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变成女子?这不是挺好的么

作者:闻韶 更新时间:2020/4/27 18:00:44 字数:2470

年少时养母顾堰早逝,又无良师益友相伴,造就了顾廉止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她忠于楚朝时,治军极严,但凡逃兵者,诛三族,尸身喂狗;然而她不忠时,连一刻也不愿多待,夜奔出逃。

但是,逃跑途中被人抓了现行,就不太合适了。

感受到寒意的一瞬间,顾廉止大致猜到了剧本。

他张开双臂,缓缓举过头顶。

曾无数次亲眼看着投降的战俘做着这个动作,成群列队被押往后方充作苦役。

如今自己做了一回,方知滋味不好受。

曾经有人问他,做逃兵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既知九死一生,何必要逃?

当时他答不出。

现在他可以可以答了。

——谢邀,人在逃跑,刚被抓捕,若能活着回来,再接着答。

——————————

身后持刀之人见他停止动作,并不反抗,便撤了刀,只捏在手中,正对他,作防备状。

虽谈不上友善,但总归不是剑拔弩张了。

那人绕了半圈,转到顾廉止身侧,刚瞅见他半张脸,就“啪嗒”一下收了刀,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拉扯着寻了条开辟好的小路,往营寨折返。

顾廉止暗赞一声,

只怕也逃不过枭首示众的命。

但是,身为一个逃兵,不该要求太多。

顾廉止认栽,他低着头,木然跟着。

一路上,虽没用心细看,时不时无意识飘过去的视线,还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身长七尺,面白,长相不赖,下颚有些细须,身披白袍,走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下盘很稳。

看着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将,身上应当有一官半职,而且应当是那种讲究声誉的世家大族里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没有老兵痞与乡野泼皮特有的混沌气息,也没有腐朽糜烂世家的那份纸醉金迷。

什么样的米养什么样的人,这是出生环境决定的,注定很难更改。

也怪不得刚刚他没动手打人了。

说到打人,他又起了顾虑。

常年在军中,顾廉止做惯了处置逃兵的事,枭首示众以儆效尤,都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尚在营中,只是上了山,顶多算个不服军令?

可……不服军令也是大罪,能判斩立决的那种。

他打了半路腹稿,想着如何讨个活路,全程神游九天。

直到回到自己来时的那顶帐中,顾廉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没有脑袋里想的监斩官、虎头铡以及看笑话的士兵。

面前只有那个白袍小将。

白袍小将名唤顾桓。

顾桓满脸关切地帮衬着顾廉止把破损的衣服换了一身,道:“小妹,早些歇息,莫再乱跑了。早知你的夜游症如此严重,说什么我也不会让爹爹、阿兄他们,借着将门世家的名号带你上战场锻炼一番,他们这是害了你!”

就在顾桓忧心忡忡的时候,顾廉止亦是头大如斗。

他听了这话,捏着衣角,心中疑惑更甚——小妹,是在叫他?

可是他分明是个男子啊。

至于夜游症,前世似乎略有耳闻,说是一种怪病,人半夜睡着了,依然会跑出去乱逛,事后浑然不觉。

这也是说在他?

畏战潜逃,那么严重的罪,就这么推掉了?

就这?就这?就这?

顾廉止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他,云里雾里,没听懂这人想表达的意思。

就像刑场上顾堰说的那句“勿忠”,当时他也没听懂,等到醒悟的时候,已经稀里糊涂搭上了一辈子。

那事是他心底永远消不掉的疙瘩。

再这么来一次可太折磨人了。

夜色渐渐深沉,月明月隐。

顾桓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小妹神色如常,只是一声不吭。

他并不打算探究更多。

小妹先天不足,身有癔症,时而癫狂,这是全家皆知的事。

众人对此讳莫如深,然而从小爹娘就将小妹交给他照料,他算是最熟悉小妹的人了,却也对她变幻莫测的言行无所适从。

近来边境战火又起,顾氏为陈国百年将门,声誉极高,陈帝令顾氏领兵前赴前线,爹娘想着战场之上阳气刚烈,可驱邪祟,将小妹也带上战场,或许能对她的病情有所裨益。

早知如此凶险,他说什么也得阻止这件事。

顾桓意欲辞别,又念叨了两句注意歇息之类的话,自觉足够尽心尽力,便欲转身离去。

顾廉止见人要离开,脑中仍是顾堰死时惨状,心中火起,立时猛然起身凑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哑着嗓子,发出一阵诡异地,近似无意识呢喃的话语。

“你别走……”

“你刚刚说的那些,当作何解?”

顾桓没亲眼见过小妹发癫的情形,但奴仆、丫鬟不止一次向他描述过那时的可怖模样。

黑灯瞎火之下,外头的风使劲呼啸着,他突然被惯来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妹抱住,又是哑着嗓子声音怪异,问的问题更是令人莫名其妙。

顾桓一时间承不住如此刺激,颤栗两下,直接两眼翻白,就地晕了过去。

顾廉止这时候火大的很,举止异常暴躁,掐了两下人中发现半点没反应,二话不说,直接掏匕首割了虎口一刀,活生生把人给疼醒。

见他龇牙咧嘴地醒了,嘴里一个劲地叫唤着“妖怪”,顾廉止才觉得满意。

于是,他转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那么何为该做的事呢?

当然是不同时间有不同的做法。

好比现在,你发现自己身高矮了,喉结没了,头发柔顺了,手指嫩如青葱,手臂白如皓玉,再被人唤上几句“小妹”……

再怎么迟钝,再怎么古板,也总该怀疑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更该知道如何简单粗暴的判断吧?

顾廉止现在做的就是这么件事。

丢了匕首,隔着衣衫摸了**,又摸了摸胯间。

果不其然,该没的东西有了,该有的东西没了。

顿时心情复杂。

此时的他,从生理上说,是一位女子了。

顾廉止很镇定,他从来没有如此镇定过。

若一介平民,一夜之间转变了性别,怕是要惊骇的魂飞魄散,当场去世。

但对顾廉止来说,几十年的麻木生活将她变成了一个机器,很难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再者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足够刺激。

先是万马拖杀,后是死而复生。

变成女子,与之相比,着实很难让人本就焦躁的心绪再拔高一层。

相反,她还觉得这样挺好的。

打仗要男人冲锋陷阵,征壮丁优先征男人,徭役劳役也是专门针对男人的。

每逢乱世,两国交战,总是优先杀光男人,妇孺儿童和老弱病残反而能保全性命。

原理很简单,男人身强力壮,一旦聚集起来容易哗变造反,尤其是被逼上绝路的男人,更是如此。

而妇孺儿童则是一种资源。

妇女可以生孩子,反正生下来也不跟她们姓,不会忠于她们。

至于儿童,尚且年幼,不知何为家仇国恨,经过教导和培养,很容易就能驯服,成年后成为新的劳动力,为他们的杀父仇家做牛做马。

事实的确如此,做个女子,生还概率比男子要大得多,顾廉止见惯了生死,很容易就权衡了其中利害,于是不仅没有愤懑不平,反而还有点探索新大陆的期待感。

这样精彩的一生,连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也尝不到呢。

她一介武人,为帝王鞍前马后一生,不过一棋子,死后能有此境遇,何其有幸?

想着,顾廉止忍不住笑了,是毫无掩饰的,放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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