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二天,我来到学校。早上第一节课,班主任宣布上完今天后学校暂时停课,看着教室里又少了一些同学,假死病被认定为一种传染病了。
课间,我跟爱丽在走廊那里聊起这个事情,我提到我们是否该尝试去调查一下或者向相关部门反映,爱丽却比较坚决地说:“不行,去调查的话太危险了!而向相关部门反映的话,他们大概也不会信,最多是会先研究我的武器。我们先等着看看情况吧。”
放学后,我们走着回家,路上我在尽量分析眼前情况,把能想到的都跟爱丽说,不过爱丽反正是非常反对主动去调查。不过其实也很奇怪,为何我会习惯性的想制定调查计划呢?
“别说了!”到了我家院子门口了,我们该分开了。我在最后一次陈述我的想到的调查计划,爱丽就像一路上以来那样回绝,只是可能因为会是今天最后一次否定,她怕我不听,这次她更为激动,双手将手提书包的握把越捏越用力。
“现在,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发觉自己太激动,她低头看向书包,小声说着。
“好吧,好吧,爱丽你也要小心……嗯?”我转身去用钥匙解锁院子的铁栅栏门。
“怎么了”
“我家门是没有关?”视线向前越过铁栅栏,可以看到我家屋子的门是半张着的。我妈也没在院子浇花或晒衣服。
我打开院子门后,往家里走。爱丽也跟了上来。
只是普通的忘关了吗?走过门进入家里时我看,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老妈?你回来了吗?”在客厅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老妈?”走到老妈房间门口,转身朝向房间看过去。“妈!”疑问句变成了惊呼。
在房间里,妈妈半个身子趴倒在床上,一柄漆黑的长枪,刚从她脊背后拔出。
衣柜与床夹着的过道对面,漠无表情的乌鸦女抬头看到愤怒的我。
她出手了,举着枪冲向我。她在房间靠窗户处,即使已是离门最远的地方但直线距离也不过两三米。枪又本身有一米多。
刹那间,爱丽又挡到了我的身前。虽然之前已有想到有些蹊跷,但怕我妈会看到,一开始她并没有先召唤出剑。她现在站在我身前,手上的剑才刚显形到剑柄。她想用肉身来挡住攻击。
那怎么能行!出于对母亲受到伤害的愤怒,出于对爱丽的保护,经受过的拳击训练我使身体条件反射地动了。我双手钳住爱丽的肩膀,把她推向一边,接着,我迎着对方的枪向前一步。她是右手举枪,想刺我的胸口,我向前的一步是右侧步并加以侧转身,正好错开她的枪。长枪不是刀剑,我错开并向前的举动躲开了枪尖又缩短了我们的距离,右臂膀成弯,一个从右向左的右摆拳重重地打在她脸上。这一击重拳,是掺杂着硬气功的瞬间呼吸爆发下的,使她脸都被打地歪斜过去。很好,我接下来利用这个机会给她一个左勾拳,不被我击倒我就再补一拳右直拳!怎么会!?
