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是!你总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吧?!”
“为什么不能呢?”露西珐窃笑着。
她道:“我毕竟是大恶魔。人类短暂的一生,对我来说和打一次喷嚏的感觉差不多吧。”
“可是……”
“我,露西珐,大恶魔,伟大之魔。”
露西珐倨傲地扬起脸:“我的自尊无法容忍你我在此分离。”
“你是如此弱小,一旦放着不管,可是会随时死于非命的。”(露西珐)
在很短的时间内,诺尔迅速将大小姐从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回忆了一遍。
的确,外面的世界是很危险的。
“一定要这样的话,那你可得好好跟紧我哦。”
不过,这个恶魔当真没问题吗?
虽说她一副很强大的样子。但按照这家伙的说法,她应该已经被封印很多年了啊?
这样的话岂不是很不妙吗?搞不好,这恶魔的社会常识比自己还更匮乏……
“嗯,嗯。我感觉到了。”
露西珐闭着眼睛,旋即一笑。
“从这里往南走有一户人家。”
“我们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吧?既然如此,过去问问他们不就好了么?”
咦?
总感觉,她好像比想象中要可靠得多呢。
……
十分钟后。
“感恩吧!庶民。”
“你们被允许与我!大恶魔露西珐大人说话!”
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不该相信这个白痴啊!
果不其然,在听到露西珐这番高论的瞬间,瘦脸窄眼的牧民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草叉。
“恶魔……?”(牧民)
“真的非常抱歉,这位……呃,这个是我负责押送的狂信徒。”
话说,徽章徽章……
虽说诺尔很没有外界常识,但即便是他也知道,像自己这种魔法师按说是有很崇高的社会地位的。
“就是、啊,就是那什么。”
他一边稀里糊涂地比划着,一边忙不迭地从自己长袍中摘出徽章。
“……你们,很可疑啊。”牧民举着草叉退后两步:“我警告你们,我们这儿可是受篱笆家族庇护的。如果你们敢轻举妄动,我保证篱笆家族的老爷们会立刻知道这件事。”
“虽然她的确很可疑就是了。”诺尔并没有否认对方给出的前提。
但他依旧在努力解释:
“但是,我是……我就是,那个,魔法师协会的成员。”
这句话并没有弄虚作假。
毕竟所有魔法师在某种意义上,都是魔法师协会的一员。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这是我的徽……啊咿?!为啥要故意把视线别开啊!”
“哼。胸前有一个大洞的你明显也很可疑吧……”
牧民噘着嘴,一脸随时准备想给他们一叉子的架势:“都能看到胸膛了。你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是,这其实是有原因的!”诺尔叫道:“只要看一眼我的徽章就知道了吧!”
“徽章?哼,一定是弄虚作假的东西吧。”
牧民继续不为人察觉地后退。
他似乎想一直退到那几只暂时用绳拴着的,正狂吠着的牧羊犬们旁边。
“怎么能这样,啊……该死,所以说我们当时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
诺尔理所当然地开始责怪露西珐。
“哼。”
露西珐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无能的少年啊……说到底,你们人类无论再过多久,也不会有任何长进。”
她缓缓伸出右手。
“跪下!”
轰!
强烈的压迫感,瞬间冲击了牧民的大脑。
哐咚——在无意识间,他双膝一软,立时跪倒在地。
“啊!这招好强……话说我怎么也跪下了啊?!!”(诺尔)
诺尔的膝盖也软了。
“咕……”牧民挣扎着想要站起。
但他挣扎的姿势却异常可笑。只能用手或腹部胡乱使劲儿,腿部以下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该死的魔女,杀了我吧…篱笆家族的老爷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只要你敢动手,篱笆家族必将派出成千上万的骑士和魔法师将你和你背后的邪恶组织撕成碎片!你给我记住,篱笆家族、篱笆家族是不会……”
“吵死了。”
露西珐挥了下手刀。
呲啦——
只见牧民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短缝制袍,只一下便被从左肩倾斜着砍成了两截。
短袍下半截倏地滑下,这牧民便只剩下上半截衣服还罩着右肩。
“……”(牧民)
“啊,简直糟透了……”
跪在地上的诺尔以手掩面:“完了,这下我们一定会被篱笆家族追杀的。”
“哼。”
“对不起两位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两位饶我一条小命!”
