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女孩倾诉心中苦楚时情绪激动，似乎随时有可能声泪俱下，但我只觉得僵硬身体坐在一旁的自己如同无事可做的朽木，未必能为其经历产生共情，反倒因为她肩膀的贴靠凭生出几分尴尬。
絮絮叨叨之后是一阵沉默，话语权像是交接棒递到我的手上。
我偷瞄了下身旁，发现林沐春正在看着桌子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抹泪，心中依旧无感。
目光无处安放，我一边思考一边张望了下后厨方向。
头顶处火苗般闪烁的红黄灯光点缀在后厨的金属墙壁上，化作璀璨星辰布满银色的垂直面。墙壁中间嵌着一块菱形玻璃窗，小电视般播放着厨师们劳碌专业的身影，耳畔女孩委屈小声的啜泣很快混进了乒乒乓乓的锅碗磕碰声。
【三分钟到了。我该走了，你加油吧。】
我舔了一下发干的双唇，往反方向挪开身子同林沐春拉开一些距离后，准备起身离开。靠近女孩的手透过衣服传来一阵力量在拉扯。
【难道你不愿意帮我嘛？】
我掣了一下被链接的手腕，手臂摇篮般在空中晃了晃。
女生挽留的力气并不大，但是却很坚决。
我回转过身，女孩已经站了起来，一手牵着我的衣服依旧架桥，双眼之下多了两行象征真情实意的淡淡泪痕。
【我很同情你的经历。】
此乃谎言。
【但是说到底我们其实也不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而已。我和学校里那些游手好闲，关注你俩之间八卦的人比起来或许还要不了解你。而且，正所谓朋友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好像并没有卖你这个人情的必要吧？再者说了，感情的事，哪怕再不讲道理也是你们俩人之间的私事，闯得过就继续，感到煎熬就果断放手，没有人能左右你的想法。试想一下，哪怕是再好的朋友，难道你就不觉得这样被兄弟试探情感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情吗？】
每周把作业交给我来完成，以致现在的我模仿其字迹早已驾轻就熟的王子剑算我哪门子的兄弟？
即使算作朋友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他除了学习自我提升外好像什么都关心，表面上见多识广实际上鬼知道有多少只是一知半解就信口开河。
一个心态悠哉一个日夜忙碌，说到底我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在一起并肩走路如果不聊生意大概率就是冷场的那种。
说实话，我讨厌这种学生年代不思进取选择把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运营恋爱这种奢侈物件上的人，更讨厌那些风华正茂，却会因为这种奢侈品而矫揉造作，长吁短叹，甚至要拉周围人下水去解决所谓情感问题的人。
【你是嫌麻烦了吗？】
林沐春瞪大眼睛注视着我，似乎想要将我的真实心理解剖开来。
【嗯。】
我不觉得也懒得再让她认同我的观点了，直接坦白。
【所以你只是在找借口？也就是说，你并非原则性地不愿意帮忙，我没说错吧？】
林沐春仔细地观察着我的面庞，不依不饶的样子让我的大脑不再因通宵亢奋，不自觉紧张的屏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四-十-七-号！】
墙角的喇叭里清晰地传来了催唤取餐的声音。
【其实我也不是没从小剑那听说过你的一点事情，他说你是个讲求回报的人，我明白了，你之所以把话说这么好听只是不想白干是嘛？早说嘛？你们男人都这么虚伪的吗？】
林沐春咬了咬牙，眼神流露出几分对于之前高看我人格的后悔。
我和王子剑关系尚且如此，同林沐春之间就更别提有什么交情了。
我如果虚伪，眼前的女孩又何尝不是？我早就有点怀疑，对方一开始不过是想仗着自己的姿色在男人面前示弱，期待通过展现出自己的弱点致使男生想入非非，幻想自己舔狗做得好两人分手后或许还能有机可乘，再靠着自己货真价实的充沛情感直接输出，和楚楚可怜的包装以及小女生的姿态去假装乞求强者的眼神试图打动，实在是虚伪的不行。
对方的眼神总算不再伪装了，现在是**裸的鄙视，和谈条件的冰冷，这让我别扭的心总算自然了许多，有话也好直说了。
【那你快点说，我还要吃饭。】
不过林沐春需要我的帮忙估计是真。
此时，她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我的弱点，自信地收回了抓住我衣袖的手，脸上面无表情，两道泪痕在冰冷的面具之上多出了几分魔幻。
【我知道你们男人是怎么想的，本来还以为给点肢体暗示就好了，你们很多男人总喜欢抱着龌龊的念头帮助别人，真没想到你比那些有色心没色胆的小处男还要过分直接。哼！】
看着她絮絮叨叨地开起了地图炮，我对着她的双脚转变了半个方向。
【你别走！】
她靠近了过来，一把揽住了我的左手臂，用手臂和胸前的柔软进行挤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却臊红着脸既恶心地像是沾染了什么秽物又勉强地断断续续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愿意这样子陪你一个周末，只要不被校园里的人发现，假装是你的女朋友，你可以毛手毛脚，但是只能隔着衣服，这是底线。】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里恃宠而骄，自信而又散发生人勿近气场的女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哪怕看得出来对她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牺牲，但这和出卖姿色的bitch有何区别？
我克制住愤怒，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眼睛，擦净眼前因为哈欠而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又看了后厨一眼，喊了一声自己马上就来，然后伸手想要把她抓住我的手用劲抽开。
女孩抱得紧紧的，神色不再掌控一切的轻蔑，变得有几分慌乱起来。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嘛？再过分的话，我可能……可能】
我看着她纠结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感觉她似乎要在错误的方向上妥协，缴械得越来越快了，这让我不禁怀疑自己如果此时再强硬一些都能把她约到床上。
我停止了使劲往回拔手的动作，拿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竖起了食指。
【陪你睡一晚？】
我忍不住歪了下脑袋，叹了口气。
【才知道你是个色批。我说的是你给我1000元，我帮你搞清这件事。】
【就这样？】
林沐春不太相信我才要1000元就可以帮她搞定的样子让我觉得和有钱人做生意真好。
【嗯。】
林沐春松开了手臂，目光严肃地像是要刺穿我的眼睛，她在确定我是否是认真的。
【47号！】
喇叭又开始催了。
我决定不再和她纠缠下去了，也担心妹妹等急了过来找会让事情暴露，便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用随身带的笔写下自己的微信号转身走向供餐口。
当我托着一个长方形的橘黄色盘子，经过林沐春静滞的肩膀时，从她的难堪的眼神里读到的是羞耻，尴尬和不可置信。
我突然想再宰她一下，于是在她耳边补充了一句。
【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还有，如果任务量超乎想象，到时记得还得加钱，明白吗？】
结果林沐春竟突然笑出了声，熟悉的自信而又游刃有余的气场重回她的身边，只听她鄙夷地喃喃道。
【切！我还以为真遇着柳下惠了呢？原来不过是个财迷啊。行吧，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