肌肉记忆的我正准备接近无缝连接地在补上一击左下勾拳,右拳力道散去我才刚刚收回,在左拳从上至下这不到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她的头,散开成混着血红色雾的黑色羽毛。我的左勾拳打入了这团像雾一样的东西里,打在空气一样,打了个空。
她的身体也有一部分幻化了,不到一秒,她身体就重新组合在我一步远。不过她右手上的黑色长枪由于旁边的衣柜挡着不好转向,暂时还攻击不到我。
一把红色的稍短一点的长枪却随着她重现身体后,握在了她左手上。
她毫不犹豫地刺穿了我的胸口。我被刺时双手还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枪身。可恶,即使用着气功想快速硬化肉体,也始终顶不住利器吗。
我双手抓着枪身,跪倒,身体本来也要往前倒,把我穿过的枪的尾部顶住了地,让我不能倒下。
胸闷,不仅是胸口有被穿插着的异物感,全身都感觉被针扎着一般。黑色逐渐从四周向中心吞噬双眼视野。
“不,阿武——”在我完全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了爱丽的尖叫,模糊地看到两股金色长辫在我面前摇晃,她手持着剑冲到我面前,一个直径一米多的金色的圆环在她把剑用力插向地板时,由剑为中心向四周震爆出来,把乌鸦女弹开……
好黑,好闷。
没有光。
好难受,空气不够。
“这座老教堂有个地下室。下楼梯,地窖口在走道尽头的门前。”
女声。
·
猛地睁开眼,一边呼吸着,手一边摸向自己的胸口。没有摸到枪,没有被开一个窟窿。
一双湿润的蓝眼俯视着我。
“阿武!太好了,太好了,你醒了!”爱丽低下身来紧紧地抱住我的头。“我真的好怕,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她在我耳边,抽泣着。泪水,有一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了我的脸上。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有说话,因为她胸前柔软的东西也在蹭着我。我用单手先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回抱住她一下,又摸了摸她的头。
母亲之前是只有半个身子在床外,所以爱丽能顺利地把她安放好在床上。我因为直接全身倒在了地上她搬不动,现在我头是枕在爱丽的大腿上。
“好了好了,爱丽,再这样下去我先得被爱丽弄窒息了!”
“抱歉!”她也注意到我们肢体接触的有点太紧密,放开了我。
我坐起来,然后拉着跪坐着的爱丽一起慢慢站起来。
虽然不报什么希望,但也得把妈妈送到医院检查试试才行。
岛上的医院离我家距离不算远,六七分钟的路程,叫车反而耽搁,我有力气心里也更着急,背起母亲就和爱丽前往医院。
医院已是人员拥挤了。路上就看到不断有家属带着假死病的病人过来。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走过来看是假死病的患者,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说现在已经没有床位了,先给老幼病残住院,其他人先自行带回家去静养,照顾的人做好防护措施,就又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背着妈妈走回家的路上有沿海能看到岛港口的地方,发现比平时多了一些临时的关卡和帐篷设施,还有穿着白色防化服或某种警卫制服的工作人员。傍晚下,红黄蓝色的警戒灯交替着闪烁。
封岛了。
·
“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
回来的路上,爱丽告诉我之前我倒下后,她剑已经召唤出来,用了一招圆环型的范围震爆攻击,把乌鸦女弹开了,对方发觉在这样狭小的室内她并不占优势,顺着被弹开到窗边,就把窗户推开,化作乌鸦飞走了。我身上的枪也跟着消失了,我大概昏过去十分钟左右。
回到家后,爱丽为了帮忙照顾我妈,打电话跟家里说了情况,晚上就留下来了。她已把头巾脱了,围着一个红色围裙,刚在厨房做了一些菜,现在进房间里,叫我吃饭同时也询问我妈妈的情况。
我试着拿勺子给妈妈喂水,她犹如沉沉地睡着了一样,只能用手和勺子强行打开她的嘴,但又怕呛着只敢喂一小点。所幸她呼吸平稳,但如果是这种状态难以补充能量,撑不了多久的。
在餐桌上,和爱丽一起吃饭。爱丽做的几个菜味道不错,但现在大家都不会太有胃口。电视机开着,本地新闻台正在播报岛上的疫情新闻,并传达建议民众不要出门,等待后续政府派遣人员和物质输送等通知。
“爱丽,我们必须去想办法阻止那个乌鸦女了,她……”
“不行”
“我妈和其他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啊,他们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的,而且岛也被封了,情况很严重!”我激动地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总之就是不行!岛被封了就封了吧,这样也挺好……”她也站了起来,否定的话因为扯着嗓子大声说的有些失声,但望着我坚定的眼神,她后面的话有些颤抖,但仍选择和我直视。“我……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她说话是颤抖的,让我注意到她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她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
她真的很在意我。
“抱歉,之前我还说不想让爱丽哭的”我伸出右手,手掌覆盖上她因为激动攥紧胸前衣服的左手的手背,手掌传达的温暖让她的手逐渐放松开布料,我在就势把她的手拿下来,掌心贴着掌心像牵手一样相握。
没想到我们两第一次握手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爱丽,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你不说我也感受到了,她,是冲着我来的吧?”路上恰到好处的诱饵和伏击,这次的直接进入家门,每次都想直接攻击我。
爱丽稍微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总是被动地防守和等待的话,即使有爱丽保护我,也有疏忽的时候,这样才会真的失去我。而且如果不能救我的妈妈还有其他一些人的话,我即使活下来也会内疚惭愧一辈子,爱丽把我当成重要的人,不去救自己重要的人的家人,这也不是爱丽想看到的吧?”
