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没错，几天。
反而变得风平浪静，静得何秋正琢磨着的作妖之心都不免暂且按下。
因为学姐那边，没活了。
学院的实战系高材生本来就不是异处局的常备队伍，偶尔拉出来应急罢了，如果不是特别大的行动，很少会跟这边要人。
这也并不是说整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异处局和相关的行动都在时刻咬死圣神教派的动向，静默的数天，更像是一场BOSS战前的存档点。
“......”
......
霍家，二十四层。
此刻，这尊霍青虎正缓缓收敛气息，余息从下至上回响在这片空间，血色回荡在他近乎硬直化的面庞，缓缓收起苍白。
另一边，也是一位近乎重伤的角色，战至此节，他半身衣袍已经震成丝絮，血不要钱的浸湿体表，更令人觉得要命的是，胸膛也明显凹陷很多。
内外伤皆具是让常人看来，不可能还能活着的程度。
楚尘也的确在犯一个修行至今最愚蠢的错误，居然敢和同境武夫中的至凶之物对掏。
还是最蠢的，贴身换命，各自实打实挨到双方的压箱底。
“噗——呃!”
作为挑战者的一方率先哇出一口老血，就这，楚尘还在心里宽慰自己区区小伤。
再审视霍至枫的状态，更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也失落多。
他今天上门，完全是奔着废掉霍至枫来的。
包括刚刚最后一记兑招，知道和这种大凶对上，寻常对武夫的手段都要打些折扣，便心一横把很早以前暗戳戳准备留给这厮的杀招亮出。
预期里，是留着五境以后彻底完善再给这厮来一波大的，效果自然是越狠越好，初创之时，就奔着摧其道基去的。
这般手段，起于七情六欲，演算复盘，得手的瞬息间，这尊心境不动的霸道武夫就会陷入一个又一个不自知之境，去循环他最软弱的结点，直到彻底磨灭那股霸道之意，即第五境大修行的根本。
至于推演这层素材？
很不巧，也很正好。
除了霍至枫的母亲，第二重要的也就何秋那王八蛋吧？
恰好在这个当头，何秋死了，霍至枫颓了，天时地利人和几乎都让楚尘得了，他便借这个契机嵌入一段不自知境，结合多年与这厮打交道的性格，可以说把何秋的死法再反复操盘许多遍。
间接的直接的，竭尽全力，失之交臂，一念之差，抱憾终身，几乎快把虐文该有的节目刮得彻底，他不信这人不动摇。
莫说一次不行，那便是无论做什么都会进入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是否能撼动霍至枫的道心？
体会引他入道之人成百上千次死局情景，总该有那么一丝裂痕吧？
哪怕有那个微乎其微的裂痕，对楚尘来说也足够作为突破口。
“......”
霍至枫看楚尘的眼神的确逐渐阴狠，此招甚损，完全就是盯着他专门设计的，成百上千次棋局，每一次都会重置这段记忆，直到临近破局时，再将一次次被撼动的心绪叠加在一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要目睹一个悲剧无数次以不同形式达成，换做那些资深四境，尤其是已经在寻道关口的半五之人，将会是忽略境界差距的一步绝杀。
所谓道心奔溃，完全实至名归。
他甚至都有些后悔，刚刚就应该谷尽气血堆出半个大境界的差距给楚狗强行轰杀才对，留着这狗东西纯纯为祸人间。
“......”
实际上，如果何秋真的没有复活，那能侥幸脱离不自知境的霍至枫真的会这么做，以此重新稳固霸道之意，以强势姿态碾杀一切挑衅他软肋之处的敌人。
但现在嘛。
下一秒，霍至枫盘膝沉沉闭目，而楚尘也彻底失了掌控，浑身瘫软就仰面摔倒。
二人都已经在这之前达到某种极限，也因此默契的决定最后一记互拼。
“咳咳咳...呵哈哈哈哈!过瘾呐，过瘾!”
