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成群结队在大地上奔驰。
哀嚎痛哭在天空中飞舞。
杀气与恨意弥漫在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
暴雨临头。
黑红色的雨水浸润着无数尸骸,噩梦在绽放。
「救救...我...」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声音嘶哑,充满绝望,让人觉得她并不是真心在求救,只是生物本能在驱动她作出机械反应。
「谁来...救救我...」
声音开始变弱,女孩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还没有死?
在这个城市里不存在救赎,只有杀戮,哭泣只是杀戮的前奏。
为什么她还没有死?
理由显然只有一个——凶手还没玩够。
女孩手里握着一柄匕首,跪倒在地,她的前方是两具尸体。两具尸体都没有头颅,脖子的位置被切的稀烂,显然他们的头颅不是被利器切下来的,而是用小刀一点一点锯下来的。
一个男人站在女孩背后,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用看起来居然有些慈祥的目光看着女孩。
「真是美丽...为了生存下去,人类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不是吗?」
「救救我...」
「比起死去,切掉自己父母的头颅不是更简单吗?真是完美,真是杰作,小姑娘,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就算是我想要切掉父母的头说不定也会犹豫一下呢。」
「救...」
女孩的喉咙已经只能发出哭声。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流出眼泪,空洞虚无的双瞳直视天空,她在祈求什么?她在盼望什么?我仿佛能看到火焰在她身上升腾而起,燃尽了天空中落下的雨水。
「呦,小弟弟,你也要来玩吗?」
男人注意到了我,露出更加欣喜的笑容。
我从废墟的阴影里走出,牵着路边捡到的幼犬。
男人的表情变为严肃。
「真是鲜血的盛装呢,你也是圣言使吗?」
「不,不,不,我只是个普通人,被砍了一刀就会死,被雨淋了会感冒。」我揉了揉发痛的喉咙,「现在我就有点感冒。」
「你后面那个女孩的眼睛...在发光。」
「不要在意她,这出戏的主角是我们两个人。」
「戏?我喜欢戏,你想有一个浪漫的死法吗?亲手杀了你的小女朋友如何?」
「抱歉,剧本——是我写的。」
一边说着,我一边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子。
「你看这是什么?」
「...你想用石子丢死我吗?真是完美,真是杰作!这位小弟弟,你真是太有趣了!」
「丢死你?不,这个石子是这么用的。」
我把石子朝男人背后断成两截的废楼扔了过去,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废楼中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疯了吗你?你看起来比我还疯啊。」
男人等了半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把头转向了我。
就在这一瞬间。
废楼发出轰然巨响,整整一层楼从废墟上崩裂下来,准确的砸在了男人的身上。混凝土块下传来血肉被碾碎的恶心声响,而在男人身旁不到一米的女孩则毫发无损。
我走到女孩的身旁,她继续哭着,燃烧着火焰的麻木双瞳将目光移到我身上。
「...你在发怒吗?」
「...」
「记住,你不是在发怒,你只是在恐惧而已。」
「...呜...」
「恨,是没有用的。怒,也没有意义。这个世界上能让人实现愿望的就只有恐惧。当你恐惧的时候,就会不择手段想要驱逐恐惧,明白吗?恐惧吧,看看你身边的世界,看看天空降落的黑雨,铭记这份恐惧!铭记把这份恐惧带给你的世界!」
我离开了女孩的身边,幼犬跑了过去,紧紧地把女孩抱在怀里。
「然后,试着改变它。」
——
「右目...」
「秦!没想到我有一天能看到你目瞪口呆的表情!无所不知的秦被我惊呆了!」
右目大笑着从楼顶一跃而下,完好无损的左眼布满血丝,闪烁着疯狂的喜悦。复心一言不发,沉默着退到了右目的背后。
「队长...为什么你没死?」
尉迟小弟弟已经完全混乱了,张着嘴不知还能说什么。
「...右目...你就是穆恩莱特?」
我用尽全力拔出身上的两根骨刺。
「你忘记圣言使对你做过什么了吗?」
「等...等一下!人渣哥哥,穆恩莱特不是你吗?」
「我是被陷害的,你看不出来?穆恩莱特故意在每次发现尸体前把你们都引走,让我能够第一个到达现场,并不是为了阻止我们的救援,只是为了把罪名嫁祸给我。她知道以一之日的头脑绝对能看出我有杀人的机会,最后把我认定为凶手。」
我小心翼翼的挪动步伐,退到小三身边,形成了尉迟若贼——复心、右目——我和小三这样的三角形站位。
「而且穆恩莱特本身就是活动在机场区的圣言使,显然我作为秘密警察是无法一直停留在机场区的。」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给一之日听?」
「当一个人先入为主的把你当成是凶手,你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可不想因为冤枉被杀死。而且一之日的推论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我提出『穆恩莱特就在我们之中』的观点确实是为了转移你们的视线,不让你们怀疑到我身上。毕竟圣言使袭击的时间和我们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本来我只是想做个保险,却变成了一之日眼中我有嫌疑的证据。」
「队长,才是真正的穆恩莱特吗?」
「这都不重要了!」
右目还在放肆的笑着。
「秦,你的腿在发抖。」
「我知道。」
「你早就失血过多,头开始晕了吧?虽然手里还抓着骨头,不过恐怕连小孩子都打不过。一之日能把你伤成这样确实是一个惊喜...很痛吧?不知道你身上和心里哪一边更痛呢?不必担心,我马上就送你上路。」
「你...加入了断罪者吗?」
右目听到我的质问以后愣了一下,接着睁大了眼睛,狂热的火焰在她燃烧起来。
