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2月31日,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华沙的市民在街头彻夜狂欢,庆祝新年的到来。
由于占领至今布拉斯科维茨元帅努力恢复生产,兴建军用和民用的工厂,为波兰人提供了大量就业的机会,社会失业率很快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他招募了很多原波兰籍的知识分子加入政府,打破了过去贵族统治的政治局面。他规划新建学校医院和养老院等社会基础设施,让不同人群的生活都有了基本保障。波兰人民虽然刚刚经历了亡国的痛楚,可是他们不久就发现,这位“入侵者”并不是奴役他们,反而像是一个称职的领袖,带领他们走向富裕强大。
零点新年的钟声敲过以后,德国驻波兰的最高行政长官,布拉斯科维茨元帅在总督府通过广播发表致辞。广场上的近万名华沙市民都停止了狂欢,波兰的各家各户也都聚集在收音机前,安静的倾听这位名至实归的“波兰王”的讲话。
布拉斯科维茨元帅用他老成深邃的声音说,“亲爱的同胞们,我之所以能够这样的说,是因为我出生在波兰,我的母亲是一位波兰人,我很骄傲能够成为波兰人的儿子。
我的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纺织工人,可是她生前却承受着难以维持生活的赋税,每天工作12个小时却只能拿到微薄的收入,而这一切都是那个所谓的共和国赐予我们的。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像我母亲一样的过去。而现在,曾经为了食物和衣服挣扎的人们有了满意的工作,我们的孩子也将会得到好的教育,家里的老人也会得到社会的照顾。我们虽然刚刚经历了战争,但是我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重建了我们的家园。30年前普鲁士人和波兰人曾是一家人,现在也会是一家人,以后也是!
我希望我的称号不是‘波兰王’,因为我不是来奴役统治的,我是来让我们的大家庭走向繁荣走向强大。为此,我更引以为傲的称号是‘人民的儿子’。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祝祖国繁荣昌盛。”
发表完讲话之后,布拉斯科维茨元帅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广场上的人群。大家先是安静了好长时间,渐渐的稀稀落落的鼓起掌来,最后变为响彻云霄的欢呼。元帅看着他们,回想着在兹纳缅斯克乡下度过的童年,和在德国军队里戎马倥偬的几十年,不禁老泪纵横。
正在这时,卫兵敲门进来,“元帅先生,伦德施泰特将军求见。”元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说,“请他去我的会客室等我吧,我五分钟就过去。”说完就整了整衣装走出了广播室。
布拉斯科维茨元帅推开会客室的大门,发现伦德施泰特将军正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上抽雪茄,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元帅笑着上去要跟他握手,将军没有动,一脸严肃的说,“先别来这些,我且问你,你刚才的讲话是怎么回事?”元帅被这没回过神来,将军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将雪茄搭在烟灰缸上,起身说道,“看吧你吓得,连老朋友的立场都忘了吧。”说完拍了拍元帅的肩膀。两人坐回到沙发上,元帅还是一脸诧异,“将军,难道我刚才的演讲有什么纰漏吗?”将军悄声说道,“你这样说对于波兰民众是没问题,可是你就不怕希特勒的耳目吗?”“我说的是事实啊,兹纳缅斯克原来就是普鲁士的领土,1918年战争之后波兰独立才划分出去的。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将军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的态度俨然是一个波兰人啊,你就不怕希特勒鸡蛋里挑骨头啊。”“那我可以跟他说这只是政治修辞,为了拉近与波兰民众的距离,有利于统治而已。”“唉,这些话连我都骗不过,你认为他会信吗?告诉我吧,你是不是想要有什么大动作。”元帅思忖了片刻,没有敢立刻回答他,但是将军早就已经猜到了。“我说约翰,你想要搞什么我不反对,可是如果希特勒命令我派兵打你,你说你会怎么办。”
