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治安大楼事件(1)
「欸……」
爱德华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臂。
手腕以上，那是手掌该在的地方，而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他将视线往下移，终于找到了自己丢失的东西。
地上有一个鲜红的水洼，中间，有一块黄色的物体，那是他的手，失去血色的手指还在不断抽搐着。
爱德华的目光在手臂和地面之间徘徊。
他无法理解自己面前发生了什么。
本来，他应该正和往常一样，在办公室加宽了的沙发上，享受被带来治安处的年轻女性。
几年来他一直这么干，只要亮出自己侯爵的身份，软硬兼施，对方便会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身体。事后，也只要花点钱将对方打发走就行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没发生过意外。
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吧，至少，直到刚刚他还是这样想的。
那么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手怎么了？
这让他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呲——」
下一刻，大量的血从切口处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跌坐在地，不停地翻滚着，用左手死死地掐住右手腕，一阵一阵的剧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面前的女孩提着滴血的长剑，正缓缓向他靠近。
他坐起身来，惊恐地看着女孩。
(怎么回事！)
在他原先看来，对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他还想着要是对方不愿意，自己就强行将她推倒。
而现在，那个“柔弱”的女孩，正提着与她三分之二身高相当的剑，使他想到刑场上刽子手所用的阔剑，并且正向自己走来
他想逃跑，但右臂的剧痛制止了他，只要稍稍挪动身子，便能感到全身都在抽搐。
对于身来就是贵族，从小生活在温室中的他这种感受无疑是前所未有的。
但最终，恐惧还是战胜了疼痛。
他吃力地拖着已经麻木的右半身，连滚带爬地朝门口移动，大声地喊道。
「救命啊！快来人！！啊啊啊——来人啊！」
他不停地叫喊着，一会儿，已经爬到了门口，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够不到门把手，爱德华只得转过身来，后背紧贴在门扉上。
女孩仍在慢慢逼近。
「有没有人！随便是谁都好！快来人啊！救命啊！」
(快来人啊！为什么没有人？关键时候都是一群饭桶！快啊！！)
不知不觉，女孩已经来到他跟前，凝视着他。
「噫噫噫————！！」
这时，女孩周身进发出威压，寒意窜上他的脊梁，全身止不住地抖动，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发出警报，爱德华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他转过身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停抠着门，残存左手上的指甲打在门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好像能用手挖出一条通道来。
「不要！救命！来人啊！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他想起之前父亲交代的话。
自己到这里来只是换个名声，过一两年就可以回王都了。只要回到王都，就可以继承家业，那样，他就会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任他怎么挥霍都没有事。
不管是美食，服饰，房子，亦或者是女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取得。
所以。
自己不能在这里死去。
(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不行！)
(不可以！！)
他转过头来，朝着玉喊道。
「等……等等！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给你十万白金币，不，一百万！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好吵。」
女孩的眼神像在看路边的石头，不带有丝毫犹豫，手中的剑像划过空气般砍下了他的头，血沫飞溅，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沾满血的头颅在地上弹了几下，便倒在一旁，不动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门被猛地拉开，站在门口的是洛弗特。
原先靠在门上的尸体失去了支撑，倒在他面前。
「什……！」
突然出现的无头尸体把他吓了一跳。
洛弗特向后跃了一步，朝地面看去，面前的尸体仍血如涌泉。
「这里……发生什么了？」
事发太过突然，使他有些混乱。
「是叔叔啊。」
听见声音，他猛地抬头，下意识地抽出了剑。
他面前，正站着刚刚被带走的女孩。