伴随些许碎块和血水，楚尘痛痛快快大笑。
这几乎是这些年打得最凶残的一次，平常到这个程度前，其他仨嗑瓜子的早就下场劝架，把两边残血都痛打一顿，强行平息双方往死里撕咬的势头。
“......”
而霍至枫还是没有接话，楚尘的杀招附带灵识伤害也很高，就算没有核心的不自知境，单单这个数值也是诸多四境灵识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招，有名字吗。”
堪堪修复已经被凿穿的识海防线，霍至枫才重新睁开双眸，那眼瞳已布满血丝，隐隐要溢出两道血痕。
若不用大宝材恢复，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在精神领域都会有很明显的弱点，弱到几乎要拉回四境武夫的平均线。
“很久以前有几个废案，唉，本来想到时候把你废掉，再取个响亮点的名字，既然落空了，就叫不自知境算了。”
无声点点头，霍至枫认可这个名字，若因为这式杀招在第五境时败在楚尘手中，那也是技不如人。
侧面来说，也是楚尘对霍至枫的一种肯定，这么多年针锋相对，已经成了彼此修行的一部分。
定义一座山的高度，再然后摧毁，这个过程促就的成果，甚至都能在五境之后，再让楚尘提升几个大台阶，可见，老早就盘算着把死对头当成未来极其重要的养料。
“没能废掉你倒是遗憾，走了狗运你。”
颤颤巍巍从储物灵器掏出恢复丹药服用，楚尘才勉强撑起身来，没有战意，嘴上却不消停，“怎么，当着你的面死那么多次，就跟看陌生人一样？没有一点波动？这么快就忘本了啊，嘬嘬嘬...这是翻身做主了呢～”
“离真实之意还差些火候，手段还是拙劣了些，如果你觉得这已经是我的全部，下一次，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留手。”
轻轻拂拭还在保持嗡鸣与刺刺作痛的额心，照例以互放垃圾话作为落幕，让已经结束的打死打死环节转变成另一种氛围。
确认还没自甘堕落成废物，楚尘就打消了“彻底废掉霍至枫”的心态。
“......”
战意消散的二十四层，霍至枫简单调动布局，把上上下下二十四楼的禁制之力重新铺平，虽然都是三境灵海的修为，各自都有专长，一位神游灵识，另一位内炼武夫，方才他们二人的战斗强度已经无限接近于半五，一层的“厚度”还是太脆弱了。
霍家内门这诸多高楼，本质上是一组庞大的法宝，少主所在的第三栋也可看做其中一个子部件。
楼层空间渐渐恢复平常的布局，以霍至枫的习惯，只会把场地打造成一个简洁实用的道场，也就那天晚上因为何秋多安排一些房间布置，以及偶尔其余几人在此过夜，或者短住时日蹭蹭聚灵阵。
打也打完了，谁也奈何不了谁，霍至枫就照正常待客那样再摆上茶具，一席矮桌，两个坐垫，随手接个插座，热茶滚水一遭，落进品茗时间。
而楚尘也不见外，倒也没嫌弃茶品次与否，更不怕对坐之人投毒，来来回回漱过一番，长出一口铁锈味的热气，已经渐渐褪去肾上腺素的身体各处又随着放松下来，疼的有些跳眉头。
你不言，我不语，刚才打死打死的一对，真的诡异的静默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
楚尘放下茶盏，稍微迟疑一下下，道出了藏在他心底的疑惑。
“你这狗日的无动于衷，是因为，何秋那家伙其实还活着吧？”
“......”
但这个问题一经问出，明明看似不变，却让二人都停顿原本消停下来的气氛，再一激灵。
在抬壶倒茶的霍至枫僵住一刹，只是这究竟滞了一瞬，还是数秒，楚尘一时间竟无法确认。
因为这杀胚在听到自己发出的疑问后，刷新了迄今为止最大的表情变化，在那么一种慢放的既视感中，伴随一股危感，楚尘在那双惊愕的虎眸中敏锐的察觉先后略过数种情绪。
直至莫名回到无波的冷色调，看自己的态度，渐渐变得有些陌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