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怎么办啊陈诺，我还是有一堆不会的。”
我半开玩笑地告诉对方我的忧虑。
“啊，其实你不用担心的，担心是没有用的。你好好考就行了。”
“嗯。”我象征性地答应。
你当然不会担心了，你可是学霸啊。
我如此腹诽着，不觉叹出一口气。
“你说得对。我不能慌……我这次考试完了啊陈诺。”
“……”
我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的表情由认可，到傻眼，再到忿怒。
“学姐会哭出来的啊？我也快哭出来了啊？！”少女仰起脑袋对自己怒目而视。
明明比自己矮上半个头，我却被她的气势震住。
“我们不是给你做了特训了嘛？！你现在应该可以自信而大声地说出‘就算马上高考了，我也能应对！’这样的话！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像一个把金卡分了合普通卡的小年轻！”
“啊？什么意思？”
“呃……不重要。总之！给我自信一点！我和学姐都相信你！”
“真的？”
“那当然。要不然你以为学姐怎么会拉你入社？”
“这样啊。嗯。”
她拉我入社，只是为了你吧。
我这么想着，没有说出来。
〉〉〉
在考试前，监考老师例行写上标语。
诚信考试
禁止对答案
出发点是好的，但是黑板是可以拉开的。结果就变成了两块相反意义的话语——
诚信
禁止
考试
对答案
所以班上的同学开始大声对答案。
原来这道题选C吗？可我选的B欸，我是不是完了。
听了不到2分钟，我站不住了。
不行我得走。
逃避着必然迎来的结局，我寻找一片独处的净土，却发现早已被不远处的少女占领。
时令刮起的风鼓动着，少女粉色的发丝扬起，她伸出手将其按住，眼中的怀恋朦胧地存在着。
因为是现实中不会有的颜色，所以一眼就会被其吸引。
〉〉〉
考试的过程十分煎熬，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回忆。最痛苦的不是完全不会，那样至少还可以说我不会。但是有东西却写不出来不一样，这没法找借口回绝。这也是我不喜欢写作文的原因。
不过至少现在，考试结束了。
“考完啦！”
明明最担心的是我，结果搞得比我还开心似的。我不觉露出微笑。
“嗯。”
为了庆祝考试结束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呼啊~”
少女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完了，玩得太开心，忘了让她睡午觉了。
“喂陈诺，不是吧，你没事吧？”
“呜啊~”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哪里去造物管啊……”
少女吐齿不清地嘟哝着。
“什么物管？陈诺，起床了陈诺！”
“嘶……陈诺！上学要迟到了！”
“嗯~”
我本以为仅仅是喊醒就结束了，却听到了我意想不到的话。
“你谁啊？”
少女歪头，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不对，看这样子，是没睡醒么。
“陈诺，你好可爱哦。”
想着说一句直白的话让对方无措，换来的眼神却愈加冰冷。
少女微微拱起了腰，仿佛下一秒就会发起攻击。
【当前好感度❤ 73/100 (恋人/挚友)】
不，既然好感度这么高的话，为什么她好像要报警了？
事后冷静下来一想，确实，如果醒来时在陌生的环境里独自面对一个不认识的男性，一定会心生戒备吧。不过当时的我过于依赖已知信息，否认了这样的可能性。这样的性格让我在之后吃尽了苦头。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你……”
审判的话语戛然而止，像是被强行掐断。她的脸庞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像是打招呼时突然发现认错了人。
“啊抱歉抱歉，我没睡醒……”
“没事。”
话是这么说，我其实很在意。
如果潜意识里她对我是戒备的话，那实际上她又为什么会喜欢我。
真搞不懂。
难道这份感情是虚假的吗？ 或者，这个世界就是虚假的？
〉〉〉
今天她不见了雷打不动的哥特式制服，换上了黑色卫衣，看上去好像动漫里的角色。
貌似还挺常见的，但是想不起来。
在我看到名单上熟悉的名字后，连我也没意识到，我的声音沉没了。
“陈诺。”
“你上榜了。”
“啊？不是吧？”
话语是在表达惊讶，但其中惊讶的部分并不是很多。
因为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一刻，我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很远，那短短的一米便是我们之间的分隔线了。
这种不真实的感受一直持续到总结表彰大会。
“下面有请高一（10）班的陈诺同学来给我们做演讲。”
“““哦！”””
用余光瞥了一眼返祖现象的某些人，我装作不认识。
我目视着少女一步步迈上主席台，陌生而又熟悉。
大一号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略显肥大，甚至手都不能完全伸出来。
不过，没有一个人笑。
如果换成其他任意一个人，难免会有嫉妒的情绪。但如果是她的话，那种虚假的尊严便会消失。
这份感情，该说是怜悯还是怜爱呢？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10）班的陈诺。今天我来到这里，出乎我的预料。因为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
如果你是普通人的话，那我又该是什么？
“……我知道，这种话很难相信。但，我依旧坚持我的观点。”
没有惊讶的空闲，大家都在思考着。
“我其实一直在嫉妒你。”
嫉妒……我？
周围传来吸气声。
“不是开玩笑哦，事实就是这样——我嫉妒你的才能，你的家境，你的心情。”
“你不是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更加自豪一点呢？”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呢？
那种事情，我也想知道啊。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去成为你自己吧！……