伦德施泰特将军是德国东线的总司令,而布拉斯科维茨元帅只是波兰守军的总司令,就兵力而言一个是拥有大量机械化装备的庞大主力部队,一个是只拥有少量机械化装备的地方的守军部队,人数更是十几倍之差,真要打起来,元帅的下场甚至要比灭亡的波兰军还要惨。
元帅摊开手掌耸了耸肩,“卡尔,我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抗衡,如果你来打我,那我只能束手就擒了。”伦德施泰特将军听了以后露出了微笑,“你才想起来叫我卡尔,曾经‘柏林军校三魔头’之间竟然还互相叫元帅将军什么的,真是可笑。”将军拿起烟灰缸上的雪茄抽了一口,接着说,“约翰,说实话如果没了你在这偶尔聊一聊旧事,换了个连大战都没经历过的军官来,我不知道有多郁闷呢。”“那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元帅说完之后屋子里就陷入了沉寂,片刻之后,将军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德国人一切都好说。可是约翰,我们现在是德国军人,而且是最高级的军官,我们要誓死效忠我们的祖国我们的人民。”元帅反驳道,“是效忠祖国与人民啊卡尔,可是我们的祖国正在被一个热衷战争与杀戮并妄图占领全世界的人挟持着,难道他个人的意志也能代表我们的祖国和人民吗?”“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领土,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对。”“没错,可是据我得到的消息,希特勒可是计划春天进攻丹麦和挪威,并且他对于英法海上航线的攻击已经马上触及全面战争的底线了。”“‘扩张可以为整个民族带来食物、劳动力和原材料’这是他说的,不打仗我们这些军人吃什么?”“你这么崇拜你的元首,小心卸磨杀驴的下场啊。”“怎么卸磨杀驴了,约翰,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布拉斯科维茨元帅终于露出了笑容,“一会你就会懂的。先不说这个了,好久没见了,来一起叙叙旧。”
布拉斯科维茨元帅等待的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他把希望寄托在还没有军校毕业的铱金玫瑰车组身上,姑娘们能否顺利及时的获取情报,决定了自己今天能不能成功说服伦德施泰特将军。如果错过了今天,自己就很有可能陷入被动。因为每年一度的军方高层新年午餐会很快就要举行了,这次去会有什么变故,元帅心里也没有谱。
值得庆幸的是,女孩们不负使命,成功得到了完整的情报,现在,她们已经将照片洗好,驱车火速赶往总督府。
布拉斯科维茨元帅一边和伦德施泰特将军聊着以前在柏林军事学院里的学习时光,一边时不时的向窗外张望。当他看到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亮起的吉普车灯向总督府驶来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
吉普车停在了总督府院内,不一会,卫兵报告有一位女兵求见。“快让她进来!”元帅快步走向门口,推门进来的是夏楠,手里拿着一袋文件。夏楠敬了个军礼,将文件递了过去,元帅接过文件袋,迅速的打开阅读起来。
“是什么东西啊,这么晚了还送来。”被打断回忆的伦德施泰特将军抱怨到。“卡尔,你看看,这就是我所说的卸磨杀驴。”布拉斯科维茨元帅将文件袋里的东西递给将军看,这是几十张放大过的照片,照的是希特勒调查驻波兰高级军官的密令,还附有一份名单的照片,名单的前两位赫然写着约翰内斯˙布拉斯科维茨元帅与卡尔˙伦德施泰特将军。
“约翰,这份调查并没有什么啊,希特勒经常密令调查军官的,他原本对咱们这些国防军的老将军们就不是很信任。”说完他将照片放到了茶几上,“更何况我也不怕查,我的防线很坚固,苏联人打不动的。我又没有什么出格行为,调查也不会出什么结果的。”元帅没有说话,紧接着又递给他另外几张照片。这是米歇尔˙魏特曼撰写的调查报告,关于伦德施泰特将军的调查结果是,“消极对待消灭犹太人的任务,有违抗命令之嫌。经常与高级将领私会,有密谋政变之嫌。”
看完这些文件的将军啪的一下将手中的照片摔到茶几上,“一个军士有什么资格这样写他的长官,根本就是污蔑!”“这可不是普通的军士,他怎么算也是党卫军的老资格了,希特勒这次派他来就是为了秘密调查我们。他之所以敢这么捕风捉影夸大事实也都是希特勒默许的。”“几张照片说明不了问题,说不定是伪造的呢。”将军已经开始强词夺理了。布拉斯科维茨元帅叹了一口气,“不要自欺欺人了卡尔,文件纸上的密令印花还有希特勒本人的签名,这些都是伪造不了的。如果你信不过我,咱们可以到新年午餐会的时候再见分晓,我只是希望你有点心理准备。”
