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农卿 更新时间:2020/6/17 2:17:59 字数:4433

“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对方派来取钱和绑架克丽丝的,恐怕是希望获得更大的利益。这样看,现在情况很危险,我觉得必须报警才行了啊”

我们已从那条小巷走出来,虽然还没回到正街,但外边巷子已有来往路人,暂时不用担心那帮人会再回来了。

我在我们走回公司大楼时,就这个事情再次提议报警。

对面不止是冲着钱来的,或者说为了钱连人都想抢。这样下午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

克丽丝突然停下来了脚步。

她站在原地,我们回头看着她。

她向我鞠了一躬。这次比在咖啡馆受地形限制那次要姿势标准的多。

她直起身来后,说:“今天真的谢谢周武你了,也谢谢小艾和真理亚,没有你们过来,我可能真的要被带走了。可是,我,真的不想现在报警。”她面上没有什么活动,但眉毛却有些上扬,眼神显得比平时坚定。“我真的,希望能知道有关我父母的情况。我知道机会渺茫,也很危险,可是我哪怕有一点机会,我也想知道他们的下落。和,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

“所以,真的谢谢大家愿意帮我,现在可以不用了。后面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吧。这样也不会让大家跟我一起承担风险了。”

她是认真的吗?正当我还待着原地想着该先说些什么,小艾已经忍不住了。

她快步走到克丽丝跟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说:“我可不答应你说的这些!我们不是朋友吗,正是因为是朋友才该一起面对困难嘛!克丽丝不会认为自己一个人来处理这些事情,我们就会什么都不在意了吗?错,这样我们反而会比起去承担风险,心里负担更大,因为我们会更加担心你!所以,为了让我们都能轻松点,就一起来处理这事情吧!”说到最后她放开手去抱住了克丽丝。

“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啦,大家都是愿意帮你的,对吧?”小艾抱着克丽丝,转头看向我们。

“嗯,当然了”真理亚单手叉着腰,笑着说道。

“中途退出这事情,像是我调查报告才写一半一样,怎么样都放不下的”我也答道。真没想到,给人感觉总是粗枝大叶的小艾,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这是只有她才能对克丽丝说出来的心声吧。虽然她认识克丽丝的时间还没真理亚久,但她和克丽丝的感情可能要比任何人都要好。

克丽丝一开始呆呆地望着前方,被艾抱着。

直到听到我们的回答,她还愣了一小会。

最后,她双手抬起来,回抱着小艾。

“对不起,是我错了。真的谢谢大家!”她说着,嘴角有些微微颤抖。我没看错吧,那个上扬。

是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眼里也有一点湿润。

虽然不太明显,但在对于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她,已经算是非常大的情感表露了吧。

“好啦好啦,为了真的放松一下,我们先不会公司,一起去十字街玩吧!”小艾一边切换成环抱着克丽丝的脖子,用脸贴着她的脸,和克丽丝往我们这边走,一边突然提议。

“欸!?”

·

桂林虽然是以山水闻名的国际旅游都市,但也因为对奇山异水的景观保护和喀斯特溶洞易塌陷的地质特征,始终是一个慢节奏发展的二三线小城。人们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好更好地融入享有的山水风景中。

十字街在的区域算是桂林难得有的繁华商业地带了。这条以中心交叉的十字街道展开的百货大楼和各式店铺,是很多年轻人爱来的娱乐地点。

在我们从巷子走出去,前往最近的公交车站的路上,四人并行着走着。克丽丝和我走在最里侧,小艾和真理亚各在我们一边。小艾挽着克丽丝的手,时不时欢笑地说点之前遇到的趣事。

我看着她们两个可以说外表与性格都成对比的人,如此一唱一和,又看了一下真理亚。

该说一下了吧。

“克丽丝,其实,我愿意帮你,是因为我大概能体会一些你的感受”

“因为我老爸,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艾停下了说话。我们没有停下脚步。我继续跟她说着。

“老爸他是因为胃癌去世的。还活着的时候,他在政府干什么工作都太拼命了。他确实完成了很多上级交代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可是,他身体垮了,现在再也无法继续做出更多的贡献”

