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的妻子今年四十六岁。
她当然有名字。无非是因为本人太过不重要,所以没必要提及罢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作为中年妇女的她,也曾有过属于自己的光辉岁月。
三阶战士。
尽管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粗壮似树墩的妇人,但在距今二十年前,她也曾是一位效力于冒险家工会的实力强劲的三阶战士。
就在二十年前,经自由恋爱,她成为了这位当时还是小酒馆学徒的男人的妻子。后来又与他一并搬迁至王国东部地区,组建了一个效力于篱笆家族的自由牧羊人家庭。
即便早已成为家庭妇女,牧民妻子的血液里依旧流淌着勇气和战意。
每逢月夜,她也时常会借着月色,忧伤而怀恋地抚摸自己曾使用过的旧弯刀。
也正因如此,当丈夫以一种相当可笑的姿势半裸着回到家里时,她体内的冒险者之血在时隔二十年后再度被唤醒了。
“呵,原来是敌人么?”
妇人轻笑着,从储物间的角落里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弯刀。
刀锋之上,寒芒依旧。
“当家的,你莫慌张。就让我去会会她……”
……
(窥视)
唉呀妈呀!!!
吓死了。
“嗯?”露西珐意识到有谁在隔着门缝偷窥。
“啊、呃、啊啊啊!那个——!”
妇人赶忙从外推门而入。
她抓着自己的弯刀,任由亮丽的刀身在刀鞘里晃荡。
“我、我就是,那个……两、两位贵客!”
她以粗犷的声音叫嚷着:“你们想买刀吗?这是上好的、非常棒的宝刀啊!”
“少年?”露西珐瞥了诺尔一眼。
“不必了,家族这次死了那么多人,有很多更名贵的武器都直接落在嚎叫之地找不回来了。”
“他说用不着。”(露西珐)
露西珐瞧着妇人。
尽管是无感情的目光;但在妇人眼中,却无疑比任何蛇蝎都来得更可怕。
“那我就先告辞……”
“等等。”(露西珐)
“咦?咿——!!”
要被杀了。
一刹那,妇人竟有了种自己全家已经被这个女人在一瞬间夺走性命的错觉。
“快点给我们泡茶。”露西珐却只是坐在桌前,用手指轻叩着桌角。
“那、那是当然的……”
慌忙退出去后,妇人全身的气力好似都被抽光了。
若不是足够壮实,她只怕会立刻瘫软在地。
啊!对了,还得去泡茶……
如此想着的她忙不迭溜去厨房,却冷不妨与自己那还没换衣服的丈夫打了个照面。
盯……
盯……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在他面前是一套曾经用过几次就放下再也没用过的茶具。
手里的小包,则好像是平时用来对付耗子的药。
“当家的!你脑袋里装的是马粪吗?!!”
妇人惊叫道:“我们都会死的,你这样做会害死咱们全家的!!”
“啊、呃,我……”
牧民呆滞地张了张嘴。
末了,“总不至于连这个也弄不死她,我只是想……”
“弄不死的!”
“可是,还没有做你怎么能确定……”(牧民)
“绝对弄不死的!所以我才说你难道是傻的吗?!!”
——另一侧房间中——
“我说,外面怎么那么吵?这家人好像吵架了诶?”
“哦。”
“是不是因为你做的太过分了啊?”诺尔稍有些不安:“我就说了,当时只要拿我的徽章给他看就好了。”
“没事儿。”露西珐抬手揉了揉颈子。
她道:
“敢再惹出问题,大不了杀他全家。”
“呃?”诺尔眨眨眼。
“话说,听他说他还有个女儿来着。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怎么还没瞧见他女儿……”(露西珐)
“哈,我知道了。”诺尔突然笑道:“你是开玩笑的吧。”
“嗯?”(露西珐)
露西珐困惑地问:“开玩笑?哪一句?”
“就是说要杀了他全家这句。”
“哦、哦……当然。”
露西珐敷衍似的移开视线:“我忘了哦,你毕竟是温室里的花朵。”
“啊?”
“嗯,没错的哦。”她道:“当然是开玩笑的呀。”
如此,这女人,又或该称之为女恶魔的这家伙浅撑起身。
“这样说来,你现在有想过今后该怎么办吗?从前的话,你大概是为了巴缪妮雅丝而活吧——既然她已经升上天堂了。今后要不要试着为自己而活?”
“我?”诺尔道:“嗯,我的话……”
他简单想了一会儿:
“我来这儿前认真考虑过了。尽管大小姐(可能)已经去世了,可我毕竟还是维特里兰家族的一员。”
他笑着说:
“既然如此,我就该继续认真完成自己的职责。好歹我也是个二阶魔法师——留在维特里兰家族,不止薪水、住房和生活水平有保障,就连继续学习深造也是非常有利的。”
“哇……还真是有够现实的想法呢。”
露西珐苦笑着吐了句嘈。
“是啊,因为接下来就会回到维特里兰家族,所以说恶魔小姐等我抵达后咱们就立刻分……”(诺尔)
“也就是说,今后我该一直躲在暗处保护你么?”(露西珐)
“咦?”
这和诺尔想的可不太一样。
“维特里兰家族啊……虽说,已经在那儿待了很久。可对我这种恶魔来说,果然还是很短暂的一段岁月。”
露西珐的神情,略有几分伤感:“说起维特里兰家族,真没料到你竟然还想在那种地方定居。不过,对你来说这大概是最不赖的选择吧——虽说,维特里兰家族这一代的人都稍微有那么点儿奇怪。”
“等等,你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到。”
诺尔站起身来:“什么叫那种地方!什么又叫有点儿奇怪?!我们维特里兰家族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即便在全王国的贵族中也都堪称表率诶!”
“啊?你是说那个吗?哈哈,抱歉抱歉。”
露西珐笑道:“这倒确实,表面上看他们的确是很正常的一家人。”
“嗯?!不对,什么叫表面上看啊!大小姐的家人们无论在各种意义上都很优秀吧!”
“哈哈哈哈。”露西珐机械式地笑着。
“你……”
诺尔实在斗不过她。
毕竟,嘴炮不是他所擅长的。
至于互放魔法互炸?虽然这是他擅长的,可露西珐明显一副比他更擅长的样子……
“总之,哪怕退一万步说,即便大小姐的家人们在某些小问题上做的不够好,可大家至少都对我很和善。”
诺尔叉起手来:“就算大小姐(可能)不在了,我也是被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这样说虽然有些僭越——但!我相信大小姐的家人们,一定也早就将我当作家人看待了。而且而且,即便他们对我的态度都是装出来的,我好歹也是二阶魔法师诶!”
二阶魔法师。
对诺尔来说,这是最值得自傲的事。
异世界的人们假如无法理解的话,将二阶魔法师简单理解为在异世界网络上吹牛逼的人喜欢自称的那种国外名牌大学博士留学归来后,拥有百万年薪的同时,还在政府部门享受着正处级待遇的实权人物就好。
“呵呵,你还真是小富即安的典型代表。”(露西珐)
“不准说小富即安!”
二阶魔法师可是非常伟大的存在哦。
作为一个社会阶层,魔法师本来就已经很受尊敬了。更别说诺尔可不是那种烂大街的一阶魔法师,他可是二阶!是二阶哦!!
“刚才也是,嘻嘻……突然拿了个徽章出来,结果竟然被怀疑是假的诶?”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诺尔强辩着:“这东西又不是哪里的人都识货。你等着吧,下次到了哪座城市以后,你立刻就会感受到周围人对我的尊敬……”
“哦。”
露西珐百无聊赖地瞧着他,却又是一脸揶揄之色。
“那我就等着看喽。”