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十五层的建筑，第一层开了一家杂货铺，二到四楼好像是租出去了，也不知租给了谁；五楼到十二楼都是公寓，十三楼和十四楼则是酒店，十五楼当仓库用。
第十五层上面的天台是看风景最好的地方，所有的景色都一览无遗。
就在天台边缘，脚掌有一半悬空，仅仅靠着脚跟和张开的双臂维持平衡，看起来肯定很像只刚学会飞行就迫不及待得想飞离巢穴的雏鸟，想想就觉得好笑，虽然自己连笑点在哪儿都不知道，但嘴角就是忍不住的上扬。只要在往前一点就会掉下去，过程只能用自由来形容，触及地面就会很疼了。因为没有试过所以不知道究竟是有多疼。
身体前倾，视线开始下拉，身体与地面平行，由慢到快，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与粗糙的地面接触的瞬间可以确定，失败了，平行并没有保持多久，头先着地，在黝黑的马路上绽开一朵鲜红的花。
“真的假的？”
天台的人影一直看着那人落下，没有出声制止，现在这声也不是因为惊吓和恐惧发出，平淡无奇的声线，只是单纯的想在这种时候说出这句话。
真倒霉。
在心里自嘲了一番，只能离开现场另寻目标去了。
第二天的新闻里播报的事件让他倍感自豪，杀人鬼又一次作案让警察头都大了，也让市民感到恐慌。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自然现在已经被封锁了，警车、警探、法医都到齐了，正在里边忙活呢。杀人鬼先生现在很得意，笑得很开心。
死者是在清晨被出来倒垃圾的人发现的，就被堆放在垃圾箱旁边。
是很开心，但有一件事一直很挂怀。
他现在和别人约在一家咖啡厅里喝咖啡，他们坐在窗户边，可以看见对街发生的任何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对面的大楼应该已经被警察封锁了，因为昨晚那个跳楼自杀的人。问题就是有意外，这里很平静，离杀人鬼的案发现场有好大一段距离，所以这里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派祥和，至于应该出现在街道上的那个血花四溅的人，却不知道在哪里，连血迹也不见了。
血迹不见了是因为有人在准备开店时发现门前有一大滩红色的液体，以为是哪家小孩恶作剧或是谁提着油漆路过时不小心洒了，于是提了桶水泼在道路上，经过一番清洗没有再留下任何红色。
这理由听着很牵强，要他说啊，是店主早就注意到这是血迹，却找不到尸首，怕惹来官司，于是趁着凌晨时分没有什么人的时候拼命把血迹清洗掉了。
听了他的说法，喝咖啡的女人毫不留情的打击他，说是不是你当时走得匆忙，没有看清楚，昨晚发生坠楼事件的不是这里而是别处。
“不可能看错。我有拍照片，等着，我发给你。”
“咦，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拍了照片？好惊悚哦。”
她拿出手机找到了刚收到的照片点开。因为这路段的路灯坏了还没好，当时又是深夜，所以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楚，几乎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中央有一块夜色特别的黑，尤其是那中间还有一点白的，是那人身上的衣服，大半被血染红都隐在黑暗中了，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照片中最清晰的当属右上角，死者后方的那家店的招牌，夜里会发出莹绿色的荧光，搭配上那肢体关节转向怪异的死者，不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只拍到了下半，却也可以确定就是对街那家店铺。
“呜哇，好恶趣味！尸体摆正中，还放这么大。天哪，我看不下去了。”
一脸厌恶，五官都要挤到一块了，手机屏幕刚关掉就丢到桌子上最偏远的一角，毫不在意是否会被砸坏，还找侍者要了一叠纸巾，事无巨细的擦拭着双手，仿佛刚刚才触碰过照片中的物体。
“我无法认同你的爱好，无差别先生。拜托以后别把这种脏东西传到我手机上来。”
“别装纯真了莉莉，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是指这些吗？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右耳耳环上的银制羽毛挂饰，银制羽毛状项链，以及银制羽毛挂饰的手机链。但是，对方指的到底是对羽毛挂饰的偏好还是对银制品的喜爱？
“你对这些东西的执着确实令我吃惊，但也是很正常的喜爱。我是说你的病。”
“我没病。”
“还敢说自己没病，强迫症小姐。”
“我没有强迫症，无差别先生。”
对面的男人——杀人鬼很无奈的耸耸肩，什么也没说。这个男人是都市中最危险的一类人，总在黑夜出没寻找目标，虽然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有鲜血溅出时些许的心跳加速和微妙的快感，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乐趣。
他叫苏利，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是无差别杀戮，第一次听到时还像个好学的孩子瞪大眼睛逼问莉莉。他只是因为想要那么一点乐趣所以才会杀人，没有特定目标，只是在街上瞎晃悠，见到哪个不顺眼的或是手痒了就尾随过去，等到没人了就下手。简直就是拦路抢劫的升级版。
为什么莉莉会和苏利认识？这要怎么说呢，莉莉现在是孑然一人，每天都清闲的可怕，为了不再闲下去她就出去走了走，一个意外让她成了杀人犯。
她是不害怕啦，对她来说这倒是没什么，就像开车不小心压死了只小鸡。然后整件事的过程就被苏利看见了，算是异性相吸吧，又是同类，莉莉并不是杀人鬼，迄今为止只杀了一人还是场意外，但两人意外的投缘，认识了两天，苏利对莉莉也是完全信任了，每次事后都会第一时间让莉莉知晓，然后和她一起喝着咖啡，享受惬意的午后。
偶尔拌拌嘴，损损对方，看上去到是像极了认识多年的挚友，尽管真实的时间只有两个星期。