“老妈和我,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克丽丝听着,暂时没说什么。

“在我们民族学学科里,有一个叫结构主义(Structuralism)的理论,由这个学派的代表学者列维—施特劳斯提出,其核心观点是二元对立论。简单说,这个观点认为,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至少可以分为两个为一组的相互对立的元素,如内部/外部,深层/浅层,物质/精神,社会/自然,善/恶等,一般由其中一个深层次的元素决定其另外一面。人天生有将事物按照二元进行分类的能力,但人们通常只能观察到事物浅层的表面,去推测其内部和深层次的结构,由此构建出自己的意义世界和生活方式。”

“列维还把结构主义的观点引入到对亲属制度和称谓的研究中。就像前面说的,他认为任何事物都会有二元对立,那亲属制度中也会有。比如双亲,比如父舅。他用‘+’和‘-’,就是正与负,来表示这种对立的程度。比如,母亲对孩子很仁慈宠爱,是+,那父亲就会相对严厉,是-。父亲在孩子成年前在家有话语权,是+,母亲一方的男性亲戚舅舅就也会想参与家庭事务决定权中,与之相对是-。”

我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些呢?

一天前,克丽丝家中。海尔普林先生目送着克丽丝进房接电话,并关上门。

他沉默了一小会,再次开口,是与前面不同的,为了不被房间里人听到的压低了的声音:“其实,克丽丝以前不姓海尔普林。海尔普林是她妈妈的姓氏。在由我成为她监护人后,我给她改的。”

“这不是因为我想要占她为己有。而是如果她还用她父亲本来的姓洛布科维茨,会有很多麻烦。她的父亲,本来是一个国际建材贸易商,原本在中国经营的很好,妻子也有医生这样正式的工作,她生活的家境是富裕的。他们都很爱克丽丝,家庭和谐。可是,他沾染上了博彩,一切都变了。在一次赌债和生意亏本同时迎来时,他为了填补漏洞又去借了高利贷,结果资金还是断链了,也许是他即使借了钱也想着先去赌一把。他欠下大笔债务,选择带着家人出逃。他本来想带上克丽丝,可她妈妈为了不让她跟着受苦,选择把她托付给我。”

“通过这样的过继,克丽丝在法律上基本不用替父辈承担起债务,也避开了大部分债主的视线。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最大的‘债主’,不是那些人,而是,她的亲生父亲。”

“过了几年,大约是因为已经避开了风头,维茨总是几个月或一年不等,来找我几次。但他是为了来见他女儿吗?不!他是来要钱的。起初我以为他是为了还钱请求帮助,基本都能给就给。可后面他变本加厉,要的数目越来越多,让我不禁怀疑。而且,我好几年都没见过她妈妈了,之前为了躲避电子通信方式全换了所以也联系不上。问他也总不正面回答。直到前年,我才从移民局的朋友得知,她妈妈,早在克丽丝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海尔普林先生说着,手将沙发扶手越抓越紧,手臂因十分用力而发颤。

“她,自杀了。”

听到这里的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事实,我们听者都显得震惊。

“维茨他这些年根本没有吸取教训,即使这样了还在赌博。而她妻子整日生活在折磨中,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来解脱……”说着说着,他双眼湿润了,赶紧用手抹去,他肯定不希望等克丽丝出来后被察觉到什么。

“之后维茨还时不时上门或者到我工作回来的路上骚扰我。我很担心他现在会直接找上克丽丝。你们在帮忙查这件事情,我个人是希望能继续对她保密这事情的。她已经长大了,我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但最后我觉得,还是不跟她再提及。就这样让她忘了吧。她不应该被过去所束缚。”

“你们都是克丽丝的好朋友,我今天愿意跟你们说,是想请求你们,能暗中保护一下她,也许她父亲会为了钱,直接跟她接触,让她受到什么伤害。”他停了停,手指摩擦着挂在胸前口袋的眼镜片,“如果你们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她说出过去的事实,也至少给她先做一些准备。因为连我,都想不到怎么样跟他开口。”

海尔普林先生谈及这些事情的过程中,他表现惆怅又激动的,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我们。

一向爱闹的艾是静静听完的,眼泪从她眼里泛出她赶紧用衣袖使劲抹脸,然后说:“放心吧伯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克丽丝的!”