「断罪者?!你说断罪者?!别开玩笑了!只要让我碰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一定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烧烂他们的面孔,吸干他们的鲜血,切断他们的四肢,不不不不不不,这样还不够,还要更加痛苦!深入灵魂的痛苦!等他们下了地狱以后也无法遗忘的痛苦!」
「那你究竟为什么渴望地下室的女孩!」
「为了『复兴』!听懂了吗?为了『复兴』!伟大的『复兴』!为了让这个世界重回光明!为了让一切恐惧与罪恶消失!等我们得到这个女孩,NS和断罪者都会听到一个新的名字,一个创造历史的名字——复兴会!」
「复兴会...」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地下室那块寒冰里关着的是谁吗?你错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神』!她叫做路西法,是圣徒之母!所有的初代圣徒武装以及一零五代圣徒武装都是用她的基因克隆出来的,得到她的人就得到了世界上最强的圣言,得到改变世界的机会。我们『复兴会』将取代NS带领人类走向新的辉煌!地球停转之日让这个地球上的劣等人类死光了,能够在那一天活下来的都是人类中的精华,是完美的血统。由我们复兴会所建立的新社会将没有罪恶,没有悲哀,成员是完美的,制度是完美的,统治者也是完美的!」
「如果,那个社会中存在不完美的人呢。」
「哦,杀掉就好了。」
右目理所当然的说着。
「不完美的人,杀掉不就好了?就算活着,也没什么价值吧,只是在浪费这个世界的资源而已。想想过去的人类社会吧,贪婪、自私、疯狂、懒惰...充斥着虚伪与罪孽,这样的社会没有存在的价值。与其生活在一个自由却混乱的社会中,我宁愿创造一个不自由却井然有序的社会,只有恐惧才能统治人民,只有恐惧才能实现完美,没有恐惧人类就不懂得教训,复兴会会用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恐惧来创造一个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完美世界!」
「...真是理想主义者的发言。」
「是你告诉我的,秦。」
右目抬头看着天空,笑容变得甜美,目光中露出留恋。
「你在那天对我说——试着改变这个世界——是你创造了今天的我,还记得吗?是你让我去复仇,是你让我疯狂,是你让我加入军队,是你救了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今天我要反过来夺走你的一切!秦,我是这么爱你...可你从没有在乎过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是你安插在军队中的内线,能陪在你身边的只有这条笨狗!她有什么好!我比她更强,比她更聪明,也比她更疯狂,为什么你的目光从来不肯停留在我身上!」
「右目...」
小三呢喃着右目的名字,悲伤的皱着眉,她大概从未想过右目会用这种眼光来看她吧。
「阿秦并不喜欢我啊...」
「别胡扯了!你以为我看不到秦看你的眼神吗?你真是条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笨狗!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是你的话...!」
右目的笑容忽然消失,声音中也带了点哭腔。
「这个...看起来似乎是三角关系引发的血案呢,既然没我什么事情,我就可以走了吧?」
尉迟若贼满脸堆笑着后退。
「别想走!知道那个女孩存在的人都得死!」
「...既然我都已经要死了,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什么复兴会的头目叫什么名字?」
「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想办法脱身对吧?想从我这里套话对吧?无所谓!先不说你今天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算我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也没有人能伤到他!」
右目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他的名字叫做——云龙。」
齿轮咬合。
记忆回溯。
仿佛有鲜血溢出我的眼睛,视野变得一片血红。
——「如果有地狱的话。」
——「请记住我的名字。」
——「然后尽情的恨我吧。」
云龙。
云龙...
唯一从那座死城中全身而退的圣言使。
「不妨告诉你,他是地球上最强的生物,是不败的存在,他必将引领人类走向辉煌!」
「...哈哈哈...」
「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
「有什么可笑的!」
「你对那个男人一无所知!什么引领人类,什么走向辉煌,你根本就一点都不懂他...就像你一点都不懂我。」
我努力止住笑意,深深地叹了两口气。
「你现在看到的这个男人——你深爱的这个男人——你以为就要死了的这个男人——就是『云龙』的翻版!是他的影子!你知道你哪一点说对了吗?你们都是我的棋子!就像你们整个『复兴会』不过是云龙的棋子!他和我一样只是个想着怎么复仇的鬼啊!我们这种人的心里从来都装不下其他人!什么人类,什么世界,谁在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能够复仇,只要能够完成我们的目的,宇宙毁灭也无所谓!」
「你...!」
「右目,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我想听到的事情,你都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从你这里套话?想办法脱身?你错了,我从来都不会想办法脱身,你真的不了解我。我会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光所有挡路的人,现在你挡在我的路上,你就得死!」
我扬起骨刺,指向右目的脸。
「等我把你的全部诡计揭穿,你就明白究竟谁才是猎人,究竟谁才是掉进陷阱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