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余烬街龟缩在帝都繁华的角落,曾几何时这里燃过一场大火,把全街二百三十五口人连同死在街道的三百一十二人一并吞没在大火里,但火焰熄灭后的废墟中,地面上凝结着烤干的漆黑血垢竟似死死的烙在了地上,水洗不净。
整整二十年,街道又重新建了房,但街坊邻居唯恐有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在废墟外围筑起围墙,改了道后,这废墟架上木栏和锁链,永远的封在了角落无人问津,时隔二十年的风吹雨打,被封的栅栏业已腐烂,露出仅存一人通过的口子,满是锈渣的铁链垂落在地上,盘踞着蛛网。
来者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敛起裙裾侧身踏进木栏后,随后娇小的身姿宛如一抹飘进漆黑的白影消失不见。
在余烬街的废墟深处搭建了一座房屋,烛光幽幽的从破落的窗口透出来,在寂静又废墟遍地的街道里分外显眼,处处透着诡异,哪怕是路人孩童误入这里,也会顿生畏惧,而白衣来者一路向房屋而去,直到站到门前。
房屋的门似是迎接,吱呀一声开了,明明暗暗的烛光在来者的脸庞切开一线,然后逐渐扩散,把洁白如莲的面庞照的泛光,黑发明丽。
“哎呀呀……欢迎您的到来,吾主。”说着他国的奇特称呼,开门的人竟然是一身银甲的女人,银发垂落腰际,肤色偏暗的脸上露出明亮的微笑,与周围的诡秘丝毫不和,她侧身让出道:“请进。”转身走进屋里沏了茶。
“你真的怕到躲在这里了吗?”来者伸手拿起茶盏,黑陶的茶盏衬得她肤色更白,青葱样的手指在烛光里镀上一层晶莹金光。
“是。”女人银灰色的眼睛盯着茶盏,淡褐色的茶水融化了烛光。
凝视了她半响,来者眼眸流光一转,边啜饮茶水边沉思。
“即墨天萝死了。”来者放下茶盏,缓缓抛出一个引子。
“我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抬首,来者漆黑的双眼仿佛出鞘的利剑直直看着女人银灰色的双眼,不允许她有半点隐瞒。
“即墨天萝如约前往庞镇,但我的信使却没有见到她。”咬了咬牙,她脸上忽然血色尽退,嘴唇颤抖着说:“而后她的头颅出现在了盏州,身躯失踪不明。”
“你觉得会是谁杀了即墨天萝?”再问,来者越发确定她知道什么。
“除了她,还会有谁。”声音干涩而沙哑,她按着腰腹,眉目之间尽是苦痛,无论受怎样伤势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仿佛那里被撕开血肉淌出血来,连名字都无法提出,即便这个人不屑生死,她却怕了。
“煌天仅剩我和她,其余人等,皆为她一人所杀。”闭上眼,她白色的眉紧紧戚起,从齿缝中一字一句的说下去“第七圣驱奈落骥,神圣之地的祭礼庭中,用巫魔邪术与亵渎改造而生的……魔鬼。这世间不该有这样的人出现。”
“这等妖魔何人能制?”来者戚眉,她选定的卫士竟然会用这种语气描述那个局外者,由此可见,这局中落了一颗乱子,比白子还要混乱。
“无人……”
“七叶。奈落。”来者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牙齿中嚼碎研磨后吐出的。
“吾主,请勿担忧,我了解七叶,她一向是随性而为,然而她只会答应人一件事,这件事完成,她便会离开。”女人垂首进言。
“那么她的事情了结了吗?”来者挑眉。
“也许。”银发的女人脸上露出愧色。
“呵,好。”怒极而笑,没想到这局被一个魔物搅得混乱不堪,墨黑的瞳紧盯着这个女人,艾恩忒。萨迦,来自耶路撒冷的圣殿骑士,还记得初见时她毫不犹豫的效忠,经过时间的推敲和考验,还以为是个可用之人,可在这般紧要的时刻却只能作为弃子罢。
“你是如何从那女魔手中活下来的?”来者眸色深暗,语气多了一丝随意。
“天机勾玉。”如实回答,银发的骑士拿出一物,色泽灰暗裂痕斑斓,仿佛轻轻一握就碎“若不是弥留之际有此物治愈伤痛,恐怕我也在劫难逃。”
“这勾玉还有此奇效?”来者阴郁的情绪终于有所起色。
“大袛是还有一次。”略微苦笑的回答,艾恩忒心中镜子一样清明,她交出了保命之物,也就没想过还能继续活下去。
七叶。奈落,我不会死在你手上。
“那么你明日便按计划行事,同时带上这天机勾玉。”来者轻吐出一口气起身。
“是,吾主。”和无数次的结局一样啊,艾恩忒默默阚泽来者远去的背影,她抬手拉住门栓,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青草中摇曳的沐天缪,暖暖的阳光包围着她,还有那个人身上若有若无的一缕暗香。
——‘祈雷亚……’
恍然间她听到了那个淹没于千亿时空的声音,踏过无数个世界,她最终留念的却是没有身为人轮回的那段日子,还有那个一路走到黑的主君。
——‘艾恩忒,你这次去了,便别回来了。’
是的主君,如同无数次的那样,那是在下期待的结局,可是,在下还想再听一次啊,再听你唤我一次祈雷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