“就算要说答案的话，结果也是因人而异的。认识到自己不是最好的，却也能继续前进，这才是真正的勇气……即使我们并不是那种题目看一遍就能懂的天才，即使我们并不是那种一出生就能抵达终点的境遇，即使我们并不是那种三千宠爱加身的天选之人。
“但，我们也有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
“你就继续前进吧，然后微笑吧。你是独一无二的！总之……”
那束笑容穿破云层投射下来。就算是虚假的，这份感情却也比真实更加温暖耀眼。
“只做你自己就好了！”
她如此宣告到。
心中莫名地泛起了苦涩。
这样的少女，为自己考虑的少女，希望能够帮到自己的少女，如果是虚假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真实可言？
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少女坚强而自信。不如说，少女不过是隐藏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见到她脆弱一面的自己，又该扮演怎样的角色？不如说，我连自己都做不好吧？
要不还是早点完成任务离开——
”——怎么了，看你心事很重的样子？“
等我清醒过来，我才发现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一旁的少女正面带忧虑地看过来。
“你一点也不紧张吗？”
鬼神差使地，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啊这个啊，我其实超~紧张的——真的没看出来吗？太好了！”
注视着踢着影子的她，我意识到我的忧虑似乎失去了意义，脚底也再一次有了实感。
想知道更多。
“你得知自己上榜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感情？”
“什么样的感情？”
她重复了一遍问题，好像这样声音就能进一步抵达心脏的位置。
“就和你第一次上钻石段位——那时的心情一样。”
兴奋在得知目标达成的那一刻稍纵即逝——那时的我是这样的心情。
“你怎么这么清楚？”
“那当然！我可是……不，没什么。”
她欲言又止的部分让我很在意。
我一直在注视着你。
隐藏着这样的弦外音。
我颤动着嘴唇，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我有资格过问吗？我问了会得到回复吗？这种情况下不问才是最好的吧？
在我说话之前，少女一直保持沉默。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只缩短了不到一厘米。
不，应该问出来才对。
但，已经来不及了吧。
在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双方都默契地减缓步伐，但也默契地闭口不言。
来不及了。
借口又一次横亘在我面前。
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
脚步按捺不住地兴奋。
〉〉〉
最先忍耐不住的人不是我。
“拜拜~”
少女出声告别，终结了无言的对话。
“拜拜。”
我抱着不知是高兴还是懊悔的心情，重复了相似的话语。
来不及了，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只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回到家的时候，我留意到黎绘清给我发来的信息。
『那孩子很喜欢你呢』
『明明很紧张，却还是要做这样的演讲』
『在台上的时候手颤个不停呢』
「我知道」
手指下意识地打出了暧昧的话语。
『知道什么？』
回复立即收到了。
「全部」
这句自以为是的敷衍话发送之后，我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
事到如今，如果还在装傻的话，那就真是无可救药了。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因为是相似的心情，所以能够明白。
并不是不喜欢，而是能保持朋友关系的话就别无他求了。在此之后，哪怕迈出一步，对自己来说都是徒增风险。
人是会自我欺骗的。一旦真相不符合预期，人便会逃避甚至摧毁扭曲真相。但唯独对于冰冷的数据，我却像依赖视觉的大人一样沉默了。
73。
到目前为止的好感度。
这个数据从留宿那之后就几乎没有浮动。
不如说，照这个势头下去，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更近的可能。
这不是你最初的愿望吗？
我嘲讽地笑了。
可是定义就在那里。
【水银恋度计：模拟水银温度计的特性，通过与对象的对视可以测量该对象对自己的好感度】
但仔细看的话，紧接其后的括号里还有这样一句话：一般至少需要5分钟的时间。
等等，可是我与她对视的时间从来没有达到过5分钟啊？那我看到的好感度岂不是……
【是的，有误差。测出的结果偏低。而且无论之后的好感度怎么降低，显示的都会是历史最高好感度】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困惑，眼前弹出了淡蓝色的字体。
那一开始的好感度？
【一开始？一开始的好感度就是69哦】
靠，你怎么不早说。
意识到被欺瞒，我的心中涌出了愤怒的情绪。
【您也没问啊亲】
面前的系统用上敬语还套近乎，看上去更加欠揍了。
不行，现在不是该生气的时候。我强压下心中的暴躁。
意思是之前好感度的上升根本就是错觉。
【顺带一提见到你的那一刻好感度就升到了70】
不知是愧疚还是戏谑的口吻，系统补充道。
这句话让我陷入了呆滞。
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搞错了。
我以为好感度是因为我的行为而更改，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不是行为本身，而是心。
并不是无法再靠近，而是其中一方认为无法再靠近。
而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其他人。
忘记锁屏的手机固执地亮着，除了时间的流逝外，看上去似乎毫无变化。
对方正在输入中……
手机在线-4G
对方正在输入中……
『知道全部的话，你就放手去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