爱丽听到这里点头就很明确了。
“虽然爱丽可能还有一些东西暂时没法跟我说,但我相信着爱丽,相信着爱丽肯定能保护的了我;所以也请你相信,相信着我不会有事的,相信着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想办法,一定可以打败那家伙的”
“嗯,既然阿武都这么说了,前面其实是我不好,太任性了……让我们想办法打败她吧!”爱丽的眼睛不再湿润了。
“好!”说到这我才想起我两一直紧紧握着手,这才轻轻松开了她。“其实说到上哪找,我也有了一个线索。虽然不知道准确与否,但看起来是有关联的。”
“我们要去一次老教堂的地下室,那里有一个地窖。我晕倒时,像是做了一个梦,我看到了那个地方,不过本来不确定是在老教堂,但听到了一个女声说了方位。我想起之前爱丽也说那把剑也是在老教堂获得的,这一切似乎都有关联。我觉得我们至少要去确认一次,那里似乎有解开这次事件的关键。”
“山上的那个老教堂吗……”
“嗯。我们明天就去,不过这次一定要做好战斗准备了,等会我们得认真讨论讨论”
我坐下来,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
夜间,只开着一个暗淡的壁灯,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从衣柜里拿出来的备用毯子。爱丽今晚睡我的房间。今天得早点睡,明天得清早就要出发了。为了方便行动,爱丽跟家里说了要留宿,希望不会引起爷爷奶奶误会……我听到我房间门开了。扭头一看,爱丽正探头看向我。她修女连衣裙和白色长袜都脱了,穿着从我妈衣柜里头找到的一件大码白色无领长袖针织衫,衣摆正好遮住下身,看不见内裤,她的黑色内衣吊带却展示在肩膀上。头上的丝带也解开,金发柔顺的展开。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我也半坐起身来。
“阿武,你睡得着吗”
“你呢”
“有点睡不着”
“我也是”
“……阿武,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
“我好不安,好怕明天要去的那个地方,它的路上……我好怕因为我的失误,没保护好你,会失去你”她脱下拖鞋,双脚搭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腿,脸逐渐埋进膝盖。
看着她这样的侧影,我由本来的内心情愫萌动,转来了一股很强的保护欲望。爱丽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啊。她一直想保护我,我现在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爱丽,我陪你到房间去睡吧”
我抱起了毯子,拍了拍她的肩,示意一起起身。
房间里,一张床,两个人,睡着两套被子里。床比标准的双人床略窄,搁在二人中间的是春秋季用的空调被和毛毯的不厚的两层。
这样会不会更睡不着了呀?我平躺着闭眼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稍微转头看向爱丽那边。结果之前应该是背过身去的爱丽现在也转向我这边,蓝色的眼睛和我正好视线碰着一起。双方都因为自己想偷看对方被发现,脸上泛红。不过黑着灯的卧室只借住透过窗帘的路灯光线朦胧,缓和不少空气中的尴尬与害羞。
“还在不安吗”
“好多了,但是……”
想起了晚饭时化解争执的方法。
“爱丽,要不要我们握手试试”我身子转身面向她,从毯子里向她伸出一只手。
“欸”爱丽听到这个建议,虽然发出一点像是有些难为情的声音,但右手却乖乖地从被子伸出来,和我伸出的手握在一起。
从掌心紧贴在一起的那刻起,我们没有再说话。双方的体温,呼吸的节奏,甚至内心的想法,都在相互传达着。
她的手好白又柔软。
她也许会奇怪我的手为何那么宽大。
但是我们都一样炽热,温暖着对方。
化解了我的紧张,她的不安。
两人面向着,各自的一只手在中间相握,合上了眼。脸上都带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