伦德施泰特将军不断的翻看着文件的照片,沉默了片刻,终于平静的说,“或许你是对的约翰,这么多年了,我只会带兵冲锋,不像你那么懂政治阴谋。但是老朋友,你也知道我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如果午餐会之后证明你是对的,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1940年的清晨,太阳已经地平线升起,阳光穿过树林照到米歇尔的宅邸。新年夜的舞会早已经结束了,可是米歇尔却彻夜未眠,他一直在回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始终弄不懂的是,为什么一个温婉贤淑拥有贵族气质的女孩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一位贵妇人破口大骂,而且她为何不知粘纤面料产量极低,是非常时髦的一种奢侈品。
出于特工的直觉,他认为肯定有蹊跷。但是他检查了保险柜和公文包,文件一份不少,而且也觉察不到被动过的痕迹。他站在书房的窗户边上,一筹莫展。正当他低头思考的时候,窗楞上沾着的一小块黏土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平时很注意打扫卫生,即使是长时间不回来,窗台上落上的也应该是灰尘,这一小块黏土只能说明有人曾经从窗户爬进来或者跳出去。
米歇尔走出别墅,绕到屋后的窗下,发现这里地面上基本都是干硬的沙土,如果盗贼从这里爬进去鞋上是不可能粘土的。他抬起头来,看向窗户正对的这片树林,树林的地下都是野草和多年积累下来的枯叶,米歇尔试着走进去踩了踩,鞋上沾满了黑色的腐泥,却不是红褐色的黏土。
他抬起头来,又看了看书房的窗户,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房屋修葺的时候,一般都要用黏土在砌好的砖墙外面抹上一层,再在外面刷上涂料。自己看到的黏土不是鞋子上粘上的,而是墙上崩落下来的。他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他看见了他书房的窗户边上的外墙上有一个像子弹打的坑陷。他敏捷的爬上树,以水平的视角看着那个坑陷,让他奇怪的是,如果是子弹打的,他为什么整晚都没有听见枪声,只是听见了一声墙体像打进钉子一样的闷响。
他立刻恍然大悟,当时他正是要上来查看这个响声的缘由,才发生了贵妇人与女孩之间的争吵,自己由于前去调停才转移了注意力。当时女孩的态度很是心不在焉,仿佛在拖延时间,可是她又在为谁打掩护呢,谁又在这个时候用什么东西在墙上打出了那个坑陷。刚刚进入正轨的米歇尔又陷入了重重迷雾当中。
不管这是谁做的,不管目的是什么,机密文件都有被泄露的可能,为了保险起见,米歇尔决定必须立刻将完成的调查报告送交党卫军总部。于是他匆匆收拾好行装,带上文件,火速踏上了回柏林的路。
1940年1月4日,新年午餐会如期在柏林的国会大厦举行,虽然在国会大厦,可是国会早已经于1933年被希特勒解散,与会的都是国防军上将级别以上的将领和党卫军高级军官。就好像这次看似随意的新年庆祝午餐会,实质上却是纳粹新一年的侵掠规划会议。
会议上,希特勒公布了入侵北欧的策划,也表示了有与英法开战的意向,但是具体行动时间与计划都没有详细说明。他称赞了布拉斯科维茨元帅和伦德施泰特将军在波兰战役时的英勇机智的表现,随后他平和的接着说,“可是元帅,有些问题我还是有些困惑,您能不能当着众位将军的面解释一下。”
布拉斯科维茨元帅站起身来,敬了个军礼,“元首您请讲。”希特勒拿起桌子上的红蓝铅笔在手中摆弄着,“我敬爱的元帅,对于波兰境内可恶的犹太人,您为什么不把他们关押起来呢?”元帅一脸冷静,“元首阁下,根据您的命令,我已经将那些囤积货物抬高物价,导致经济不稳定的犯人都悉数捉拿归案了,他们现在都正在集中营里努力的工作,品尝底层劳动人民的辛劳。”“我的元帅,我的要求是所有犹太人,你不知道养虎为患的下场吗,犹太人必须从世界上消失。”“可是元首阁下,他们并没有犯罪,我为什么要抓他们。”希特勒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这个暂且不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很多国内残存的犹太人当党卫军警察要抓捕他们的时候,他们却被发现逃到了波兰去了。并且我听说在犹太人圈子里,他们都称波兰是‘上帝降临的土地’,称你是‘摩西约翰’ ,你的集中营被称作是‘美好的大家庭’。”“元首阁下,犹太人的心思我不懂,或许是因为在集中营里面的劳动能让他们感到充实。”
