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你就是周武？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要等的人来了。她从推门进入咖啡馆，目光寻到约好的桌位，就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猛地坐到我对面的座位上，用手撩了一下头发，翘着腿，没好气地说道。
这位态度强势的淡蓝发女性，是真理亚·麦基洛浦。她的外貌和发型与之前爱丽给我看的照片变化不大，只是三年过去，从教会高中部毕业的她，已不再穿着修女服，现在身上外着一件时髦而又带些嬉皮士与哥特风的黑色短夹克外套，内衬是低胸装，把事业线展示的很吸引人但又绝不越界。身下短裙的腰带还挂了两条细链，右腿网袜而左腿却是黑色过膝袜。只有脖子上戴着的看起来和整个服装很搭的十字架吊坠可能还能告诉别人，她也许是信仰这个的，但对不知道她过去的人，也许只当是装饰的元素。
前一天中午，教会学校的两位领导，我的老师和几个同学们都是早上就来了的，确认我已经没大碍后，先回去休息了。老妈去帮我办理出院的一些手续，我说我可以自己去了，但她还是让我再躺着休息会，而且还想着干脆我再住一天看看。
可能我之前不断地想讲爱丽的事情，让他们觉得我还在说胡话。
有谁能相信我呢？只有了解爱丽的人，可能才明白我没有在胡编乱造。
对了，真理亚，之前爱丽给我看过照片的，她的好朋友。
我用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起这个名字，记得她已经在做模特了，如果已经出道了的话应该会有相关信息的。通过搜索，我找到了她在的事务所的电话号码。稍微整理了语言，拨通了号码。
“您好，这里是帕提亚模特事务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商务合作请……”对方在的环境好像稍微有些嘈杂，至少能听到大型闪光灯和相机的咔嚓声。可能是在拍摄场地。
“您好，我想找一下真理亚·麦基洛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谈”
“这个，请问是什么事情呢，如果是商务合作的话我们需要先预约一下，真理亚小姐是很忙的”
“是有关爱丽西斯的事情！”
“爱丽西斯？爱丽西斯是什么？这是您的公司名称或者产品名吗？”对面比较疑惑的跟着我念起了这个名字。
“爱丽西斯？是谁在说这个”电话那边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声，有人正好在旁边听到了。
“阿，真理亚，你那边拍完了吗，是这样的，有个人很奇怪，突然打电话找你，还说什么爱丽西斯……”对方把电话话筒拉远开来说，音量暂时变小但还是能听到。
“把电话给我”
“哎？可是……”
“喂，我就是真理亚，你是谁？你找我什么事情？你，怎么知道爱丽西斯的？”
“爱丽西斯，有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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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她还在拍摄中只是中场休息，我妈也走进来跟我说出院手续办好了，在电话里暂时讲不清楚，所以我们约在了今天早上见面。她看来是真的很在意爱丽的事情。不管是为了想戳穿我的谎话，还是真的对爱丽还活着抱有一丝希望，她应该是推了不少订好了的工作安排，按时来了。
我把我和爱丽的故事，跟她都说了。刚听的时候，她还对我这种类似青春期幻想一样的情节嗤之以鼻，可听着我很多非常细节的描述，她的态度渐渐改变了。
“金色的圣剑，吗”她小声地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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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蓝发的小女孩，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异国他乡上学。孤身一个人，没有家人在身边，一开始也没有认识的人。很寂寞，很孤单。
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双亲过早的离去，却还能总是向他人微笑着。向蓝发小女孩微笑着。
一天午后，在学校操场旁的草地上，金发小女孩和蓝发小女孩，还有其他几个小朋友，围坐着听老师念童话故事书。这是很传统的骑士救公主的故事。老师念完，合上书，女孩子们，包括一向就喜欢各种服装的蓝发小女孩，都羡慕地说想成为美丽的公主。
金发的小女孩，却说，她想成为手持圣剑的骑士。
“我想用金色的圣剑，去守护大家的幸福。不管真理亚是不是公主，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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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我注意到她在走神，她赶忙拉回了思绪。
“你说的这些，的确像是我认识的爱丽会这么说和去这么做的。但是，三年前，她的葬礼，我也在场参加了。而且你说你是学民族学的，那么你应该不会相信鬼魂这些不符合科学的东西才对。”
