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笔丹青,你怎么看?”
说话的少女抬起湛蓝的眸子,笑意嫣然,摘掉帽徽的军帽寂落的躺在肘边,她面前,搁在梨木桌面上的白色酒盏盛着一泓青碧酒水,波澜微微。
“‘乐’字,如乐(yue)如悦。”兰陵答,墨色的眼睫在瞳仁上投下一层阴影,恰如客栈外阴霾的天气。
“NONONO。”抬起手伸出食指摇晃,俄罗斯州的少女带上了家乡的怪异语言,她放下手中一直在把玩的棋子,伸手拿起酒盏。
白子,兰陵微微一瞥,漠不关心的收回视线,自今日受邀坐在客栈起,他就因低落的情绪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
“是愉♂悦呀~!”尾音上扬的年轻声音倒与阴沉的兰陵不同,仿佛海中跃然的游鱼。
“尽说些奇怪的话。”虽然知道七叶年龄并非外表那样,但兰陵还是忍不住以对待不谙世事的及笄女子那般,用上长辈的语气。
和对待素萝一样,当她是族妹般的关怀。
“哎,你这样子跟你说何为愉悦也难罢。”一口饮尽置下酒盏,七叶微叹一声,微眯那双蔚蓝的眼眸,因饮下性烈的乐酒,眸光晶亮,似是在华北新摘的蓝色妖姬,朝露将落,花瓣深蓝,一朵魅惑妖冶的魔性之花。
兰陵侧过脸躲开对方大胆探来的手,五指纤纤,指如葱根,再往后的风景拦在黑色的丝绒无指手套中,手背上一颗如她眼眸的宝石,幽蓝深邃得不似凡品。
“你在为谁悲伤呢?兰陵。”收回手,她的笑靥已经转成一片淡淡忧愁,湛蓝的眼眸是如此适合沉郁的情绪,为这宝石增加可贵的意义。
他不由看着那片深蓝,想起了种种过往,阖上眼,女子温婉声声犹在耳边,耳畔昂首金蛇目光妖冶又华贵。
“……即墨天萝,吾友…前日已传回噩耗。”
“即墨天萝……吗。”七叶正襟危坐,拿起酒盏的手恪守着一种不同于凤息的优雅,酒盏顿在眼前,“我倒是也受到过她的恩惠呢,可惜,还来不及做朋友。”
清澈透亮的碧色酒水映在七叶的瞳里,是一片如坠深海般、令人胆寒心悸的颜色。
“惊觉难得知己却已物是人非。”睁开眼,兰陵仰头饮尽盏中乐酒,几缕墨发从辫中松落,搭在肩上,衬得黑衫领口露出的锁骨夺人视线,颇有男子吸引人的魅力。
湛蓝的眼眸扫了一眼兰陵的领口,露出几分笑意,七叶从桌上的空酒壶里找出一壶半盏,毫不犹豫伸手夺过来为自己斟上。
兰陵无奈的看了一眼七叶,转头在三三两两的酒客中唤来小二再添几壶酒。
“这伤悲的事情想多了伤身,倒不如说点别的。”一手揽来桌面上的棋子压进指间,她呷了一口盏中乐酒。
“你手下似乎有个人叫艾恩忒吧?”她道。
“嗯。”应声,兰陵伸手从酒保盘中拿起一壶酒,给自己斟酒间,酒保收走空盘和几个空酒壶,再度摆上两个凉碟,酒黄梅与一碟醉银鱼。
七叶感兴趣的拿起筷子夹了一条醉银鱼,身为用惯刀叉的俄洛斯州人,这个少女却如此善用筷子,夹起滑溜的银鱼稳而优雅,倒是个妙人。
兰陵记得七叶喜欢生猛海鲜,紫栖并非临海,海产商路晴好的时候依然供不应求,连续的阴雨天气在国都周围省地都有一些,海产在紫栖城这些天算是断了。
银鱼似是很合七叶胃口,兴致之至,她露出孩子般纯粹的笑颜拎着酒壶到兰陵身边坐下,“我才知这家银鱼做的不错哩。”探手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拿了一颗酒黄梅。
兰陵看着七叶及笄少女的容颜,还是把递到唇边的酒黄梅吞下,少女的容颜又仿佛历经世道的妖冶女子,让兰陵不知不觉就适应了她仿佛人妻般斟酒喂食的招待。
为兰陵斟好酒,七叶双手撑在下巴上,貌似女童般偏头仰看他“那名为艾恩忒的女人,是否肤色与瞳眸似是叙丹人,但面相更像伊叙雅典人?”忽然又提起刚刚的问题。
“不错。”兰陵呷一口酒,回答她。
“她现在还在神机营中?”微眯起那双湛蓝的眸子,七叶的笑颜底下似是携着一股深寒。
“昨日她辞职了。”兰陵淡定的提筷夹起一颗酒黄梅。
俄洛斯少女低嗤一声“溜得倒快。”
“这等市井样子,不好。”冷浔的声线低沉而悦耳,兰陵酒劲一起,他倒被酒灌出了南方男子的气宇轩昂,教导道:“你是女子,当应贤惠温婉,就像刚刚那样,甚好。”
“依你。”笑意盎然的湛蓝眸子凝视着面前容颜微红的俊朗男子,七叶不得不说自己挺喜欢兰陵的,但她爱的只有一个人,其他男人对她来说不过是过路间值得停留一赏的风景。
难怪,那人只能以毒来割断这情分。
兰陵的世界不该有那个人的。
一种无法言喻的愉♂悦溢满心胸,七叶垂下眼帘压抑笑意。
白桫椤,吾之半身。
历经千亿轮回我才得一见……你。
你割舍的,我为你送回来,逼你做最不愿意的抉择,选择吧选择吧选择吧选择吧……
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