我则用笔记录着关键点,若有所思。

难道说,这次写匿名信的,就是她爸爸?

——后面知道对方果然是要钱时,让我们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真理亚是三人中反应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我虽然之前就大概知道,真理亚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轻浮散漫,实际上内在和爱丽有些像,内心感情很细腻。

但这次,她表现的很激烈。

“这样的人,有什么再见的必要,他还不如死了好”她双手在膝盖上用力握紧拳,语气尖锐地嘟囔着。

女孩本来不姓麦基洛浦,这是她妈妈的姓氏。

父亲开的一家服装公司,妈妈曾是有名的设计师。

妈妈从小就爱带着女孩一起在设计室里,或就在家里,或在房屋外的花园,画着有上色的,没上色的服装设计图。妈妈灵巧的手除了绘画,还常自己就能改装和制作衣服给女孩试穿,这都是女孩仰慕和喜欢的。

可有一天妈妈画着画着,突然不舒服。她病了。白血病让她不再有神气再带着女孩一起玩耍。直到最后,再也不能陪在女孩身边。

妈妈去世了,父亲的公司也因为缺少了重要的设计师没有什么创新,一时业绩千落,面临倒闭。他为了能马上获得融资和宣传,他和一个服装界的比较知名的模特,再婚了。前者为了事业,后者想要跳板,应当是没有谁为了爱情。

而且,没有为了她。女模特想要保持身份,不想让人知道她和是和一个有过家室孩子的男人再婚,她让男人把孩子送走,送的越远越好,藏起来。身为人父的男人竟然答应了。

从此,年仅六岁的真理亚,改姓麦基洛浦,被通过人安排,孤身一人来到遥远的中国一所教会学校留学。她恨那个女模特,更恨能毫无留恋妈妈就再婚的,答应这种要求的父亲。

·

“不过啊,+与-,只是相对而言的,并不是说家庭里总有一方是绝对坏的。这不是什么数学计算。结构的整体上会有这种正负的综合体现,而这每个元素,每个人之间,他本身就又是一个结构,他也有自己的二元对立,自己的+与-,自己的优缺,自己好坏。我永远不会忘记老爸以前对我的好,会因此更怅惘他的离去。但我,真的对他自己不注重保护好身体,也有感叹,这样离开我们,没有继续他的事业,也许最遗憾的是他自己,但继续感到悲伤的,是还活着的我们。”

“所以,在家庭关系里哪怕是我们说的+,她也有自己的-;是-的,也有是跟另一方比起来是+的一面。克丽丝的爸爸妈妈没有告知的就离开,对克丽丝来说是很大的伤害,不管真相如何。但我们不会忘记以前他们对我们的爱,对吗?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相互抵消。至少,我们对于觉得不好的事情,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将来不像他们一样。我们尽量不成为自己所讨厌的人。”

至少不像他一样。

克丽丝在听着,真理亚也在听着。

“怎么了真理亚?”我看真理亚脚步放慢了稍微落在后面。

“阿,没什么,武你说的是呢,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知道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不管知道什么真相,克丽丝,我们除了接受,能做的,就是不成为自己讨厌的人!”她追了上来,嘴角扬起,用手隔着我拍了拍克丽丝的肩,收回来时又顺道拍了拍我的背。

克丽丝听完这些,手轻放在脖前的围巾上,头微微低着,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什么。

希望我的这些话能起到一个预防针的作用。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还可能是这次敲诈勒索的主谋,间接逼死母亲的人。如果最后真相真是这样,对于十几年都被蒙在鼓里的克丽丝来说,实在是很残酷吧。

“所以这就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好好玩一下吧!”艾握起克丽丝的手,拉着她提快前往眼前车站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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