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今年桃花祭的时候吗。
不,还没到,桃花还未至。今年怕是这落花便一去不复返了吧,永远落在这片土地上,埋没在尘埃之中。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这该死的、虚幻的幸福……
宇在桃树下,轻轻地漫步着。
“今年的桃花开得有点慢啊,都这个时间了还是一片翠绿,吾还等着喝桃花酿呢”
一位老者靠在树下,喃喃道。他左手举着一个茶杯,右手攥着一个棋子。
他举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嗯,这茶真不错,没想到那个家伙还藏着这等上品”
他再次看向那片浓密的绿荫,发了一会呆。
“喂,你个老家伙,说好约出来一决雌雄的,可你道好,是跑这来蹭茶来的”
对面的桃树下,另一名老者吼道。他们几位老人家正坐在树荫下下棋。
“唉好好好,我马上就过来喽”
“嘿,我就说吗,怎么少个子,原来是被你这老东西顺走了,想出老千?没门。看我杀你个屁滚尿流”
“来就来,谁怕谁,吾辈还从来没输过……”
他们吵吵闹闹着,直到看见了宇之后,他们便安静了下来。
“村主大人好”他们停下手边的事,恭敬的向他问好。宇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便走远了。
“怎么每天都冷着个脸啊,那孩子,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那还不是因为……”
“嘘!闭嘴,莫再闲谈,来吃茶,吃茶”
“吃你个头的茶,还不快下棋……”
几个约摸着八九岁的孩童正在路上追追闹闹。
“来吖,你追不上,追不上,还不跑快点”
“唔……有本事你跑慢点”
“你们……你们几个,等,等我”
“快点,快点,桃花祭快到了村门口有新建的戏台”
“好期待啊,究竟会有什么新故事呢”
“所以说,叫你们快点了,再慢慢吞吞的,就没有位置了”
“好,好……的”
“唉哟”其中一个男孩不小心跌倒在路上。
“好……痛……”
宇赶忙走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
“没事吧”
“谢……咦!村……村主大人,我……我没事!”
说完,男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快速地站了起来,向宇鞠了个躬飞后一般的跑掉了。
“村主,果……果然好凶啊……”
“你怎么一下子跑得那么快”
“快点走啦”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向远方,宇的目光也飘向了远方,思绪也随之飘散。
如果,如果小莫没有生在这个家,生在个平凡的家庭,是不是,就没有这种背负。
能像他们一样,和朋友一起玩耍,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生活,像一个平凡的孩子那样,该多好啊。
眼前,开始浮现出女孩的身影。女展正在开心的,与身边的朋友玩耍,他们打打闹闹,嬉嬉笑笑,欢声声不绝于耳。看到宇过来了,她挥了挥小手,甜甜地喊了一声父亲,一路小跑,飞扑进他的怀里。他也蹲下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父亲!你看,我又交到新朋友了”
“好好好,小莫最棒了”宇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头。
在桃花祭的祭典上。
宇牵着女孩的小手,走在摆满席位的小路上。四周挂满了红灯笼,夜色下人来人往,洋溢欢快而热闹的气氛。
“父亲,你看,你看,地上好多花瓣!”
“小莫,天上还有哦”
“真的耶,好多花瓣在空中飞啊”
小莫看向上方,一棵棵桃树上挂着灯笼,布满桃花,随着风的吹息,树叶与花与灯笼阵阵摆动,落下这片片的灼汋桃花。
“父亲,父亲,你看,好多好吃的”
女孩拉着他的手一路兴奋的小跑着,左望望右看看看。
“前边在搭戏台!父亲快点,快点走,要不去晚了就看不到了啊”
“你这丫头,走慢点啊”
。。。。。。
“啊……人太多了,我看不到了……明明来的挺快的了”
女孩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失望,有点不开心。
“小莫,我有办法,来父亲抱”
他一把抱起身边的女孩。
“小莫,看到了吗?”
“还,还差一点,再,再举高一点”
“好好好,来喽!”
他把女孩扛到肩上,女孩稳稳他骑在肩上。
“看到了!看到了!父亲好厉害啊!”
“真好呢,宇”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声音的主人正站在他的身边。
“翎!……我……”
宇刚转过身来,却只能看见黑色的发丝
眼前的光景消失了。
女孩不见了,翎也不见了,人们也不见了。大家,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一片沉没在火海里的废墟,一望无际的火海,灼烧着,灼烧着所有的一切。房屋在燃烧着,桃树在燃烧着,天空中散飘散着的,是桃花的余烬。
所有的一切,包括他,都在雄雄燃烧着。
但是,但是她们不在,真是,真是太好了。
或许我还是,太自私了吧……
宇回过了神,眼前,还是一如平常的光景。朴素的木屋,随处可见的桃树,乘凉的老人家,田中辛勤劳作的人们,追逐打闹的孩子。
他继续走着,走向村子的中央。这有一个大广场,是村里平时举办大型活动与祭祀的地方。
广场是先人所建,由石砖铺成,广场中央,有一颗巨大的桃树,这棵树被村里尊为神树,因为这颗树是祖先所植,见它如见祖先,树还在就证明着祖先还在护佑着他们。
他们唯一信仰,唯一崇敬的,就只有祖先,其中最为受崇敬,最为伟大的,便是第一代村主。
桃树下,有一个半圆形的巨大祭坛,祭坛呈白色,没有人知道它是由什么建成的。祭坛上常产摆放着大量的贡品,每年也会多次举办多次的祭祖活动,桃花祭,也是由此而来。
多么可笑啊,我们心心念念的祖先,我们所敬爱,感恩的祖先,却在一早就决定了我们的命远,我们的存亡,无法逃避,连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都不给我们,不是吗。
自顾自的赋予我们这诅咒一般的使命,难道我们还要感恩戴德吗?他们不是神,他们也只不过是同样处在神之下的凡人罢了。
宇走上祭坛,仰视着巨大的桃树,轻轻地抚摸着古老粗糙的树干。
多少年了,每年的桃花祭,在桃花飘零的树下,他都会站在这,给村里祈福,住持祭典。
一个个风和日丽的白日,一个个平静迷人的夜晚,大家一起聚餐,一起喝桃花酿,一起吃着美食,大家欢声笑语不断,充满着对明日的希望……
今年,是桃花盛开的,最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