“不是我抱怨你，每次约好的时间你都要迟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有戴齐这些羽毛是死不会出门，出门前四次确认钥匙在包里，五次确认家门锁了，不确定还会半路折回去。这些我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这已经是很明显的强迫症表现了，以上说的少了一次你就会心不安一整天。”
“为什么你都知道。”
“上个星期第五人死亡，我们去庆祝，那时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的。”
“Really？你没对我动手动脚吧？”为什么现在才说起。
“我倒是想怎样……”
“你！”
“但我还没怎样呢。为了自身安全我理解，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把枪放在床边，匕首放在枕头下我都可以理解，但你拿着匕首睡觉是闹哪样？我只不过想帮你把外衣脱掉，你就刺我，还是下意识，你知道我那天晚上就像是杀了十几个人似的兴奋吗，你现在没事就不错了。”
“声音这么大想被条子抓啊。”
莉莉白了她一眼，她坚信苏利是奈何不了自己的，就算烂醉睡着的她也一样，那种下意识的动作可是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几乎是天生的，一边烂醉一边对人格斗倒是后天训练的。
等等！
“等等等……”
“你咬舌头啦？”
“我们刚刚的话题是什么来着？不是对街消失的尸体吗，为什么说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去了？”
“谁知道呢。顺嘴就溜过去了。”
“溜冰啊你。”
“会不会有谁在所有人之前把尸体收走了。”
“变态吗？”
“可能是没看清，当垃圾捡了。”
“你当人是傻子还是瞎子，那么大一坨就在路上，想当垃圾都当不成。”
“一……坨？”
“是故意收走的吧，兴许是谋杀。”没有结界，可以排除行家的可能性。
苏利沉吟了一会，淡下不正经的笑容，严肃地说道：“那个人就住在十楼，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跟着，直到午夜我才准备动手，大楼四周被我检查了不下三次，百分百确定没人，尤其是一楼开店的，因为没路灯早早就走了。我潜进去跟那人上了顶楼，我不能肯定是全无声息，但声音极小又有风声掩饰应该没问题，谁想就当着我的面跳下去了……那人有些诡异，说实在的我就是因为这样才盯上的。”
“……”
“不会真被你说中，是被人拿走了。”
“……”
莉莉有不好的预感，如果被苏利说出来，她估计会吐的，所以在他张嘴的同时抬脚狠狠地给他双腿之间来了一下，他阴阳怪气地嚎叫一声就很乖的闭上了嘴。
“反正也和我们无关，就不要伤脑筋了。我差不多要走了，拜拜。”
苏利扑倒在桌上，命根子还在一阵阵剧烈的痛楚中，他哪儿还有力气和心思同莉莉再见。
讨回来，一定要讨回来。决定了，今天晚上再去杀一人。
眼睛四处转悠开始寻找目标。
过了一天，新闻还在播报杀人鬼的事，不过还是发生在那巷子里的事件，众多记者在警察局前围堵住了刚出来的几个警探，连珠炮似的问了许多个问题，无非就是有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寻找到杀人鬼，被暧昧不清的答案糊弄了过去，说白了就是什么也没找到。
警察没找到什么，杀人鬼自己倒是找到了。
懊恼又后悔莫及的眼神夹带着另外几种古怪的神情，他抬起右手，想要挠头，却不出意外的摸到了针织帽，他想想，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用十万火急的语气叫来了某位小姐。
她来得倒也很快，一眼就看见了被强行破坏掉的结界残骸以灰白色烟雾的形态一点点消散，里面的某人整理着趣味不明的橙色腰包。
欣然的来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小学学校后面的体育器材库。
我会告诉你我的目标是小学生吗？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不一般的东西，我就撬门进来了。”
撬门同时还破了结界？应该是这结界本身就快散了的缘故吧。
看这个。苏利示意莉莉看过去，那边有个很大块的物体，整体还能看出是个人，全身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莉莉最先想到的就是经常被自己烤焦的鱼，又焦又臭，却因为被密封在这里臭味一直没有散出去，所以没人发觉。
不是苏利杀的，刚才苏利的眼中也带了几分茫然。
“这要被警察发现，就得扣到你这无差别杀人鬼头上。”
“虽然我杀了很多人，但我也不喜欢栽赃啊。”
“怎么办？”
“事实上，这事太出乎意料，我到现在还什么都想不出来。”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杀人鬼苏利，造成警察头大的罪魁祸首其实并不懂多少杀人的知识和规矩，他凭的全是杀人的心思与冲动，唯一懂得和遵守的只有一条——杀，对方就必须死，否则绝不能收手。
莉莉并不打算仔细看，瞧一眼就好了，可就一眼她看见了不一样的伤口。
在心窝处有一道致命伤，凝固的血堵住了伤口，看不出来到底有多深，只能肯定是刺破了心脏。
都用火烧了还要再刺一刀，是有多大的仇啊？
苏利在一旁找到了一张身份证，经过询问是这所小学的体育老师，几天前在学校里失踪了，几乎同时间，体育器材库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要是没用，撬也撬不开。老师失踪几天却没有人记得有这么个人，若不是两人在询问时提及，根本不会有人记得，可悲啊。
“这老师人缘这么差吗，失踪都没人发现。”
苏利傻乎乎的说着，结果发现身边的人根本没在听，似乎在想什么。
“莉莉小姐？”
“我该说什么好……真不愧是……呵！”
“什么？”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