突然,牧民以迅猛的气势不停叩头。
“啊、啊诶?!!”
诺尔吓傻了。
“哼,人类……”
露西珐再次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问你,这里是哪儿?你家总共有几口人。”
“回禀女士。”牧民完全不敢把头抬起来:“此处是东部草原,归篱笆家族所有。我家有我,我的老婆,一个女儿,六只狗,两头驴,四匹马,还有三十二只羊和十只小羊羔。”
嚯。
这竟然还是个有相当家境的家庭。
“我们今天会在你家留宿。地方不够的话,你们全家就滚去羊圈睡!”
略作思索后,露西珐又道:“想将这事报告给那什么篱笆家族的话,就去做吧。我随时恭候他们到来!”
“女士,您客气了。小人不敢,绝对绝对不敢的。”
“那个,我其实算是二阶的……”
诺尔有些尴尬。
肩上的压力轻了一下,他便干脆利落地爬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突然被魔力压得跪倒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很自然地——牧民赤着上身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腰带也散了,裸露出了底下那一抹灰黑色的绑布。
“……”
诺尔心说,这家伙还真懂得些所谓的生存之道……
虽说这种生存技能他完全不想学就是了。
“我晚上要吃肉。你们杀羊吧。”
如此吩咐后,露西珐先行一步。她轻佻地对诺尔使了个眼色:“跟上来吧,没常识的小家伙。”
(恼)
诺尔可不觉得,突然威胁别人是什么人生必备的常识。
但看牧民那一脸轻松,仿佛才刚从生死危机中幸存下来的表情——老实说,他还真是有点儿不甘。
虽说他刚才也被压着跪下了,但那毕竟是受气场的影响。话又说回来,毕竟现在没谁知道他尊贵的维特里兰家族身份——倘若这事发生在家族之中,附近也的确有家族的人留意到了这件事的话,那么诺尔即便拼着命陨,也一定得找露西珐讨回这口气的。
可现在嘛……
更别说,这恶魔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顺带一提,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受人威胁。”
露西珐突然道:“与其被威胁,我宁可再被丢到书里封印个几十万年。”
“嗯,这点我倒是感同身受……”(诺尔)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你这样笑很没礼貌的!”(诺尔)
这家伙真讨厌。
“抱歉啦,毕竟听你们这些除一条命以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的人类说这种话,的确很搞笑。”
露西珐交叉手指,道:“对于你们,我还是很了解的。毕竟从前就打过许多交道。”
“短寿,自以为是,自欺欺人,会在不理解需要为承诺或理想付出何种代价的前提下,盲目受伤或无辜死去。”
“相比起你自称的,我们人类确实寿命不长就是了。”(诺尔)
诺尔稍有些不忿:“可是,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也理解自己在为了什么而活!”
“譬如我,我就是为了大小姐和我们维特里兰家族的荣耀……”
“巴缪妮雅丝已经死了。至于那所谓的‘维特里兰家族’?呵。”
露西珐嗤笑一声,道:“所以我才说人类都是毫无意义死去的蠢物。总喜欢自欺欺人地编造出一个概念给自己洗脑,还总显得莫名其妙——像什么国家啊、神明啊、民族啊、宗族啊、民主啊……”
“咦?”诺尔一愣:“民……民什么?”
“就是你理解不了的东西。一群人通过妄想对另一些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人产生共情,进而洗脑自己的一种手段。”
“啊、啊?哦……”(诺尔)
“人类总会为了些无意义的事死去,这在我们恶魔看来完全无法理解。”
如此说着,露西珐往后指了下跟在他们身后远处,瑟瑟发抖着的牧民。
“相比之下,这种怕死的更符合我的口味。”
“哦……”诺尔依旧是似懂非懂的样子。
但总之,他并不认同露西珐的说辞。
毕竟,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维特里兰家族的荣誉。
试想,这世间哪还有什么东西,比一个传承千年的名门望族灿若白金的荣誉还更珍贵、还更值得它的族人们守护的呢?
但恶魔始终是恶魔。愚蠢透顶,无法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所以说,他倒也不至于再在这件事上和露西珐多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