没有猎杀者的核心。
“你也是……使徒?”看到少女的奇怪反应,修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面色凝重地看向修,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完了。”
“轰!”
爆炸将修所在的这一节车厢直接掀翻!就连路面上的铁轨都炸成了数十段,连带着几节车厢往山坡下翻滚下去!危急关头,修迅速抓起少女的手臂。把住窗框便跳出了车厢,少女的身形也是异常地灵活,在地面翻滚几圈就能稳住身体。而修硬是靠着皮靴和手套在地上摩擦了两三米才停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难以反应,纷纷被一股巨大的惯性狠狠地拖拽向车厢的一侧,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夹杂着木石和铁片,直接透过了车尾上乘客的身体,瞬间便没了声息,不少人从车窗里掉了出来,瞬间就被滚木般前进的车厢压成了肉泥。整个列车都有被拽下山坡的风险,其他车厢的旅客以为是遭到了匪徒的袭击,狼嚎鬼叫地从车窗里爬出来。
“快跑!”
“有人要炸车抢劫!”
“喂,小丫头,你刚说的那句完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少女艰难地站起身,手指向不远处的平地。
看着少女所指向的方向,修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男子,正大步流星地往两人这边走来。他完全无视了列车顶上正在瞄准的机枪口。随着黑衣男子的靠近,修能感受到男子身上带有的强烈压迫感。那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修几乎有种错觉,自己就是被盯上的猎物一样。
“抱歉了,刚才的误会让我们两个暴露了。这家伙是盯上我了,结果发现这列车上有我们两个使徒。很抱歉连累了你,这个审判官叫什么名字,你应该知道了吧?”少女重新调整好手臂上的发射器,蓄势待发。而她的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三十公分长的黑色匕首,刀尖的反光在阳光下微微颤抖。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