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早上,我们来到了位于教会学校教区边缘的墓园。这里是教会的公墓,爱丽的双亲和她,都安葬在这里。爱丽的双亲是合葬的,爱丽后来葬在同一排稍后。
真理亚和我依次给两座墓献上了花束。
站在爱丽西斯的墓碑前,望着上面她穿着修女服的黑白照片,铭刻在碑上的中德双文名字和生卒日期,确切无误地在告诉我,她躺在里面,她死了。
她死了,你放弃吧。
我和真理亚无言地站着。
假如爱丽真的就是这样的已经离去,那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所有和爱丽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虚假的梦而已吗?
梦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能找到现实对应或产生原因,岛,暴雨,乌鸦女,爱丽的圣剑,老教堂与地窖……
辩证唯物主义的唯物论认为,物质决定意识或者叫精神,是意识的产生基础,为精神提供物质载体。我在现实所见所闻的客观存在是我在昏迷时做的那个梦的基础,那么爱丽的事情也应该有现实的基础才对。或者说,我为什么能梦到爱丽?为什么是她?
精神需要一定的物质载体。对,假设爱丽现在是一种灵魂状态,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体,她都需要或者说存在于一个物质载体,一个场所。
“真理亚,我知道怎么再见到爱丽了”
“明天晚上,我们就能见到她”
……
“周武你是不是还需要再休息一下呀”有人觉得我自从昏迷后就还没完全清醒。
“这样吗,祝你成功。不管是不是真的,感谢你为爱丽做的一切,注意安全”也有妈妈、爱丽的爷爷奶奶和一些人的支持。
“你还在讲这样的话吗……老师也不拦你,但你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做傻事”老师理解与叮嘱。
“可是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她呢”更多的是像艾露恩主任、安娜贝尔修女这样,听到我说能再次见到爱丽西斯而提出疑问。
“明天晚上就会揭晓一切,大概半夜四五点多,我将独自前往后山爱丽当初跳崖的地方,在那里,我会再见到她”
“当初我在梦中的岛上,最后是接触着地窖被乌鸦女用枪、实际上是针灸刺,才深刻地回忆起现实;爱丽是在那里跳崖的,那么最有可能再次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那是她灵魂的物质载体或者说场所所在”对于疑问,我基本都这样回答。
从昨天早上从墓园回来后,我就急切地将我的发现和今晚的计划尽可能地跟每个关心此事的人说,虽然得来的回复态度多种,有认为我是疯子的,有认为我还未清醒的,有支持的,有漠不关心甚至想等笑话的。但可能就像爱丽奶奶说的,或多或少的,人们跟我一起回忆起了曾经那位温柔至极的面带笑容的修女,共同感受着曾经的美好,与体验到现在失去她后的悲伤与苦涩。
该出发了。凌晨四点半的手机闹钟把我叫醒——实际上我四点刚过几分钟就已经只是闭眼躺在床上。
我家离教会学校不算远,踩着共享单车十分钟不到就到了老教堂的山下入口。上山虽然是柏油公路,但毕竟是斜坡还弯曲,普通自行车并不算省力,所以我下车走路上去。
黑夜里,唯有间隔很开的路灯引路与作伴。
独自一人走在上山路上,我回想起那时和爱丽在白天一起上山。手牵着手。而我现在双手都插在外套口袋里。
桂林的初秋夜里有些微凉,到了山高处后更是。我把外套拉链提高,扯了扯衣服,朝爱丽跳崖处走去。老教堂没有光亮,它平时要七点后才开放。
老教堂前这片地带,也曾是我们一起战斗过,对抗乌鸦女的地方。最后分别时,她还为我,虔诚地祈祷着。
山上这周围没有路灯,不过除了树叶外也没有太多遮挡天空的东西,我凭借着月光,穿过灌木丛,走到了爱丽跳崖的地方。
她真的出现了。月光下,身穿蓝色修女服,头戴蓝色短头巾的她,背对着我,站在岩石上。金砂色的双辫,在月亮的银光下,显得朦胧。

是爱丽西斯,她真的出现了。
我虽然相信她会出现,但还是原地愣住了。
有太多的话,太多的感情,这时候想说,想去表达。
我朝她的方向伸出右手,想要去触碰她,确认她真的存在。想要去抓住她,不愿又失去她。想要去抱住她,和她不再分开。
“像爱丽这样温柔到只会为别人才流泪的人,怎么会自杀呢?!”离她还有三四步的距离,手也还差一些才能够到她,我已经将话语喊出了声。既是想找她问个明白的疑问句,其实更是说出自己打心底绝不相信她会自杀的感叹句。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身来,隐约看见地她本来微笑着的脸突然凝固,嘴弧线变成圆形,发出了惊呼:“小心背后!”
我在还没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时,就感受到脊背后面有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拳手的反应和本能使我快速转过背并加以后小步跳闪避,但因为是拳手,我的防御条件反射的是用手进行格挡。我的身子往后退了,但我的左手因为习惯性想在胸前前面阻挡进攻,整个左小指往下到前臂背都被刮开了一长条直径至少半厘米的口子。右手因为是护在下颚的,和身体一起躲过了攻击。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手持着一柄杆部超正常人身高、刃部有杆部快一半长的大镰刀,站在我面前。镰刀上沾着的血液在一滴一滴地滴在草地上,我的手臂血也在往外渗,受攻击的部位衣服连外套带内衬都被刮开,只能起到一点延缓作用。

“果然这次也跟来了呢”我用右手抓紧左臂的衣服,所幸应该没有挂到动脉,伤口深度没有宽度那么严重,出血速度和量暂时不大。
“艾露恩·阿尔默特,你这次也想像以前对爱丽那样,把我杀人灭口吗?因为包括她的父母,都是你谋杀的”
对方有些吃惊,不过也是想到自己银色的头发没法用风帽完全挡住,索性把帽子放下了。露出来的脸上带着露出半边牙齿的笑容,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邪魅。

果然是她。
“你的那位张副校长呢?他没跟你来?你们竟然只让一个女人来行凶?”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艾露恩这次更吃惊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由于第一次的偷袭没有成功让我跳开后和她有一些距离,她又被我的发言所震惊,加上,我的背后还有她曾经认为杀死的人又出现了,让她一时没有动手。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我知道你全部的罪行,以及你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