“我当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论者，可这不证明所谓‘灵魂’不会存在。从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上看，假设灵魂是存在的，它也是唯物的状态，他是一种物质形式，只是目前我们的科学技术还没法系统地观察到和进行解释。在辩证主义唯物论中，物质决定意识或者叫精神，客观存在是主观想象产生的基础，即使我做的是梦，也应该有它现实的存在作为基础。我们学科里，有一个流派叫古典进化论学派，里头的代表学者泰勒提出一个理论，叫“万物有灵论”，认为最初宗教信仰是泛灵信仰，由古代的人们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灵魂，并且灵能影响到现实，与现实互动而产生的，从此之后才进化到多神信仰和现在的一神信仰。所以，这次的事情，假如，是爱丽还活着呢？或者说，以另外一种形式还存在着，比如说，幽灵或者其他什么，影响到了我，让我会做那样的梦，知道那些事情。”
“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呢？”她虽然还半信半疑，但看起来至少不觉得我完全是毫无根据地说谎话。
“我们要去找她。去找到爱丽西斯。”我顿了顿，看着对面的真理亚，“无论如何，我真的很想再见到她。”
“接下来你有空吗？跟我去几个地方吧。那几个地方我觉得能让我们找到一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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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开房门。
“哦是小周来了啊，哎？这是，是真理亚啊！好久不见了呀！老婆子，真理亚来了！你们快进来快进来”
爱丽家虽然和在岛上的具体位置有些差别，但大体方位还是在学校附近。屋内陈设也和梦里基本一致，只是几年来只有两位老人在，似乎缺少了些活力。有些上了年头的家具在白天没开灯下，看起来黯淡。
我们坐在客厅围着茶几的沙发上，聊了起来。
“爱丽的父母在一次开车上山到老教堂值班时，车子失灵，从山路弯上掉下去了。那时候爱丽才八岁，”听完我讲的和爱丽的故事和我对爱丽可能还“活着”的猜测，爷爷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
“那孩子，真的很坚强又体贴啊。连我们大人都还沉浸在悲伤里，她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很快地就在大家面前恢复了笑容。但是我晚上起来听到过的，她在房间里偷偷躲在被子哭，还尽量不出声。”他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打颤，悲伤的神色溢于言表。“你说，就这么一个连眼泪都不愿为自己流，只会为他人哭泣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去自杀，做让我们这么伤心的事情呢！是怪我们根本没去注意她真正的内心想法吗，她其实一直都很悲伤，没走出阴影吗……”
真理亚和我听着这番话，互相看了一眼，我们两果然都是一样为之动容的神情。
“我们现在生活上物质是没困难，爱丽父母之前在教会工作分有股份继承了下来，我们也有自己的退休金。可精神上，爱丽的父母去世，对我们打击已是够大的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把全身心都用在爱护这个唯一的孙女上，怎么会……现在就像失去了盼头一样……但是我们还得好好活着，因为她肯定希望我们能过好来吧……”
又继续谈了些爱丽和父母以前的事情。那个金砂色长发，总是面带微笑的修女，真的很温柔，很优秀。
之前和你并排坐着在客厅聊天，气氛愉悦而轻松，可现在你却不在了。取代的是真理亚坐在那个位置，屋内空气中伤感凝结。
看到对面的电视桌柜上，散着几本故事绘本，起身走过去再看封面，基本都是关于骑士和公主或至少有持剑者的题材。我接着寻到爱丽的房间前，在征得老人同意后，和真理亚一起开门进入。
房间很整洁干净，有定期打扫过，但陈设应该是尽量保持着原样。符合爱丽朴素、大方的性格和修女的素养，房间没有什么花俏的装饰，墙上贴有的手绘的金色圣剑水彩笔画和桌上一些绘本还甚至体现了一些童真。
虽然两位老人一直想留我们吃午饭，但因为接下来我们想趁着上午还有些时间去一趟老教堂，就先推迟了。他们应该很寂寞吧，以后我们有时间该来看看他们。
“那个，小周，你小时候应该并不认识爱丽，但今天听你说了这些有关爱丽的故事，让我们又能有机会回想起她以前的好多事情。”送我们出家门口时，爱丽奶奶对我说，“虽然不能确定你说她还活着是否是真的，但这样也可以了。真的很感谢你，还能记得她。”
她抹了抹眼睛的眼泪，之前聊天时她就已频频掩面。
“爱丽这孩子，以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一次海边的沙滩上，去看海。每次电视里有海的画面出现，她就会盯着看。但她老是担心我们俩的身体，又是担心旅费，最终都没去……谢谢你，至少，让她在梦里到了想去的地方……或许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她生活的样子吧。”
“你们加油哦，找不到也没关系的。真理亚也是，以后觉得工作累了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我们这玩，我们这永远欢迎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