希特勒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他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布拉斯科维茨元帅诘问到,“作为一个光荣的德意志军人,作为波兰的征服者,你竟然卑微的称自己是‘波兰人的儿子’,难道这样做也是为了稳定时局?”元帅的气势一点也没有减弱,他义正言辞的说,“正是这样,我认为一个亲民的政府要比残暴更能有效的管理波兰。”希特勒将手上的铅笔摔倒了桌子上,“够了!你竟敢说我的政策是残暴,我处处想要让我们的国家强大,让周边国家畏惧,可你!竟然表现的如此软弱。我们要对自己国家的人民仁慈,而不是对被征服者!”元帅没有畏惧,“元首阁下,我认为波兰人民也是我们的人民。”
希特勒听了以后没有说话,他双手支在会议桌上,低着头喘着粗气。半晌,他平静的说,“我忘了,你是在波兰出生的。好,那我帮你完成心愿,让你安心的做波兰人的儿子。”说完他坐回到椅子上,招呼过来书记员,要求拟一份元首令,“免去约翰内斯˙布拉斯科维茨元帅一切职务,从国防军内除名,送往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原本寂静会场立刻炸开了锅,一些从普鲁士时期就参军的老军官都纷纷站起身来替布拉斯科维茨元帅求情,说即使不为波兰的时局稳定,也要考虑元帅的资历和声望。不论说什么,希特勒都一脸严肃,不为所动。
伦德施泰特将军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争辩,“元首阁下,元帅一直对国家和人民忠心耿耿,您不能因为他的具体做法上的偏差就剥夺他作为军人的荣誉。”希特勒也毫不妥协,“你们当年都宣誓效忠于我,如果连最起码的遵守命令都做不到,如何谈得上效忠,还有什么军人的荣誉?”伦德施泰特将军心直口快,说出了很多人不敢说的话,“我们当年宣誓效忠的是国家,是人民,而不是政府,不是你这位独裁者。如果战争与杀戮是人民的意愿,我们无话可说,可是如果仅仅是为了满足你称霸世界的野心,相信连人民都不答应!”
希特勒勃然大怒,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伦德施泰特将军的鼻子,“我暗中派人盯了你们这些国防军军官很久了,你们都想要背叛我,今天你竟然敢公然指责我,我看你的将军是当够了吧!”伦德施泰特将军冲动之间竟然想要去掏大衣前胸内侧口袋鲁格手枪,希特勒身边的党卫军官也慌了,一边用身体挡住希特勒一边高喊,“卫兵,保护元首安全!”将军身旁的布拉斯科维茨元帅立刻冲上来使劲按住他的手臂,一边悄声在他耳边说,“卡尔,不要冲动,不然命都没了。不如先让他把咱抓进监狱,我自有办法逃出来。”
伦德施泰特将军先是一愣,后来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便冷静了下来,改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手帕擤了一下鼻子。可是卫兵不管那一套,遵守希特勒的命令,将两人都押解起来送往监狱。
布拉斯科维茨元帅与伦德施泰特将军免职被捕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德国国防军,希特勒在两人被带走之后说的,“我一定要将国防军的这些叛徒一个个碎尸万段!”引起了军界高层的极大恐慌。军人们将这句话解读为希特勒要将国防军大换血的信号,希特勒暗中调查国防军高级军官的秘密现在也已经浮出水面。
事件发生后不久,国防军内便人人自危,都害怕苏联**内大清洗的政治惨剧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希特勒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1933年,希特勒就曾亲自带领党卫军剿灭了帮助他登上元首位置的功勋部队冲锋队。这种兔死狗烹的事情谁也不能担保他不会做第二次,更何况像布拉斯科维茨元帅和伦德施泰特这样经历过世界大战的元老级军官都难逃厄运,接下来会不会是轮到自己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在目前这种状况下,除了小心翼翼的行事,国防军军官也找不出别的对策,于是人人心里面都是敢怒不敢言。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布拉斯科维茨元帅的应急预案已经在他赶赴柏林开会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波兰王的自由之战马上就要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