「玉……小姐？」
看到她，洛弗特手中的剑不由地稍稍垂下了一些。
(不对！！)
但随即他便打了一个冷颤，用尽全力重新挺起了剑。
驱策他的是作为一个战士的本能。
他能够感受到那弥漫于空气中厚重的，浓郁的，纯粹的，
——杀气。
而这杀气的来源，便是面前的女孩。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女孩的手上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无疑正是刚才无头尸体的始作俑者。
他用双眼紧紧盯着玉，提防着她的一举一动，同时感受着玉身上散发出的压力。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前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这种感觉，只有在许多年前面对自己师傅，也就是前任王国战士长的时候才遇到过。
可即便如此，洛弗特并没有没有失去战意，他用满是汗的手努力握紧长剑，因为他还有自己的责任。
他的亲人，身边的朋友和同事，又或者仅仅是认识的人，乃至整个埃罗城的居民，都是他守护的对象，这便是他身为警卫队长的职责所在！
如果面前是会伤害别人的存在，那么对方就是自己的敌人。
想到这里，他感到血涌了上来，身体里的战士之魂正在燃烧！
洛弗特相信，现在的自己，无论是怎样的对手，都能够从容面对。于是，他将剑微微偏转，做好出招的准备，习得的武技已经蓄势待发。
他现在只知道玉比自己强，但还不知道有多大的差距。因此，洛弗特准备先用『四光连斩』，来摸一下对方的底。
这个武技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使用者连续使出斩击的招式，且次数越多，难度越大。一般人只能使出『二连斩击』或『三光连斩』，而洛弗特几乎是别人的两倍，可见他的实力之高。
不过他一开始便用如此高等的武技，更能看出他对玉的警戒程度之深。
但这并不是他的底牌，他想着要是玉能完全躲掉他的『四光连斩』，就要使出那个已经闲置已久的招式了。
就在洛弗特思考的同时，玉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松懈。
洛弗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猛地向前伸腿，企图放出武技。
但是他很快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还是无法移动分毫。
(是吗？是这样啊。)
洛弗特愣了一下，竟搔笑了几声。
(即使心理上做好了觉悟，生理上还是无能为力吗？)
他曾经听说过，一些低级的魔物在面对比它们高级的魔物时，会因对方的威慑而动弹不得，现在自己大概就身处这样的情景吧。
身为302级的他已经算是C级冒险者中的佼佼者了，甚至可以勉强到达B级的水准。
事实上，自从他受任以来，还没有出现过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被一个女孩逼到这种程度他也是始料未及的。
(即使用出那招应该也没什么用吧。)
迫于无奈，他现在能做的只是仔细打量着玉。
他想起之前玉在吃饭的时候，和现在做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随着对峙的时间越来越长，带来的违和感也越来越强。
于是，他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你到底是谁！你……你不是玉小姐！你把她怎么样了？！」
听到这些，玉似乎感到十分奇怪，她微微偏过头。
「叔叔在说什么，小玉就是小玉。」
同时，她将手中的剑缓缓插回斗篷的鞘中。
只听到「咔嗒」一声轻响，霎时，刚刚还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便消散地无影无踪。
洛弗特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呼吸好像也轻松起来，周围的压力都消失了，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洛弗特试着移动身体，顺利地朝后退了一步，但他仍然没有放下剑。
见状，玉缓缓地朝他走过来。
「放心吧，坏人已经被玉消灭了。」
「坏人……是指？」
洛弗特仍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但看着地上爱德华的尸体，回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地有些明白。
看到玉丝毫没有敌意地靠近，他再次陷入了思考。
(这么说爱德华确实是她杀的了，那么按照规定，应该将她逮捕，可是……)
想到刚从的情形，他十分清楚这是不明智的。
连自己都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抵抗都做不到，那么至少在这座城市之内是不可能做到逮捕她这种事的，还有可能让城市受到破坏。
况且，他相信玉并不会无缘无故地伤人，反而认为应该是爱德华先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引火上身。
(至少要问清楚再说。)
洛弗特这样想着，也收回了剑，即使现在地上还躺着一具无头死尸，他们也没有之前的紧张感了。
他刚想开口询问情况，但玉突然停下了脚步。
没过几秒，走廊的两侧便传来复数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